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橡木门,挂在门边的铃铛轻响。
边里裕看了一眼里面的环境,侧身让了半步,手臂撩开帘幕。
她微微抬眸望向身后的女人,对方今天穿着黑色的哥特风半身裙,脖颈系着一条松散的纯色丝巾,在酒馆幽黄的灯光下,更像是被刻录在欧洲羊皮卷中的中世纪魔女。
丝巾是自己系的。
回想起女人抬头让自己系丝巾的神态,边里裕喉咙动了动。
贝尔摩德微微仰头看着她的动作,理了理丝巾,语气意味深长:“Varian小姐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护卫了。”
“是吗?”边里裕看着水绿色眼睛里的戏谑,嘴角带着笑。
“那希望克丽丝小姐能一直把我留在身边。”
留在身边吗?
贝尔摩德不再开口,转身向吧台走了过去。
吧台后的男人抬起眼皮,胡子上还沾着白色的啤酒沫:“二位要喝什么?”
“威士忌,两杯。”
男人的目光在她们两人身上扫过,然后握住了杯子:“好的,稍等。”
“烈酒?”
边里裕低头看向贝尔摩德,但微宽的阔边帽掩住了对方的脸,让她不太看得清神色。
“难道Varian小姐酒量不行?”贝尔摩德的语气带着笑意。
“也不是。”
一杯威士忌,应该还好。
边里裕想询问对方来到这里是为了做什么,隔壁却传来了打斗的声响。
进酒馆之前她已经观察过,旁边是一家扑克牌俱乐部。
扑克牌俱乐部和酒馆内部通过一道门连接,方便酒馆为俱乐部的客人提供饮品。
但这也导致了现在对面发生冲突,动静很容易就传了过来。
不少酒馆的人已经注意到了隔壁的动静,还有不少人着急着往外走,像是观望情况的模样。
不过,这和自己没有多少关系。
边里裕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边。
克丽丝突然来到酒馆,不可能是因为想要喝酒。
正在想着,女人回过头,两人目光相撞。
“我看很多人都过去了。”
贝尔摩德将其中一杯威士忌放到她身前:“你不想去看看吗?
“我还以为你们这一行都会对这些事感兴趣。”
“也许别人是。”边里裕接过酒杯,摇了摇头。
“但不包括——”
“天哪!”
“快走!他们过来了!”
酒馆和俱乐部相隔的门边传来几声惊呼,其中夹杂的熟悉名字让边里裕望了过去。
光彦步美,还有之前在米花市政厅大楼里见过的一个红西装少年跌撞着冲进了酒馆,身后几个穿着条纹马甲的当地男人追在她们身后。
边里裕表情微变。
那个孩子,当时在楼里玩儿足球,被她和坚村警告了一番,所以她还有些印象。
因为事先看过“茧”的游戏资料,她知道其中一个游戏项目是贝克街,而且光彦步美的体验勋章还是自己交给他们的,现在这几个孩子都在这里,说明游戏已经开始了。
等等.....
游戏。
边里裕心下一颤,回头一寸一寸的打量女人的脸,握着对方胳膊上的手不自觉用力,感受着单薄衣料下血液真实流动的感觉。
不止是游戏。
一定不是。
她进入这个世界的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样。
是因为他们都使用了茧的核心技术,所以才会在这里遇见?
贝尔摩德没有抽回被边里裕擅自握住的手。她掀起眼睫望进对方瞳孔深处。
“你能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吗?”
边里裕正在看着步美她们的状况,闻言放酒杯的动作微顿:“什么?”
“没什么。”贝尔摩德抿了一口酒。
“和那几个孩子认识?”
“那你要去看看吗?”
手中的酒杯被轻轻碰响,贝尔摩德抬眸,容貌清冷的金发护卫躬身注视着自己,嘴角上扬:“我不会过去的。”
“我是克丽丝小姐的人。”
我的人。
“Varian.”贝尔摩德伸手,指腹搭在边里裕的手背上:“这是你说的。”
两人坐在角落喝酒,突然,那个红色西装的男孩跑了过来,像是有意看了边里裕一眼,然后挡在她身前,背对着她挑衅几个高大的男人。
下一秒,步美和光彦撞在了一起,她们左右的两个男人同时拿起桌面上的酒瓶,砸在了她们的脑袋上。
酒馆的人因为这场闹事离开的差不多了
面前少年回头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好像被不知名的屏障隔绝开来。
他的身体出现虚影,面孔却是另一个男孩。
“初次见面,我是诺亚方舟。”
“泽田弘树?”边里裕见过对方的照片。
传闻里的天才,辛多拉的养子。
“我已经不是弘树了。”
“现在的我是诺亚方舟,茧的核心代码是我的一部分。”
诸星秀树的嘴角露出一抹淡笑,解释道。
“因为你和那位魔女小姐的介入,我好像拥有了特别的能力,所以才会出现刚刚的状况。”
“不过我的计算结果告诉我,你不能和他们接触。”
“你属于这个真实的时代,他们不是。”
真实的时代。
边里裕想到什么,心念微动。
“如果我现在做一些事,能不能改变之后的走向?”
