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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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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像刚刚那样回去?”

毛允扶着祁筝站在囊包上,天蚕纱衣被腐蚀得破碎斑驳,手臂膝盖关节处甚至已能看见白衣之下的肌肤。

尽管形容狼狈,她眼中却光芒四射。实话实讲,她对哪个宗门获胜不以为意,玉虚门赢不赢也没放在心上。

但此刻,因为她和祁筝的努力,两宗获得积分,百丈之外的弟子群情激奋,喜悦之色难以言表,令她也不甚欢喜。

这样欢喜着,却是放松了警惕。

两人并肩而立,祁筝身上的嫩黄弟子服破损程度远胜她,对着毛允点点头,随后便从介子空间中扯出一只死妖兽。

毛允见她略有些力竭,一把接过抡了出去。

在沼鳞鲤破水而出的同时,她掐着祁筝的腰,足尖点树而起,轻盈跃在了妖兽头顶。

虽然与来时过程一样,祁筝却总觉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小腿一凉,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

“祁筝!!”她看见毛允慌张失色的脸。

这时,祁筝忽然想明白了。

沼鳞鲤动作太迅疾了,在剑阵铮鸣如此剧烈的情形下,它的行动却好似丝毫不受影响。

但,现在想到已然太晚了。

在小腿的拉扯下,她被生生从毛允怀中拽出,急急向下坠落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大叫一声:“小心!!”

沼鳞鲤仿佛能听懂人言语,竟当真怀疑地看向她,松口了一刹那!

祁筝就势往一边躲去,剑光忽闪,腰间小心自动出鞘,一道凌厉绚烂的蓝光划过——瞬间割掉鲤鱼脸上一大片皮肉!

短短一呼一吸之间,沼鳞鲤半边鱼骨露了出来,整张脸狰狞又可怖,碎肉血沫稀稀拉拉地流着。

局势瞬间逆转,鲤鱼“呜呜”惨叫着在半空中扭动身躯,再也顾不上钳制祁筝!

祁筝摆脱了它的锯齿,却无法抗拒地持续往下砸去……

她心里难得涌上一股茫然之感。

她要死了吗?

鲤沼的池水腐蚀性极强,落进去,便再无生还可能……

她还未考上研究生,还未赢得秘境试炼,还未解决前些日子遇见的麻烦,还未扒掉曲方邈的马甲……

若她死了,储灵囊中的梦貘与火雷狮也难活,甚至咪咪也要深受重创,她和这只大猫闹了矛盾,还没和好,她不想和它分别……

【咪咪!】

匪夷所思地,她用同音传讯喊了一声咪咪,之后仅来得及将腰间储灵囊朝毛允抛去,就紧紧闭上了眼睛。

等了半天,也未等到任何痛感来临。

至于溺水的窒息感,腐蚀的刺痛感,沼鳞鲤的撕咬感——更是一点没有!

她先慢慢睁开了一只眼睛,无事发生,又睁开了另一只。

眼前是一片冰原雪地。

雪山高耸,冰川遍布,冻结住的水流反射出祁筝灰头土脸而又懵逼的脸。

腿间被咬破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很快就染红了脚下的雪地。她一瘸一拐地挪了几步,左腿疼得使不上劲,便就地坐下了。

这是哪里?

她惊悚地想,难道这是死后的世界?我已经死了?

【没有,莫要乱说。】

此时此刻,这道熟悉而冷淡的声音让她几乎要潸然泪下。

她忍痛问道:“曲方邈,这是哪儿?你怎么在这里?”猛然倒吸一口气,“难道是因为我死了,所以你也死了?!”愧疚之情如潮水滔滔涌来,祁筝颤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

【不是,此地是我的芥子空间。】

声音淡淡道。

祁筝:“……”

“我怎么会到你的芥子空间中来?”

【你用了同音传讯。】

祁筝蹙着眉,想不通。

任何人都不能瞬间将他人移入自己的芥子空间内,不论是道侣还是灵宠。

“你究竟是谁,如何做到的?还有,我在你的戒子空间中,你就能听到我的心里话?”

