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担忧的石头落地了,杨初的表情瞬间放松了耐着性子回答:“今天的那个信鸽是杨府的专用信鸽,写的只可能是家事。不过是府中管事来说,有人要借用杨府的谍网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就这事?”
“就这事。”
杨初一脸诚恳,灵雎满脸不信。
“那你干嘛要笑啊?”
“笑?笑怎么了?在大晟笑一下犯法啊。”
“我不喜欢。”
灵雎这话说的极其霸道,杨初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决定顺着他点。
毕竟灵雎是真的聪明,未来说不定还得仰仗人家。
“那我下次不当着你面笑了还不行吗?!”杨初无奈,手里又拿起那本《三略》(注1)接着旁若无人的开始研读。
“你......”被气成河豚的灵雎,坐在椅子上无能狂怒的甩甩自己的袖子出气。
原本打定主意今晚一定不理杨初的某人,在无意识撇了一眼认真学习的杨初后,就再也没有移开目光了。
微弱的烛火下,映衬着一张冷艳清冷的绝色,毫无杂色的墨色瞳孔是他一生的向往,和其他时候神情不同的是现在的几分慵懒闲适,白日里过于尖锐的人到了晚上卸下一身疲惫伪装。亮黑如瀑布的头发半散在身后,神色认真又可爱半皱着眉看着晦涩难懂的古书。莹白的肌肤在昏黄的光环下更显得轻盈弹润,更添宜室宜家的柔软。
—夜晚独自绽放的白昙花,不屑于叫世人观赏。
——“限定”的丽色
看着看着灵雎突然就闷笑出声来,心情也一下子从多云转为晴天。
杨初听见声音,从堆积成山的案牍当中抬头望向看着自己一脸痴汉笑的灵雎,顿觉无语。
但没办法,灵雎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长得好看的人在她这里是有“豁免权”的。
“你今天怎么突然那么在意那封家书?”杨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神情也淡淡的开口询问刚才灵雎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哦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很好奇能让你主动借出情报网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杨初闻见这句话若有似无的酸气,但是为了能让灵雎心甘情愿的帮自己拿下淄绥城,所以此刻的杨初是毫无原则的,闭着眼张口就来:“若说情报网,云苑的不比杨家差多少。”
他勾了勾唇,眉眼里都是痞气和调笑:“我们云苑也是能入杨帅的眼了。”
“云苑曾经的掌门人陶隐夫大士,曾经是家父在江湖当中的忘年好友,杨府的谍网建立也是多多依靠了陶师傅的建议。”
这番话杨初说的认真,表情也是难得的严肃起来。
从杨初的嘴里听见自己过世已久的师父,灵雎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逐渐变僵,
虽然他不承认,可是这些年的种种作为都在清楚的表现出。
他在逃避。
“哦......哦哦,原来贵府还跟我师父有这等渊源,竟从未听师父讲起过。”灵雎神情有些不自然,心不在焉的回答。
沉浸在那段往事的杨初,并没有仔细留意到灵雎此刻不太自然的神情,只是独自开始回忆起当初父亲在自己耳边所言的遗憾和悲痛。
虽说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是父亲的叮嘱和语气里的遗憾一点都没有消亡,犹在昨日一般。
“自然是不常讲起,毕竟一个居于江湖,一个高坐庙堂,身不由己罢了。”
“在陶师傅仙逝的那一年,有一段时间父亲常常跟我唠叨。说,当年应该再去看一看陶师傅的,如今天人永隔倒是惹了不少愁肠。”
杨初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神情当中带了些落寞,她将手里的竹简放下侧头无意间问起灵雎当初的行踪。:“对了?陶师傅仙逝的时候你在哪里?在云苑里吗?”
灵雎没办法,只好随意搪塞道:“我在南恩密林。”
“怎么去那里了?”杨初听见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准继承人应该一直待在身边的啊!
“怎么好端端去南恩那么远的地方了?
”“自然是师命使然。”
得了如此回复之后杨初自然也是没有往深处怀疑。她查过灵雎继承云苑是准确消息。说着就用余光看了一眼低着头心不在焉的灵雎。
这种表情极少出现在灵雎脸上,这不禁让她有些开始疑虑当年的一些事情......
杨初刚刚接手南阳军这个烂摊子的时,由于当年南阳侯突然暴毙而亡,不仅仅是南阳军里面混乱不堪,就连杨家也乱作一团。
杨家大小姐一手接管起杨家各旁支的内府后宅,清算内宅所剩资产,分发给旁支。而杨初则一力撑起外院和谍网。那段时间大家都忙的脚不沾地。
杨初犹记当初,就连每月固定的癸水,来的都不准时。
可就算是如此努力,这谍网也还是没有恢复到之前的盛况,在她得知谍网的建立是由云苑掌门人参与之后。杨初就起了心思,想把灵雎给找过来,只是当时太过忙碌一直搁置。
终究是没有找寻到灵雎本人。
多年曾回首,可叹一声世事终难料,呼!
