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京郊猎场,寒风凛冽,黄叶飘零。
皇帝下旨冬猎,召皇亲贵族、文武百官齐聚,一时锦衣华贵、威仪尽显。
而暗潮,早已涌动于风中。
自中秋后,沈家老爷子频频与萧承渊走动,朝中风声渐起。皇帝心思难测,特邀沈家人同行,意在暗中观察。
沈湛霄无奈带上沈苡然。她缠着要来看围猎,沈老爷子笑眯眯地应允:“去吧,多露露脸。”
围场内鼓角齐鸣,皇帝一身明黄戎装,骑于高头大马之上,群臣环伺。
萧承渊端坐黑马上,陆云风侍立身后。
李玄德站在兵部一众官员间,低声交谈,目光时不时扫过萧承渊,眼底深意晦暗不明。
先前,沈家丢失的那封“暗信副本”,并未如表面那般石沉大海。
李玄德拿到信后,连夜遣人快马加鞭,送往那位贵人的住处。
那位贵人看后指令李玄德立即处理干净尾巴,以绝后患。
冬猎前夜,李玄德便在围猎安排中,悄悄换下数人。
皇帝朗声道:“今日冬猎,诸卿共襄盛举,随朕围猎!”
群臣齐声附和。
皇帝策马而行,忽见远处灌木丛中影动,他举弓搭箭,劲弦一响,箭矢破风而去,没入灌木,随即一切归于寂静。
群臣纷纷赞道:“陛下神射!”
萧承渊趁势低声道:“陛下,臣去取猎物。”
皇帝笑着挥手:“去吧。”随后策马向另一处追猎而去。
沈苡然骑着一匹小白马,兴致勃勃地跟在沈湛霄身后。
远处,一只灰兔忽然蹿出,飞快跃入草丛。
沈苡然眼睛一亮,低声道:“我抓只兔子给爷爷涮火锅!”
沈湛霄皱眉:“别乱跑!”
她嘟囔道:“大哥,我才不乱跑!”话音未落,便猛地一扯缰绳,策马冲了出去。
沈湛霄喊不住,无奈叹气:“这丫头,又胡闹。”
萧承渊瞥见她跑远,眉头一皱,低声吩咐:“云风,盯着她,别出事。”陆云风应声,策马跟上。
萧承渊独骑至灌木丛旁,翻身下马查看,却发现箭下空无一物。
猎物跑了。他正皱眉,忽闻身后破风之声。
几乎是瞬间,他侧身一避,箭矢钉入树干,激起细碎木屑。
三名黑衣人自密林中冲出,弯刀寒光闪闪。
萧承渊心头一沉,翻身躲过趁势上马,猛勒缰绳,黑马嘶鸣,向密林深处疾驰而去。
黑衣人紧追不舍。
沈苡然策马追兔,一路狂奔,渐渐偏离大队。
陆云风在后紧追,却被树林挡住视线。
她正要拉弓射草丛里的兔子,忽闻马蹄声急促袭来。
抬头一看,萧承渊策马冲来,身后黑影闪动。
她一怔,刚想问:“这毒舌将军搞什么?”
一支冷箭破空而至,直取她坐骑!
小白马惊嘶,前蹄高高扬起,下一瞬轰然倒地。
沈苡然猝不及防,被甩出马背,摔进草丛,心跳猛然加快。
萧承渊瞥见她,暗骂:“这丫头怎么会在这!”
他猛地一拉缰绳,马匹疾转,长臂探出,硬生生将她捞起,稳稳落入怀中。
“别喊,抓紧!”他声音低沉急促。
沈苡然吓得腿软,下意识紧紧抱住他的腰,惊魂未定:“你又惹了什么麻烦?”
萧承渊冷哼:“闭嘴!”
身后黑衣人紧逼,一支箭擦过萧承渊的肩膀,锦袍开裂,鲜血飞溅。
他眉头微皱,袖中匕首脱手飞出,精准刺入一名黑衣人的咽喉,对方闷哼坠马。
沈苡然惊得埋头在他怀里,闷声道:“你中箭了!”
萧承渊冷声道:“抓紧了!别掉下去!”
