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春二月的最后一天傍晚,灵雎一行人终于赶至朔城的西城门下。
灵雎在自己行至潭州之时就立刻派人修书一封送到朔城,通知他们两日后抵达。
于是今日一早左纶便带着人着急忙慌的收拾住所,派人在城门口盯着。
终于在酉时四刻等到了灵雎的车队。
左纶看着浩浩荡荡数十辆马车和羽林军着实是被吓到了,他和盖石呆愣在原地看着逐渐走近的车队,才终于愿意相信这就是他们在等的灵抚远。
左纶率先反应过来,立即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假笑,朝最大最华丽的那辆马车迎了上去。
左纶站在旁边朝着里面的人说话:“灵抚远远道而来,我等将士深感皇恩浩荡,军营上下更是轻拂尘光,蓬荜生辉啊。”
“好说好说,这几日赶路我等都有些疲乏,不知杨将军为我等安排好住所了没有?”
灵雎虽没有露面,但是他听出来马车外是一个男人在与他对话。
“这是自然,在下率人早已备好吃食等待着灵抚远等一行人入城安置。”
灵雎听着马车外面的声音在心里一点一点盘算着这个男声到底是谁?
军师?
副将?
还只是军中的一个小小侍童?
不过一想到这里灵雎就自己率先否定了,杨初此人再桀骜不驯也不会拿区区庶人跑来打发自己。
灵雎在心里盘算清楚后,经过一路上的舟车劳顿声音疲怠嘶哑,但依旧端着一副翩翩公子的温润劲开口:“那还请左军师快带我等入城吧。”
左纶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在面上了,下意识抬眼看向马车的帘子,仿佛是要透过帘子看准里面的人。
左纶抬手对着城门口的守卫下令将羽林卫和车队的所有车马安排入城。
由于是从西城门进的城门但住所安排的是在东城门处,到达府衙之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墨色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发着寒光的弯月,簇拥着弯月的星辰,幽幽荧惑。
——
朔城知府府衙
“已经到了,还请灵抚远下车。”
左纶从马上下来牵着自己的马来到灵雎所乘坐的马车边上请他下车。
在马车中的青年听见之后没有磨蹭利索的站起来打开了马车门,雨活先一步下马在下面接着灵雎。
灵雎此时身上披着一个由整张白狐皮所做的大氅,华贵非常。提裙下车的时候都将站在旁边的左纶看的有些愣。
脑中电流飞速传到四肢回流了血这次没在灵雎面前发愣失礼,不过自己心里想‘这个人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灵雎下车后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身上衣着,朝着左纶轻步走过去。
满面真诚笑容:“左军师,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钦佩。”说完还微微弯腰点头朝他作了个揖。
反应过来的左纶赶紧回礼脸上同样挂着笑:“不敢当,不敢当,灵抚远一身风流倜傥,两仪端正四方,可见传闻非虚。”
灵雎稍走近几步将左纶扶直:“左军师太过客气了。”
左纶伸手朝灵雎做了个“请”的动作,灵雎点头同他一起进入了知府府衙。
周遭人声稀少,月光照在地面上满地寒光清白。
亭中楼宇巧致多姿,湖光潋滟波纹,岸边垂柳随风波动湖水。
在路上灵雎装若无意的问起:“咱们军中主帅杨将军现今在何处,灵某早就仰慕大帅风姿已久。早就想跟咱们将军交个朋友了?”
左纶同步跟着灵雎的脚步笑着回复:“哈哈哈,今日实在是不巧,将军现下正在军营中。”
“等来日…来日一定引荐二位。”
“倒也不急,将军事忙。何况灵某此番也是为了国事而来,当然还是以军中事最为要紧。”
左纶礼数周全,随着灵雎的话笑了笑并没有出声回答。
朔城知府清廉,府衙虽然精巧可面积并不算大,一盏茶的功夫就走到了灵雎的住所。
站在门口的守卫将门推开,左纶站在原地看着抬脚进去的灵雎躬身说话:“这朔城不比昌都,到底有些简陋,还请灵抚远将就住下。”
“哈哈,左军师真是说笑了,在下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便是事事跟军中将士一般便好。”
他看着房间内的陈设环视一圈后又接着开口:“我看此处就很好,虽然是简单了些,但倒不失为清雅之居。”
“那便不叨扰灵抚远雅兴了,在下这便告退了。”
左纶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还没走远就听见身后有声音,灵雎这时又追了上来。
在他的身后又多跟了几个四个秀丽俊雅的小丫头。
“哦对了,这四个是日常照顾我起居的小丫鬟,还请左军师费心给她们安排一个住所。”
左纶看着这几个年纪不大的丫鬟,心里有对灵雎有了更深的猜想。但面色不改笑盈盈的看着灵雎说:“灵抚远客气了,这几位在下一定会找一个妥善之地,好好安置。”
“那便辛苦左军师。”
二人这才算是正式的交代完这一切。
左纶出府的时候叮嘱盖石一定要好好留意着灵雎他们几个人的屋子,有什么需要及时满足,有什么异动也要及时禀报。
等左纶嘱咐完,自己骑着马一溜烟的跑回到军营驻扎的地方找大帅了。
——
“大帅呢,议完了吗?”