前几年费尽心力都没有找到的人,现在正坐在自己的面前喝茶品茗,彻夜长谈。
——所以该遇见的人总会来,有缘分的不会散。
——是福是祸,躲不掉啊!
电光火石间,杨初内心突然咯噔一下......
不对?!
在其后三四年的时间里,隐世多年的云苑却高调现世,不仅“开花楼”揽尽天下之财,甚至于如今连掌门人都要来朝堂为官,若非今日灵雎无意识问起谍网,她甚至都没有怀疑这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陶师傅不喜朝堂,更不会允许他的下
一任继承人去攀登追逐。
阴奉阳违?
这是杨初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杨初缓慢的整理着面前竹简,瞳孔中的光芒淡下去很多,表情若有所思,眉宇间透出几分忧虑沉思。衡量许久还是决定‘看来当年之事有必要在好好的细查一番。’
为了不让灵雎所觉察出异样,杨初便装作无意引出一些其他话题。
她将手中的竹简放下来,步巡由上至下款款而来,最重要的是嘴角微勾还含着笑,眼角都沾染上了颜色。
灵雎不是圣人,更不是柳下惠。
自己在意的女人微笑着朝自己走过来。巧笑嫣兮。落在他眼里不就是明晃晃的勾引吗?!
一瞬间灵雎脑子里蹦出了一个“相当可怕”的念头。
哪怕杨初是这个世界上最毒的毒酒,自己也想试一试。
若是前几年灵雎一定不会这样自绝死路。在他的谋算还未成功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来挡他的路。
挡一个,杀一个。
他这个人从来都不光明,也不配拥有光明。
瞬息之间,杨初就走到了灵雎的面前,她双手撑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身体逐渐靠近,墨色的瞳孔里映着灵雎清俊的面容。
“你......想干什么?”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凭借本能往后仰过去,上身紧贴椅背。双手举起来挡在两个人的中间,耳尖上早已红透。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饶是灵雎这么厚的脸皮逐渐了沾染上淡淡粉红。
“不干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淄绥城要怎么才能方便攻下来?你有没有一些好计策啊?”女人的尾音带尖儿,将青年的心勾的一上一下,恍如潮汐翻涌。
杨初看着灵雎面色上的一些不自然变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算放过他,可就在这么短小的空当里灵雎早就回过神来了。
两人之间的磁场霎那间就变换了,灵雎不动声色掌握主动权,悄悄伸出一只手将杨初抓在把手上的手给绊住,防止身前的女人逃跑。
就在杨初准备离身的那一刻,灵雎坐直身体向前一探,一个轻轻柔柔的吻飘然落在杨初的眉心。
一触即离。
灵雎亲完之后表情就像是得了神仙果的猪八戒一样狡黠欣喜,他眸中盛着光芒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两人如今靠的近,羽毛一般轻的呼吸就在耳边穿梭,饶是自诩铮铮铁骨的杨初也受不住太久。
她慌乱的将灵雎推开,背过身捂着心口,胸膛上下浮动喘着粗气来安抚在心里乱跳的两只小鹿。
此刻的她早已心乱如麻,不知所措。毕竟长那么大还没有改如此单刀直入的“轻薄”于她。
这种事女子向来不能回味,一回过味总是要生气。尤其还是杨初这种常年身居高位,无人敢惹的女人,更是惹都不要惹。
于是乎刚还“春风得意马蹄疾”灵雎,转眼间就被杨初三下五除二的打包丢到门外了。
被关在门外的灵雎伸出手欲言又止的想跟杨初解释,可又发现自己准备的说辞还挺单薄的,说不定可能又被杨初认为他是一个常年寻花问柳的嫖客呢!
毕竟他开花楼啊!?
一想到这样灵雎瞬间就老实了。低头理了理刚才弄乱的衣襟,顺手正了正头冠。
刚一转身就发现天空竟飘起小雨,单薄如蛛丝一样的雨丝随风漂泊,无处可依,好不可怜!
灵雎在房檐里抬眼看着这场突然而至的雨,眸中映衬着复杂的神色。心口像是堵了棉花一样难受无措。
就这样安静的过了一时半霎,青年忽的张口吐出一句。
“温雨入夜来,扰我心弦乱。”
声音极其轻微,在偌大而寂静的雨夜当中只有他可以听清楚。他回头留恋的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提裙,抬脚。
决绝的迈进了这个悲凉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