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年末。
饭碗基本稳定下来之后，姜明勋终于开始减少机械性编曲工作的比例，把工作重心完全放在了电影电视剧配乐和其他的音乐制作上面。
是以，又一次坐到了S.M的练习室里的他觉得世事也是够玄幻的。
一年之前他在这里准备KPOP Star选秀，一年之后他就以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份出现在了同样的地方。
这真是……抛开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他复又低下头继续打谱。
姜明勋也不太明白这首抒情歌怎么就会要上现场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想了想他觉得售后服务还是要做到位的：反正又不是不给他钱。
在录音棚唱歌和真正唱现场是两回事：不同于录音时可以一个一个verse重复着来，甚至可以把几次录音中满意的部分拼接在一起，现场却是需要一气呵成的，从各种方面来说两者都有着不小的差异，这也是造就了很多歌手“录音质量远远好于现场”或是“现场比录音效果更好”的原因。
姜明勋不才，在作为音乐制作人之外，还能兼任一下现场指导。
考虑到所有人的行程问题，他总共要了两个session的指导，一个是两人各自的，还有一个则是一起磨合和音的部分的——在回归舞台之外，少时还要去上柳熙烈前辈的节目，那个以live著称的放送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应付了事的。
显见泰妍和tiffany都十分清楚这一点，在排练这件事情上都没敢怠慢。
于是这天泰妍按例提前了一点到达练习室，见姜明勋还没有来，她就趴下想小睡一下。
【许久以后提起，泰妍觉得这段小睡睡得太值了。】
姜明勋敲门走进约定的练习室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副美人入睡图。
回国这段时间姜明勋也或多或少地接触了些韩国引以为傲的偶像产业的事情，大略也了解了什么打歌签售粉丝见面会之类的事情，他大概知道她们这时候有的是年末舞台颁奖还得准备回归，这时候肯定是忙的不行。
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出道，经历过多少坎坷才最终站上金字塔的顶端。
都不容易的。
他低低叹了口气，拉开琴旁边的椅子坐下摸出纸笔，到底没叫醒泰妍。
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到面前琴旁边低头写写画画的男人，泰妍楞了一秒钟，弹起来就飞速地鞠躬道歉。
“对不起！”
“应该我说对不起才对。”被女孩突然的行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姜明勋抿抿嘴，略有些不自然地回道。
看到他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泰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那次被赶出录音棚的经历实在是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练习室里回荡着莫名的尴尬，女孩低头，瞄了一眼手机，讷讷地说，“可是今天的session，时间可能就不够了。”她当然还记得这首歌录制时他的完美主义，按照这位先生的性子和能力，他说需要一个小时练的东西，半小时能练好的可能性完全为零。
倒是没想到这个，姜明勋也有一丝赧然——其实他也不知道一念之间他怎么就不计后果地决定让她再睡会儿了，沉吟片刻，他开口，“要不然这样，今天能进行多少我们就先进行多少，等下你加下我KT账号吧，有时间就录一下，我空下来的时候再给你发改进意见。”
泰妍点头，她日程紧张，他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碌，好像这确实是为数不多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其实这样十分之不好，用手机而且还不是在练习室或者棚里录音，干扰会很多，对于姜明勋这样挑剔型人才来说尤其。但是能怎么办呢，自己做的决定总得自己承担不是。
在这样的情况下，到后一次泰妍和tiffany两人到合练的时候，居然效果还不错，姜明勋只大略提点了些和音上的问题——以至于，并不知晓个中内情的帕尼完全没有意识到泰妍缺了大半节课。
“嗯。”姜明勋按掉MR，对面前的两人说，“可以了。今天就这样吧，辛苦了。”
“康桑阿密达！”拉着还在发愣的队友起身致谢，被摧残过若干次的金泰妍已经很能get到姜明勋的“可以”就意味着“不错”了。
之后的再一次见面，就是在《柳熙烈的写生簿》的录制现场了。
照例，在彩排间歇，少时的成员们到mc柳熙烈的休息室问候这位大前辈。
“现在是，少女时代！阿尼哈塞哟，我们是少女时代！”
“啊，”面前一溜的漂亮小姑娘，柳熙烈即刻抛下正在和他聊天的后辈，转头扬起了春天般温暖的微笑，“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姜·被抛弃·明勋抱臂，嘴角扯出个轻微的幅度，默默贴墙站着当透明人。
他是来帮忙监《Lost in Love》现场的，摩羯座完美主义如他，接下一个工作不认真从头负责到尾他就浑身不舒服。
更别提柳写簿对对姜明勋来说意义有些不同：当年还在上高中的他能顺利入行，和这个节目其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彼时，在K本部工作的姜爸爸在得知了儿子频繁出入弘大背后的想法之后亲自带着他到当时还是《尹度玹的情书》的节目见习，给节目的音乐导演做助理打杂，如果哪个乐手临时出了什么岔子也是由他补上。