诺亚方舟回答:“世界是存在既定轨迹的,不管你做什么,结果永远不会改变。”
边里裕若有所思。
“意思就是如果我对过程做一些什么,结果都不会变得更糟糕?”
新鲜出炉的“小电脑”本意是想隐晦的阻止她做出改变历史的事,但他还不知道人心是复杂多样的,何况这还是一个血族。
原来自己的答案还能这样理解,诺亚方舟只能点了点头:“我的计算结果说,是这样的。”
“我的同伴在找我,我先离开了。”
诺亚方舟向着边里裕挥手,这时候他的神色没有刚才那样冷静的模样,而是更像一个普通的少年。
“谢谢你,救了我的父亲。”
诺亚方舟似乎只是为了和自己解释刚刚的状况,他离开的瞬间,周围隐形的屏障仿佛也突然消散,边里裕的耳边又恢复了酒馆的喧闹声,刚刚的一切似乎从未存在过。
只是她发现,自己身边的雇主不见了。
感受到贝尔摩德的气息还在这家酒馆里,十分平稳,边里裕才放下心。
她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望向窗外。
如果改变过程不会发生更坏的结果,那就让觊觎的人提前出现。
她回头,敲了敲桌面。
“您好,请问这里有纸笔吗?”
——————
酒馆的暗阁内。
“所以你看清楚了吗?”
“我没有见过这个人。”
男人的眼神带着几分阴狠:“你说就是她,阻碍了我昨晚的行动?”
暗阁挡风的门帘无风鼓动。
“那不叫阻碍。”贝尔摩德“嘭”的一声放下酒杯,打断了男人后面的话。
“回去告诉指使你的人,既然已经开始变得不人不鬼,就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你——”
男人猛地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后颈就泛起了凉意,凌厉的刀锋贴上了他的喉咙。
边里裕看着贝尔摩德的神色,刀又陷了几分:“别动。”
贝尔摩德屈指叩响身前木质的扶手,嘴角带着笑,她慢慢起身,走到男人身前,从对方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了几封信。
“他让你跟着我来伦敦,不止是想要那个东西吧?”贝尔摩德讽刺的扬了扬唇角。
“安排这种手段逼迫我回去,也太低级了一些。”
“你们不如安排交响乐队去公馆的楼下演奏,这样至少能让我难以入眠。”
边里裕看着女人扔在桌面上的几封信件,和自己今早看见的恐吓信信封一模一样。
所以就是这群人做的事?
她扬了扬眉,手中匕首翻转,在男人开口前用刀柄抵在对方的后脑,用力一敲,对方就倒在了地上。
“这就是你今天的目的?”边里裕上前,收起了桌面上恐吓信。
眸光因为酒意变得潋滟,贝尔摩德盯着边里裕收拾残局,回想起刚才对方利落的动作和默契配合自己指令的模样,后知后觉这个人确实有几分真护卫的味道。
“今天的任务很合格。”
暗阁的环境都被边里裕整理了一番,只要她们离开,里面就是一个喝酒晕了的醉汉,没有人会怀疑发生过什么。
“过奖。”
沉默了一会儿,贝尔摩德再次开口:“你是什么时候找来的?”
她今天来到酒馆,也为了确认边里裕是不是那个人设计派来她的身边。
如果真的认识一个人,伪装出来的陌生感一定会有破绽。
而刚刚男人的反应,已经证明了边里裕不是。
“在你们提到昨晚行动的时候。”边里裕半跪在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膀。
“回公馆吗?”
“你到底是谁?”
两句话同时出口,边里裕一愣,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扬了扬眉。
“还在怀疑我啊?”
看着女人的神态,她眸光动了动,动作比思考快的将人抱了起来。
贝尔摩德骤然失去重心,本能搂住她的脖颈,仰起下颌,唇角弧度似笑非笑:“你要做什么,嗯?”
“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
边里裕故作思考,几分认真藏在漫不经心的神色: “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在所有人面前给千面魔女送玫瑰的人。”
她可不就是在组织的人面前给贝尔摩德送花,然后还被女朋友警告了。
“千面魔女?”
感受到女人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扣紧她的后颈,边里裕扬了扬唇。
这倒是一点也没变。
只是对方指尖刮蹭的力道又很轻,更像是青涩的诱引。
原来这个时候的克丽丝,也不是很擅长撩拨。
边里裕有些出神,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她们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
再对视下去真的会出事,她一秒冷静,将人放了下来,眼神巍然不动:“克丽丝小姐装醉的时候也会对自己的护卫动手动脚的吗?”
“是你说过是我的人。”
“刚刚也是你先抱的我。”
边里裕:.......
“走吧,回公馆。”
不理会突然别扭的某人,贝尔摩德理了理自己被压皱的裙摆,走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