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一路没什么存在感的紫苏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少谷主,我可以扶着您。”
明楹转头,凝视紫苏良久,轻呵一声,主动结束了僵持,若无其事地将这件事翻篇。
“走吧。”
迈入第三层,立马掉进了幻境中。不过,奇怪的是,她们遇到的第一个幻境就是沙漠幻境。任之恩上次来时,沙漠幻境是在最后才出现的。
难道幻境的顺序会改变吗?
处在天然克制水灵根的环境,任之恩牵着殷宁的手,心中微微发紧。
于是悄悄咬开手指,又给殷宁点上一滴她的精血,防止出现意外,措手不及。
血液的气息无影无踪,丝丝缕缕散发到空气中,幻境忽有所感,地面开始波浪般晃动。
几人大惊,皆架出刀剑准备应战。
一只铁羚甲从沙丘中钻出,兽身膨胀成小山大小,向她们冲来。
殷宁紧紧掏出符咒,用力握了握任之恩的手,示意先让明楹三人出手。
任之恩会意,在原地按兵不动。
眼看着铁羚甲越来越近,任之恩却毫无反应,明楹着了急,慌忙往后躲,把青栀和紫苏往前推。
“任宗主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啊!”
殷宁咬紧后槽牙,剜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气不过,上前两步,一脚把她踹趴。
“你疯了?!”
“让你天天耍心眼,算计我师尊!”
任之恩抿嘴,盯着铁羚甲的动向,却仍然压不住笑意。
嗯,耍心眼算计人,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明楹说话总令她不舒服了。殷宁踹得对。
青栀和紫苏共同出击,配合默契,但要拦住金丹期的铁羚甲,实力还远远不够。
可铁羚甲没有用力攻击,只是掀起爪子,在两人的手臂上抓出了血痕。
然后将染血的爪子喂到嘴里,尝到味道,它颇有灵性地皱眉,呸呸吐了两口。
有些不对劲,铁羚甲好像没什么恶意。任之恩上前,将两人护住,正面迎上它。
铁羚甲低头拱着鼻子嗅着任之恩,踟蹰不前,果然没有攻击。
“你,要血吗?”
任之恩似乎看懂了铁羚甲的意思,将手指的小口子割开,用灵力裹挟几滴血,尝试着推到它面前。
铁羚甲捞过血珠,急切地吃进嘴里。没错!眼珠子一亮,铁棍般的尾巴像螺旋桨一样,对着任之恩不停地晃,接着嚎叫一声,遁地而去。
什么意思?
任之恩怔愣,其余几人也懵了。
殷宁率先反应回来,捧起任之恩的手掌,从储物袋里掏出药,给她愈合伤口。
“没事,不值得浪费伤药。”
小伤攒多了,就会成为大伤。殷宁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心疼。
“任宗主,您做了什么,它为何走了?”
明楹眼神探究,盯着任之恩的伤口,露出一闪而过的兴奋。
难道是她的血有什么奇效?竟然能驱散妖兽,真是前所未见。若能让她研究一下,做成驱兽丹,蓝裴衫还拿什么与我争……
“我也不知。”任之恩确实也没有头绪。
明楹开始神经质地敲着手指,殷宁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立刻心生怪异。
不对劲,她又在憋什么坏水?
殷宁只觉得自己的师尊像个纯洁无瑕的小羊羔,这群坏人围在身边,都在算计诱骗师尊。
至于依靠明楹帮忙解开噬灵兽?殷宁现在已经不指望了。人心隔肚皮,明楹不可信,可不敢把师尊轻易送到她手上。
“师尊,不用理她,我们走。”
“嗯。”任之恩还是忘不掉她做的那个荒唐梦,心虚之余,更听殷宁的话了。
明楹暗暗恼怒,等一会儿遇到了妖兽,就不信任之恩不会受伤,届时再找机会取血。
该死的,她堂堂长生谷少谷主,端得谦谦有礼,行事向来都吃得开。怎么到了殷宁这里,便这么不受待见。
就没见过对师尊有如此强之保护欲的弟子,关键是,她也没料到任之恩是个窝囊废,一切都要听徒弟行事。
早知这样,那枚红鹤断肠丹,说什么也要让殷宁服下。把她宝贝徒儿的命捏在手里,取血易如反掌,就算要将她浑身的血液抽干,料她也不敢反抗。
殷宁只感觉后颈发凉,回头扫了一眼。明楹立马收回精光,报以微笑。
自铁羚甲走后,沙漠幻境就风平浪静,甚至天上悬挂的烈日,都收敛了炙烤感。
一行人警惕向前,前脚踏过沙漠,后脚就踩上寒土。灼阳也变成了月光,透着凝固的冷。
周围雾气飘浮,湖边斜柳倒垂,挂着紫红色的雾凇,地面覆盖着大片大片的荧光苔藓,每当任之恩踏过,苔衣便开出冰晶小花。
结晶的灌木中,扑出七只碧眼狼妖。
它们?任之恩瞳孔收缩,握着流云的手比石头还要僵硬。
当年兽潮侵袭青玄宗,娘亲的尸体就是被六匹碧眼的狼妖所啃食。
它们怎么会在秘境里出现?不会,恰巧就是当年那六匹狼吧……
任之恩反手挽了个剑花,气势滔然,一剑下去,毫不留情,直接削去领头妖狼半边头颅。
诡异的是喷溅的兽血并未落地,反而化作零零碎碎的灵石。
任之恩挑开第二匹妖狼的胸腔,本该热腾腾的心脏,竟也是用灵石雕琢而成。
一匹接一匹,狼妖碎成了满地的灵石,任之恩提剑站在点点绿色中,迟迟未动。
兽潮过后,青玄遍地尸体,有的被啃食得分辨不出人形,有的已被踏成肉泥。
滚烫的血液残留在砖缝里,真的很难清理。
手中的流云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剑身颤动,发出悲鸣。
“师尊?”