她咬唇不语,脸贴着他的胸膛,鼻间是他身上淡淡的松木气息。她悄悄抬头,看到他侧脸被风吹得凌厉,冷汗滑落下颌,剑眉紧蹙。心跳,莫名乱了节奏。
前方,悬崖陡峭。萧承渊猛勒缰绳,黑马高高扬起前蹄,堪堪停下。他翻身下马,拉着沈苡然躲进灌木丛。
“别出声。”
两名黑衣人策马逼近。
萧承渊屏息而伏,待一人下马查看,猛然暴起,手起刀落,瞬间抹喉,鲜血溅落枯叶。
另一人惊怒出手,他侧身躲过,反手夺刀,狠狠刺入对方胸膛。血腥气弥漫,天地间一片死寂。
萧承渊拂去刀上血渍,俯身从刺客腰间摘下一块腰牌,指腹摩挲,目光幽冷。
“倒是心急。”
沈苡然偷偷探出脑袋,望见他一身血污,冷峻如雕。
她心头一震:“他这么厉害?还挺……”她脸一红,赶紧甩头。
萧承渊看她发呆,冷声道:“看够了?”
她赶忙跑上前,关切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皮外伤而已,无碍。”
陆云风此时赶到,见地上一片狼藉,低声道:“将军,属下来晚了。”
萧承渊淡声道:“收拾干净。”
他翻身上马,一把拉起沈苡然,沉声道:“送你回去。”
寒风猎猎,沈苡然靠着他,心绪未定。
回到营地,沈湛霄快步而来,见她无恙,终于松了口气。
萧承渊翻身下马递给他缰绳,淡声道:“沈大人,她没事。”话落,他不再停留,快步走向皇帝营帐。
他墨蓝锦袍肩头裂开,渗出暗红血迹,身上沾满尘土。他手握腰牌,指节微白,步履却稳若磐石。
营帐中央,皇帝正与群臣笑谈,忽见萧承渊一身血污走来,眸色一沉。
萧承渊单膝跪地,沉声道:“陛下,臣方才入林查看猎物,遭刺客袭击。围猎场竟有贼人潜伏,臣恐其心怀不轨,幸及时解决,未惊扰圣驾。”他呈上腰牌,语调低哑:“臣扯下此物,本欲活捉,可惜刺客即刻自尽。”
皇帝接过腰牌,目光一凛,指腹摩挲其上斑驳刻痕。他抬眸,扫过萧承渊肩上血迹,语气微沉:“承渊受伤了?”旋即抬手:“御医,速为萧将军诊治。”
萧承渊拱手:“谢陛下,臣无碍。”
营中御医为萧承渊包扎完毕,眉头紧蹙道:“回陛下,箭头淬毒,幸亏未伤及萧将军要害,后续需静养,防毒气入骨。”
皇帝冷哼:“即刻调查!围猎场竟有刺客潜入,岂容轻纵?”
李玄德站在一旁,额角隐有冷汗,面上却挤出怒色,高声道:“陛下所言极是!此等贼子,胆敢擅闯围猎,臣请命彻查,务必揪出幕后黑手!”心底却暗骂:“废物!竟留了腰牌,还让萧承渊活着回来!”
皇帝目光深沉,淡淡扫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李卿既有此心,便与萧将军一同彻查,朕要结果。”
李玄德心头一沉,忙应声:“臣遵旨。”
萧承渊垂眸,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冷意。他起身告退,步出营帐时,目光一转,望向不远处的沈苡然。
少女裹着狐裘站在沈湛霄身旁,神色有些怔然,似在回想方才惊险一幕。
萧承渊收回视线,低声自语:“这丫头,倒是命大。”
寒风一吹,伤口隐隐发麻,灼热之感顺着肩侧蔓延至臂弯。他指尖微微一颤,旋即压下那股翻涌的不适,脸上却未动分毫,只是脚步微顿,又仿若无事地继续向前走去。
夜深,回府的马车轻轻摇晃。
沈苡然靠在软枕上,身子微微发热,隐隐有些头疼。
入夜后,她果然发起低烧,卧床不起。闭眼之际,脑海里那道步履从容却带着伤的背影又浮现出来。
她皱了皱鼻子,翻个身将脸埋进锦被里,嘴里嘟囔:“这毒舌将军……长得是挺俊的,可就是嘴欠得很,成天气我。”
说完却又默了几息,她捂住脸,声音闷闷地藏进被子里,“受伤了也不吭一声,是不是傻……我干嘛这么操心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