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夜色，灯火如昼。

除夕宫宴，于未时正式开启，设于正殿太和殿。金瓦琉璃，钟鼓齐鸣，四方权贵依序入席。

殿内香烟缭绕，琼浆玉液流转，宫女执壶而舞，乐声悠悠似绕云烟。

席间，权臣环列，皇亲皆到。沈家自沈烨明案后，虽保全家业，名声却早已沉入泥淖。

萧承渊入殿时，引众臣侧目。他一袭玄金战袍，未着朝冠，刀削般的轮廓映着烛火更显冷峻。

众人虽知他年少战功赫赫，却也知他非等闲之辈，早非皇帝手下可随意调遣的“外甥”而已。

殿上高座之人，正是当今天子。他端坐龙榻，目光沉稳，目送萧承渊落座。

其下太子姜璟朝萧承渊微微一笑，斟酒相敬。

“萧将军劳苦，朕心甚慰。”皇帝举杯，众臣随之起身。

“陛下洪恩，臣不敢当。”萧承渊起身作揖，语气疏离，却不失礼节。

三巡酒后，群臣早已微醺，正欲借机攀谈结亲。

兵部尚书率先开口：“陛下，萧将军年过弱冠，北地平定后，也该考虑终身大事。末将膝下有女……”

话未落，礼部侍郎便笑接：“老尚书心急了些，陛下还未开口，哪轮得到你！”

众人哄笑之中，皇帝却忽而一顿，目光扫向萧承渊。

“确如诸位所言，萧将军年岁不小，国有忠臣良将，不可无贤内助。”他说着，忽将酒盏搁于御案之上，沉声宣道：“朕意已决，欲为萧将军赐婚。女方——沈氏之女。”

一石激起千层浪。

殿上顷刻间静寂无声，仿佛针落可闻。

片刻后，有人低声惊呼：“沈氏？哪个沈氏？”

“还能是哪个？自然是当年那位被贬的沈相一脉。”

“可沈家不是早就……这……”

“怎么会是沈氏之女？”

众人哗然。几位权贵面色变幻，有人窃语不止。

赐婚本应是喜事，但“沈氏”这两个字，却如一把钝刃划开旧疤，将压抑许久的秘事翻了出来。

当年沈烨明一案，尘封多年，无人敢提。

如今，圣上却主动翻出此事，竟还要赐婚予那一族——这在许多老臣看来，已非简单的“联姻”，而是一种信号，一种昭示。

“父皇……”太子姜璟似欲开口，却被皇帝一个抬手拦下。

“沈氏虽旧案缠身，但沈氏后人不曾误国。沈卿当年忠直，若非遭人陷害，何至于落败至此？如今沈家谨守本分，沈苡然亦是良配。”

萧承渊面无表情，只低声道：“臣听旨。”

殿内诸公面面相觑。

若说萧承渊是皇家血脉、军中栋梁，那沈家不过没落世家，一个闺中女子，何德何能与之匹配？

但皇帝铁了心，谁敢反对？

而那被赐婚的沈苡然，此时尚在沈府中和两位哥哥替母亲和爷爷守岁，尚不知这一纸圣旨将引发怎样的风浪。

宫宴将散，李玄德立于暗影之中，望着皇帝高坐金阶，萧承渊泰然入座。

他轻轻笑了声，转身对一名内侍低语：“去，命人盯紧沈府，一举一动，不可放过。”

“还有……”他眯起眼眸，“萧将军那位未过门的未婚妻——我倒要看看，她究竟配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