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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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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盈望着谢明渊,眼神尽是心虚。

谢明渊望着姬盈,眼神不容置疑。

姬盈眨一下眼。

——讲得这么快吗谢师傅?

刚刚不还在大谈特谈地理风俗吗?

从风景欣赏到夷狄犯境,一刻钟内牙牙学语的幼儿就长成翰林学士了?

姬盈作冥思苦想状,像只强被赶上架的鸭子。她随便从脑海中翻个答案出来搪塞:“驻兵屯田,修建防御工事?”

室内静了许久,谢明渊不言不语,神色莫名。他望着姬盈,像是不放弃观察她表情的每一丝细微变化,专注得似乎要从姬盈脸上找出第二个答案。

见姬盈有些奇怪地朝他望来,谢明渊忽然又开口道——

“大黎国力强盛,若屡遭犯境、久攻不下,一为人祸,二为天灾。”

他起身,面朝姬盈侃侃而谈。

“若为人祸,或为军力不足,则有二策。第一策为谋略取之——亲友疏敌,扶持藩属,借力打力,以夷制夷,若无藩属国,可先取易攻者攻之;第二策为移民实边,使大黎军民移居西境,人口五倍、十倍于夷狄之数,便可以多击少,以强凌弱。”

“若为天灾,可知西境多天险巨峰,敌人易守难攻,关隘皆有重兵。可派人勘探别路,另辟蹊径,以五载十载之功,遇山开山,逢水建坞,终使大军压境,荡平夷狄。”

不知怎么,姬盈对这回答有种淡淡的熟悉感。

她无视那股违和,无奈朝谢明渊道:“……师傅这计谋是否武德忒丰沛了些。”

开场的口气便大得很,字字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气势——大黎国强,绝不可能有打不下的边境,如果久攻不成,一定是人祸和天灾。要是人祸,一是抓藩属国的壮丁,二是移民边境世代血战。要是天灾,无非就是西境那道天险——天险阻碍,他们可以另开道路,绕道而行,扩平新路,使得大黎军队可以从中通行,尽歼夷狄。

总结下来就是——和别人一起打、别人不想打就先把别人打下来、全家迁居一起打、把路推平再上去打……

怎一个打字了得——姬盈摇摇头。

“大黎京城离西境有万里之遥,只端坐在京城,谢公子又如何得知是否有其他道路可以通往西境?”

方才的敬称“师傅”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谢公子”。

姬盈用笔在纸上画出两座旗帜,一座代表大黎,一座代表西境。她在两座间写写画画道:“若真有开山拓水的功夫,又怎么会没有修建防御工事的时间?据我……据聆春说,以往前代,代代续修连城壁垒烽火台,绵延数十里。烽火台间,若有要务,可以狼烟通传……”

谢明渊将书卷一合,道:“可知。”

姬盈看他动作,愣了一下。

谢明渊闭上眼睛。

不知怎的,他浑身透出一股萧索气息。

他睁开眼睛,那一身寂寥迅速褪去。

“陛下知道,大黎物产丰富,百姓自耕自种,产销皆足,民间贸易颇丰,”谢明渊娓娓道来,语气淡然,“然西境连年受犯,大黎长久严锁西境,东西两地早已不通贸易多年。西境入侵,也只尽劫掠之事,从不与我国交换物产。”

“然京内西市坊,曾有一种小吃,名曰生香汤油饼。因奇特味美,虽然价高,店家门前常常排起长队,一时风靡。”

听此,姬盈的眼神恍惚一瞬。

“……油饼不稀奇,真正重要的是那生香汤。据说每每熬汤前,厨师要在锅中撒一香料,只几粒便可将一大锅汤熬制得异香扑鼻,故此汤有唇齿生香之美名。若要吃时,便用油饼蘸满汤汁,味道鲜辣丰富,很是受人欢迎。”

“有人曾品尝此汤,因此味熟悉,故询问店主。照店主所言,那香料名为胡椒,为夹带货物,来历不明。”

“大黎不产胡椒,此名亦少有人知。西境几国却常以此物佐配其他香料,大量腌制牛羊肉品,贮藏过冬。”

“陛下以为,此胡椒,经何道传来京城?”

姬盈盯着面前立起的书册,眼神一动不动。

半晌,她笑道:“不愧是师傅,只从一碗小小的京城吃食,就能推断一条贯通西境的走私商路。若是有朝一日,朝廷要寻一条绕过西岭天险的道路,还得请师傅帮忙。”

谢明渊望她几眼,未曾接话,却拾了笔,在书案上笔走龙蛇。

短短几笔,西境天险便跃然纸上。

“确有此路,此为其一。其二,便是此计真正要紧之处——并非被动防御,而是以攻为守。陛下所言驻兵屯田、防御工事也都是镇守边关的良策,当然应当加以施行。”

谢明渊一转笔锋,连出一线,纸上大黎十万之师便一举轻巧跨越天险。

长长的墨痕刹那间贯通纸面,触目惊心。

“一旦推平此路,大黎军队便不受困于千百年来的地势劣境,长矛一支势如破竹,直穿夷狄腹心。此计便是先发制人、以攻为守之策,不仅一举解决西境后患,且有为大黎开疆拓土的万世之功。无论要花费五载、十载、二十载,与大黎国祚绵延相比,天险通途的花费消耗都只是弹指一瞬……”