殷宁凑上前,轻轻环抱住任之恩。到底怎么了?她从来没见过师尊这样,一招一式里面都是压抑的怒火。
“没事了,别担心,我杀了它们。”任之恩垂下眸子,摇了摇头,转身躲避,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殷宁。
殷宁伸手,一把拽住她的腰封,强势地将人拉回来,撞到自己怀里搂着。
“师尊明明很难过,我感觉得到。”
不不不,此时,此时不难过了。任之恩面红耳赤,属于殷宁的柔软压在胸前,存在感太强,把过往的痛苦回忆撞得七零八碎。
“我不难过了,殷宁,我不难过,快放开我。”
任之恩语气慌乱,梦中体验过的触感与现实重叠,更多的杂念破土而出,搞得她如小贼般心虚。
嗯?殷宁仰起头,见她躲避的眼神,心中疑惑。
刚刚情绪还很低落,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害羞?耳朵都红了。
不对,害羞?她害什么羞?因为我吗?
殷宁做出更加亲密的举动试探,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又轻轻捏上绯红的耳朵,将脸怼过去,贴得极近:“师尊刚刚为什么难过?”
任之恩的眼神愈发不对劲了,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就算害羞成这样,也要乖乖回答殷宁的问题。
“我,我想娘亲了。”
殷宁喉咙滚动,胸腔里像是被塞了一团火,热气撑得她要爆炸,忍不了了!
“师尊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看见我的梦了?任之恩瞪大双眼,心脏被吓得咚咚咚地跳,没过脑的话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听清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任之恩倒吸一口凉气,急急摆手:“不是的,殷宁,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又要来师徒之情那一套?
“就只是师徒之情!”
果然啊,从头到尾都是一套说辞,为什么不承认呢?害我难过了这么久。
殷宁抱着肩,努力压平嘴角,扬起下巴,决定傲娇一次:“哦,好吧。”
嗯?这么快就信了吗,不让她再解释一下?
见殷宁蹦蹦跳跳走开,去观察地面散落的灵石,任之恩大松一口气,但内心又隐隐地感到失落。
自己刚刚的表现,明明漏洞百出,真的不用再解释一下吗?
明楹的嗤笑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淹没。雷纹虎衔着口中的紫电球破冰而出,冲向任之恩。
殷宁闻声回头,心脏骤停,慌忙大喊:“师尊小心!”
但下一秒,雷纹虎紧急刹车,前爪陷进地面,匍匐在任之恩面前。
任之恩的剑气已成,见状急忙撤回攻势,流云锋利的剑尖,刚刚好点在雷纹虎的脑袋上。
雷纹虎堆起笑,献宝般将口里的紫电小团子吐出来,像只谄媚的大猫。
这是,它的内丹?
任之恩柄剑而立,清冷的脸上还顶着未消散的绯红,犹豫着拒绝了雷纹虎。
“没有了内丹,你会死的。既然你对我没有恶意,我也不杀你。”
明楹嗤笑她的假仁假义,谁不知道青玄宗曾遭受兽潮侵袭,伤亡惨重,之后便一落千丈。
她作为青玄宗的现任宗主,岂会轻易放过妖兽?应该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才是。
刚才对那六匹狼下死手,现在又对雷纹虎心慈手软,装给谁看啊?
本以为雷纹虎是个意外,没想到一遇见任之恩,秘境里的妖兽都开始抽风,像中邪了一样。
独角犀牛栽进泥潭,覆满鳞片的肚皮滑稽地拍打水面。
天上飞的冽羽黑鹰,也俯冲下落,蹲在任之恩面前,肥大的身躯缩在一起,活像只鸡。
“这鬼地方,是不是在讨好你?”
殷宁突然贴上任之恩,眯着眼睛,故意靠在她的脖颈,将吐息喷洒过去:“师尊好厉害。”
如今确定了师尊的心意,她便随心大胆地撩拨。
温热的气息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皮肤,引得颈间血管的跳动瞬间加快。
任之恩克制着内心的不平静,板着脸,嗯了一声。
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像过于冷淡,于是启唇再补上一句:“我也不知它们为何,这样。”
殷宁细细观察着她的反应,甜得像掉进了蜜罐中,弯着眼睛偷偷暗爽。
逗弄师尊好有趣呀!我倒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明楹见识到这些妖兽的变化,现在看任之恩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充满着冷冰冰的探究和狂热。
怎样才能获得她的血呢……
“任宗主好生厉害,竟能轻松制服金丹期的妖兽。”
明楹面带笑意,慢慢向二人走去,翻手,两指间多了支银针,快准狠地弹向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