【KBS素来有做专业的聊天音乐节目的传统，从《李素罗的歌谣广场》到《尹度玹的情书》再到《李荷娜的薄荷糖》最后到现在《柳熙烈的写生簿》都是一脉相承的。】
而后，有才气有能力如他，即便还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被惜才的尹度玹前辈推荐就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这么多年过来，节目的staff们已经更换了几茬，但总PD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乐队的几位也是他有的熟悉有的不熟悉但多少都认识知道他的前后辈，他这回过来还能和他们叙叙旧谈谈心，也就当放松了。
不过和柳熙烈本人熟悉起来又是另一个插曲了。
抛开这个不谈，把给柳熙烈的签名专辑给他，双方进行了例行的商业互吹之后，队长金泰妍和经纪人小声嘀咕了两句，后者转身离去后很快便折返了。
“oppa，喏，你的。”从经纪人手里接过另一张签名专辑，泰妍直接转手递给了一直在旁边看热闹假装自己谁都不认识的姜明勋。
男人接过来，”谢谢，一位祝贺呀！“
“就连明勋尼都有？”柳变态用余光看到这一幕，笑得一脸荡漾，“可以呀，你们准备的够充分的啊！”
泰妍和帕尼是提前知道他要过来的，之前彩排的时候也已经看到他出现了，是以早就给他专门准备了签名专辑，只不过没有预料到会在柳熙烈的休息室里见到他罢了。
无视柳熙烈一贯的“变态”，姜明勋接过专辑说了谢谢，没被前辈看到和他拿到公事公办的有不少区别的签名：和队友们例行公事的签名不同，少时队长亲自写To签的笔迹在送给姜明勋的这张专辑上显得尤为明显。
“呀，写了这么多！”当时签名的时候，忙内接过泰妍写好To签的专辑，边在边角处找地方边随口感叹了一句，她参加过一年前S.M的那个历史性的合作舞台，吹长笛，和姜明勋算是有过接触。
不过泰妍和帕尼确实和姜明勋接触得多些，她倒也没多想。
几波来问候的歌手前后来过，正式录制很快就要开始。去问候过总PD之后，姜明勋重新回到柳熙烈的休息室。
“好了哥，我先走了，”他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下次约。”
诧异的轮到柳熙烈，“现在就走？你不看录制了？等下你有工作安排？”
“没。”姜明勋摇头，“但是该交代的都和圣和哥他们交代安排好了，感觉她们今天状态OK的应该不会需要重录的了，之后要看效果看节目放送就好了啊！”既然没他的事了他还待在这儿干嘛，不如回工作室作曲去。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柳熙烈无力地对这位工作狂挥挥手，“走吧走吧…”他知道这位后辈一向可有原则了，可说一不二了。
口嫌体正直的姜明勋到底还是在节目放送的当天打开了KBS的直播，当然，美其名曰“确认现场演出效果”。
作为站在大韩民国女团金字塔尖的国民女团，即便是柳写簿也得十二万分重视。《Lost in Love》只是微不足道的伴餐小食，录制那天姜明勋就知道了除了他这首抒情之外，少时还要表演包括回归的主打《IGAB》在内的四首舞曲。
虽然给爱豆编曲无论是在年末舞台还是在《不朽》姜明勋都做过不少，但实际上去正儿八经地从头到尾去看一个KPOP组合的且和工作无甚关系的舞台，对于他来说仍旧是很少发生的事情。
这个体验嘛……他咂咂嘴，表示其实还是不太懂sm的选曲逻辑－－他做a&r的话百分之八十不会这样弄，他那首抒情从哪方面来说都画风不搭(所以他仍然持续地搞不懂为啥《lost in love》会上现场，天可怜见在他写的歌里他都不觉得这首有多好)。
这职业病大概是好不了了。
《IGAB》和《DQ》结束之后，穿插在舞台之间的，是柳写簿例行的采访环节。
作为曾经和现在的独立音乐关系者，姜明勋觉得大多数时候这就是个纯靠柳熙烈的个人魅力撑起来的环节。很多平常的问题，放到他嘴里，那个时机和语气，就变得很妙了。
要知道不少独立音乐人真的就只是音乐狂，日常都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更遑论在公开放送时抖机灵了。
于是柳变对上少时这样出道多年的老练放送人，笑果自然不言而喻。除去近况talk，找了两个男饭，在九宫格上按照自己的喜好放上数字，再由柳熙烈对少时提问，如果成员们有觉得柳熙烈问到的状况和自己相符，就站起来，男饭们根据站起来的成员人数揭去自己在九宫格上贴放的数字，最先达成bingo的人获胜。
出发时自然是很安全的问题，什么“觉得柳熙烈实物更好看的人“，看得姜明勋失笑，这位哥真的是本性难移。
下一个问题是－－
“我现在，疯了一般的孤独。”
站起来的人，只有一个。
“我以为，”女孩略微不安地转头看了看队友们，“大家会站起来的…“
而靠在床上的男人眉峰动了动，某些在这段时间用潜意识压制的感情终于找到出口一涌而出。
以至于，他在看《Lost in Love》舞台的时候彻底地走神了。
姜·大半个圈内人·明勋理智上当然知晓，在这种放送上说的话，当个玩笑听听就好。但情感上，他感觉这多少包含了些真心。
他和她并非一面之缘。
姜明勋一直秉持着一个理论，音乐可以告知一切。
几次合作下来，他能隐约感知到这个活在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国民女团当之无愧的队长流露出的不安和迷茫。
这样的感知在她略带着迟疑站起来的时刻被准确地印证。
电视直播画面上，女孩垂下头掩去周身的无措。
姜明勋觉得，他想抱抱她。
他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对她是有好感的。他不确定的是，他对她的这种喜欢，究竟是出于一个制作人对欣赏的歌手的喜欢，或者是出于大众对国民女团队长的喜欢，还是——
出于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