姬盈笑笑,只说了六个字:“多谢师傅赐教。”

谢明渊的眼睫闪动一下。

他很快地望回姬盈,口中轻声道:“陛下不必言谢。此番谋划,并非出自于臣。”

“无论出自谁,是师傅教我,”姬盈微笑,“师傅用策有方,屈居于此实在可惜。”

谢明渊低下眼:“陛下已经忘了。”

姬盈哑然。

谢明渊语调平静,微低着头。

“此问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出自十二年前的国子监课堂。提问者正是时任国子监祭酒的现当朝左相——即是家父。”

——当朝左相,谢衍臻。

“对于问题答案,自古以来并无万全之法,学子们也众说纷纭。驻兵屯田、修建防御工事正是提出最多的良方,彼时,臣也持有同等看法。以夷制夷之计,也有臣在内的两三人提出。”

“而众口同声之中,方才那份答案,却如春雷般裂空出世,石破天惊。”

“看似穷兵黩武,实为一石二鸟。若非有大气魄,则无‘大黎强盛,久攻不下,一为人祸、二为天灾’,若无见微知著之才干、泽延万世之心怀,不会有移山填水、以攻为守之谋。”

“只是此后十二年间,边境骤变。西燎陨落,鲜罗朝我大黎,西境渐无强攻之必要。”

“但十二年前臣亲耳听到的这份谋略,时至今日,依然在心中浩荡如江河。”

谢明渊向姬盈望过去,字句掷地有声。

“彼时臣初为皇女伴读,也不过刚入舞勺之年。而皇女殿下并非储君,年仅十岁。”

“——这便是陛下十二年前初入国子监时,当庭所作的答案。”

姬盈听罢,默默地将头埋进书里。

听完谢明渊的例子,姬盈本就十分不愿学习的心,更加地不愿学习。

谢明渊没有催促她勤奋用功,只是从始至终用那双眼睛淡淡地望着她,像是在说“皇女殿下当年十岁便有如此惊撼之语,陛下如今二十有二,可不能输给过去的自己”,然后将一众学习任务堂皇地塞过来,行径之恶劣堪称罗刹恶鬼。

她已为一国之君,谢明渊也不再是当日国子监中的皇女伴读。她姬盈学习与否,怎能以谢明渊为转移?

失忆以来,姬盈从未被拿捏得如此彻底。

“这真是我当年说的?”她看着桌面上堆积如山的书册奏折,嘶嘶吸气。

“臣绝无虚言。”谢明渊轻飘飘地道,又翻开一卷书。

姬盈见谢明渊一副与她共苦的架势,只好继续与眼前文山书海较劲。

十岁之龄,既非储君,仅凭公主之身倒如此锋芒毕露,甚至被人一字一句地记了下来——姬盈如今只想回去关照那位公主殿下:少说话,多做事,否则会被身边那个谢姓伴读记十二年。

姬盈憋屈地在御案上写字,歪七扭八的生涩书写一字字在纸上飘摇。

“谢公子。”

“臣在。”

“谢公子整日待在御书房中,不嫌无趣吗?”

“不嫌。”

“方才午膳汤水颇多,公子可要解手?”

谢明渊无奈望她一眼:“不需。陛下可是有事?”

“无事,”姬盈转了转笔,信口胡编道,“长久写字,手冷。”

谢明渊起身:“臣去外间找宫人加炭。”

"哎,我陪你一起去吧,"姬盈啪地一声扔笔站起,“总坐在这里也没意思,我也一起出去看看。”

“陛下来御书房,定是因为向学之心。”谢明渊回道。

姬盈:不,那确实一点没有。

“都学了这么久了,停一下又没什么,”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姬盈又加上许多理由,“不仅手冷,而且腰酸,头痛,目浑。师傅总不能期盼学生一日学成个千古名君吧?严松适度,有张有弛,反正今日学得差不多了,就歇了吧。”

谢明渊好笑道:“陛下这样说了,今日便到此为止。”

“这才对嘛。”姬盈煞有其事地点头,顺手提了外袍,渐渐步出甘露殿。

甘露殿阶上,姬盈脚步骤然一停。

不知何时起,殿外天色竟悄然变暗,由灰青转为黛蓝。轻盈的鹅毛雪纷纷扬扬地自高空飘落,背负着暗淡的天光,一片片白得微明。

恍然之间,甘露殿前已经霜色满盈,满地琉璃白雪映着朱红宫墙,庭中木叶尽褪的枯树杈头积了雪,越发显得枝柯洁曲,苍劲虬结。

姬盈呼一口气息,三两步轻快下了台阶,抬手便去接从天而降的白雪。

她望着天,表情松快,对周遭冷意浑然不觉,语中满是欣悦笑意。

“明渊,快看。”

“下雪了。”

谢明渊突兀一顿。

他没有看雪,只是握了手指,嘴唇抿得死紧。

片晌,他极轻地答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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