曲方邈沉默。

祁筝开始在心中默念:咪咪是个大臭猫,咪咪是只好猫,咪咪送迷路稚子回家,咪咪偷掌门的桃花凝肌膏。

曲方邈重重叹出口气:【……可以听到,等我片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祁筝丢了储灵囊,为了止血,只能随便拿雪往小腿上糊了一把,这么长时间过去,血已经止住了。

雪地看多了会雪盲,她双臂支在膝头,垂头闭着眼。

一道阴影忽然覆上她。

祁筝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抬眸看了眼。

曲方邈默默立在她身前,首席剑眉星目,眉峰凌厉,薄薄的唇紧抿着。

“……”祁筝准备开口,就见他突然蹲下了。

男人眉头紧皱,盯着她的伤口看了片刻,又抬头,刚好与她对上视线。

祁筝一怔,睫毛颤了颤,赶紧又偏过头去,

刚刚他眼中的情绪,是……心疼?

“可以碰你的腿吗?”曲方邈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祁筝“呃”了一下,说:“可以。”

首席单膝下蹲,将她那条受伤的左腿伸直,这样简单的动作对她而言也疼痛难忍,祁筝按耐下推开他的冲动。

曲方邈轻轻将眼前人的白靴放在自己膝上,拉起了她的裙角。

伤口一片狼藉,血肉模糊,白的雪,红的肉混在一处,分外可怖。

沼鳞鲤那一嘴直接咬断了她的腿骨,撕扯中又几乎拽下一块肉,此时这块皮肉将连未连地挂祁筝的骨头上。

曲方邈听见她努力压抑的急促呼吸,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生气,又有些难受。

先前他与同门刚从瘴林离开,便感到小腿突如其来的刺痛,料想祁筝应当出了事。

随后便听到她唤了一声【咪咪】,语调中的惊慌让他心跳得飞快,瞬时就用了那招。

然而他的身体还未恢复至巅峰,此术对灵力消耗极大,如今他已是强弓之弩,与凡人无异。

他小心翼翼从腰间抽出霜霜,灵力驱使它划破了他的掌心,金血瞬间淌下。

祁筝桃花眼倏地睁大,“哎——你做什么?”

曲方邈直接将汩汩流血的掌心摁在她腿上。

“疼疼疼……”祁筝痛得生理泪水都落下来,浑身抖个不停,忍不住推了曲方邈一下。

首席定定地蹲着,根本无法被她推动。

然而在这剧烈的疼痛中,祁筝却看见断裂的腿骨在缓慢闭合,狰狞的碎肉也在慢慢挪动着。

曲方邈轻声道:“还不够。”

“什么?”

太慢了。

曲方邈想。

它提着霜霜,毫不犹豫地直刺心口。

剑锋刺破布料穿透皮肉传来一声闷响,剑尖没入身躯,鲜血瞬间浸透了雪白的弟子服。

祁筝瞳孔骤缩:“疯了?!”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剧痛逼得一下跌回原地。

曲方邈冷峻面色丝毫不变,仿佛刺的并非自己的心脏,而是一只作恶多端杀起来毫无心慈手软的魔兽。

修长的手指蘸着心头血,首席微微倾身,将血轻轻涂抹在祁筝血肉模糊的伤腿上,血液所过之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祁筝用力推了他的手一把,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

为什么不问问她需不需要,为什么要这样自作主张?

曲方邈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略有些颤抖,祁筝一把攥住他手腕,又扫见他胸口一大片令人难以忽视的金色血迹,因为过分激动,声调都有些颤抖的尖锐:“我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做到这种地步?还是说你对谁都这般舍命相救?”