左纶一下马就满世界找杨初,他随手将缰绳交给守岗的士兵。
自己跑到了镇远军的主帐里。
杨初此时刚刚跟裴衡之等人议完淄绥之事还未散场,于是乎在帐里面议事坐着的将军们难得的见左纶一副失态的模样,急匆匆的仿佛后面有厉鬼在追着他一般。
左纶对此只想说‘灵雎这个笑面虎可比厉鬼还可怕。’
“正好你过来了,说说吧,这个抚远臣如何啊?”
杨初并没有让几位副将离开反而是将他们留下来一起听。
左纶自己一个人站在帐中间倒了几口气后才开口:“这抚远臣可比我们想象的要难对付。”
“怎么?他很厉害?武功很高?”洪涛一听难对付便想到灵雎的武功。
左纶连连摆手
“不不不,不是武功?”
“那便是智多近妖,英勇非常了?”于风逸顺着左纶的话音接着说。
“智多是绝对有的,可是这英勇目前还没看出来。”左纶一边说一边因为口干嘴里打磕巴。
杨初并没有抬眼仔细听着他们对话,却拿起自己桌子上的茶壶给口干舌燥的左纶倒了一杯茶后伸手递给他。
“先喝,慢慢说。”
左纶看着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深呼吸气沉丹田,终于是缓了一口气。接着讲述今日被灵雎行事连连惊到的事情。
裴衡之一边听着一边留心杨初的表情,但杨初好似漠不关己一般盯着桌子上的地图始终没抬头。
“他真的是太麻烦了。自大晟立朝以来根本就没有出过这样的抚远臣。”
左纶用这一句为他刚才这一段长篇大论画了一个句号。
众人见左纶说完了杨初却还没有抬头下一句命令。
这整的于风逸等人也是颇为尴尬,左看看右瞧瞧的假动作层出不穷。
良久
杨初从淄绥的城防图中抬起头看着一直站在的左纶点了点右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休息。
“继续盯着他就行,他要什么尽量满足,其他的只要不扰乱军纪你自己看着来就行。”
说完她站起来走到帐里面,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条白色棉麻巾正在擦手。
“替我转告他,这几日我有要事,让他安生待在城里面不要乱走动,等事情了结之后我会去见他,给他设宴,接风洗尘。”
左纶领命
“是,属下知道。”
杨初点了点头示意让他们几个人退下早些休息安置。
左纶刚准备走出帐篷的时候,杨初回身叫出他神色坦然的开口:“还有他带来的四个侍女,如果是给他暖床的......”
“告诉他让他克制些,军营之中不可□□。”
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用于缓解尴尬,青年看小心抬眼看着杨初发现她并没有尴尬反而十分坦然。
“其他的事你自己定就好,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城内吧,辛苦你两头跑了。”
这搞得左纶很是羞涩,面色腾的一下子就泛红起来但还是低头乖乖领命:“为大帅分忧是属下分内职责,何谈辛苦。”
——
等到左纶转了一圈返回城内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一个人快马街头迅速回到知府府衙里。刚一到门口就看到在门口一直等着他的盖石。
盖石年纪还小不过刚十四,现在蹲在门口频频低头瞌睡。
左纶看见这一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快步将马匹安置在外面来到大门口,大手摸了摸盖石的小脑袋目光温柔的开口:“盖石怎么在这里睡?”
小孩被惊醒了下意识的站起来神色有些焦急的说:“我才没睡着,我一直在等您。”下意识的抓衣服小动作暴露了盖石此时的心乱和焦灼。
他看出了盖石的无措笑着说了句“没关系的。”又摸了摸盖石的头拉起他的手将他牵回到院里面“我没有在教训你,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要在门口睡?”
“夜里风寒,以后不要在门口等我们。这话将军说过没有?”
左纶板着脸的样子,盖石实在害怕。
而且他自认为左军师是军中脾气最好的人,可他生气的样子还是让盖石下意识手脚蜷缩,浑身发抖。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挪着步伐:“盖石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犯。”
左纶看着因为自己犯错误连脸都不敢抬起来的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笑了下。
他将被训了一顿的少年送回屋子,替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后轻悄悄关好门窗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