曲方邈的目光与她相接不过一瞬,就率先移开了目光。

他没有回答,而是将那只被祁筝捏住的手轻轻一挣,抽了出来,他没什么力气,只慢声说:“你别生气。”

失血过多让他的动作有些迟缓,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惨淡如纸,祁筝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地怒视着他,不得不看着他状若云淡风轻地从一旁拿了一身干净衣裳。

首席解腰带的手顿了顿,背对着祁筝,缓缓道:“我的心头血……可肉白骨,解百毒,你的伤……很快就会好了。”

他的血有这功效,她早已见过,也知晓了。

然而等她垂眸,瞥见自己腿上已经闭合只能看出一片淡淡粉色的裂口,仍是惊了一惊。

祁筝试着晃了晃腿——痛感已经几乎消失了,只余下轻微的不适感,除了些许酸胀外,竟已无大碍。

恍惚间,好像有一道雷劈进她脑中。

“你当初送我的丹药,‘续命丹’,可是你用心头血做的?!”

天地一色,雪落无声。霜白的雪覆盖了视野所及一切,曲方邈身姿如松,一袭白衣立于雪中,头顶的浅蓝发带是这空间中唯一颜色,好像下一秒就要化作雪花飘去。

“……”

祁筝没有等来他的回答,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发泄般的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不敢说,还是默认了?你做了这种事,为何不让我知道,为何又不承认?感动自己的戏码演上瘾了?!以你言中之意,我们结识不过区区两年,你至于做到这样吗?!”

噼里啪啦的说完,她自己先疲了,方才失血令她元气大伤,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于是只能气喘吁吁住了口。

等了半天,首席冒出一句:“不值一提之事,何须承认?”

不值一提?

祁筝盯着他的后脑勺,转移话题:“你还换不换衣裳了?需要我闭眼吗?”

曲方邈侧首:“嗯。”

少女赌气地闭上了眼。

在窸窣的衣物摩擦声中,他听见身后传来淡淡的一句:“既然是不值一提之事,那我也分出一些心头血,还给你。”

他悚然一惊,急急转过身。

“小心!”

“不要!”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

祁筝已双手握剑柄,面色坚定似要往心口刺去!说时迟那时快,他径直甩出一道法术,打在剑柄上!

他如今灵力几乎耗尽,这样一道术法不痛不痒,祁筝手一歪,小心砸在了雪里。

“好了小心,不用了。”

小心剑委委屈屈地被哄好,又怒气冲冲地朝曲方邈铮铮叫了两声,才重新飞回剑鞘之中。

不远处席地而坐的少女脸上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她直视他,挑衅开口:“还不值一提吗?”

“下次你再说这样好像显得你很大义的话,我便也还这样,你能阻止一次,还能次次都阻止不成?”

曲方邈有些气闷地叹出口气,心里想着:你就是仗着我在乎你,口中却道:“莫要再这样胡闹……”

话音未落,却见祁筝本是哼哼笑着的唇角突然张开一条小缝,有些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她的视线从他泛红的耳尖一路下滑,掠过精致的锁骨,在那半敞的衣襟处流连不去。

“无礼!”曲方邈脸一下就红透了,无能狂怒地斥责一句,赶紧转过了身。

然而他背过去,祁筝仍然能欣赏到他因为羞耻而泛起红霞的后脖颈,他皮肤冷白,覆着一层薄而紧致的肌肉,极具力量感。

曲方邈手忙脚乱慌里慌张地换好衣裳,又调整好表情,才淡然地扭过身,祁筝已经“乖巧”地闭上了眼,只是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她回想着刚才首席那张因为染上愠怒而多了些血色的面容,雪白的脖颈,再往下是因为急促呼吸而起伏的紧实胸肌,将露未露的淡粉……咳咳。

她精心注意到,他胸口伤口外表已然愈合了,恢复力恐怖如斯。

“可以睁眼了。”首席的声音有些无奈。

祁筝润了润干渴的喉咙,问:“你进来如此长时间,同门怎么办?”

曲方邈正经答道:“空间中时间流速不同,外界只是眨眼。”

祁筝缓缓睁开眼,入目依旧是首席失了血色的薄唇。

曲方邈走近,将她搀扶起。

祁筝却突然抬手,指尖轻轻点在他心口处,“疼吗?”

看似无意的动作却让曲方邈浑身一僵,心头直跳,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道:“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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