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路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陈宴留在原地,琢磨江路的意思。他不清楚江路想要他怎么做,但是可以明确的是:江路要他把二哥解决掉。
如果办不好这件事,他随时会被江路踢出去。
陈宴想:这事儿好办!
独自离开的江路,莫名地急了起来。
这段时间里,黄总工那边按照冉赫然地要求调整机器,已经试生产了五次。
按照冉赫然新给的配方,产出的洗衣皂比之前的好用多了。
但是始终没达到实验室出来的那块洗衣皂的水平,同样也比不过上海制皂的半透明洗衣皂。
进工地之前,江路的想法还是要给这些脑力活的工作人员充分的时间,才能干出成绩。
可和陈宴聊了之后,一想到工地这边进展这么顺利,就连陈旻那家伙都找到了制裁的人,而最根源的问题始终没解决,江路就烦躁。
坐上自己的三蹦子,江路左摇右摆,一咬牙,狠狠拧了把手朝白老板的垃圾场开去。
江路和白老板已经很久不见面了。两人各自忙自己的生意,上次见面还是江路带着斐斐去那边的农田玩,路过的时候被白老板叫住。
自从上次马岁英几人泄露江路去晋州的事,回来后被江路训了一顿,江路这边的事就再没传到过白老板嘴里了。
这几个学乖了,江路心里,白老板又成了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三蹦子跟吃了枪药一样直接冲进白老板的垃圾场,吓得在场的人连连往边上退。
江路见白老板有其他客人,示意了一下,蹲在墙角等。
等得天都要黑了,那位客人满意离去,白老板招呼江路进自己的小屋。
白老板给江路倒了杯水:“发生什么事了?大忙人不忙了?”
江路确实有点渴,吨吨喝了一大口,说:“我现在就是在忙。”
白老板:“你说吧,找我什么事。”
江路:“你这边能不能帮我搞一套上海制皂,生产半透明洗衣皂车间淘汰的设备。”
白老板停下倒茶的动作,看向江路:“你想干嘛?”
江路漫不经心地摆弄茶杯,说:“人家淘汰的东西,我收个二手货,又能干嘛?”
白老板:“你让我去搞,而不是直接联系购买。”
江路:“人家都淘汰了,指不定卖给谁了,肯定是找你方便啊。”
白老板:“我没你想的那么神通广大,王大飞这几人的工作还是你给找的。”
江路:“非要我说你是靠什么赚钱的吗?”
白老板:“那你说说,我是靠什么赚钱的?”
江路:“地下倒爷,低端倒爷。一样靠的是‘条子’。所以你自己能赚钱,但是这些人情你不能用来安排他们几个的工作。”
白老板看了江路一眼,不再有所顾忌,从口袋里掏出烟来,一点都不避讳地抽了起来。
江路避开。
等白老板抽完一整根,他说:“我现在已经很少干这事了,你知道的,我一直在找机会投资一些厂子。”
这回轮到江路盯着白老板看。
江路起身,走到白老板露天的垃圾场,说:“哪行都一样,你大可以在你这堆废品里,挑些行情好的,先做二手,慢慢买原材料做一手。”
白老板站在江路身边,看着满场的钢铁,塑料,说:“建个厂,找销路,这件事听起来简单,做起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江路不说话。她已经算是运气好的了,刚好碰上快要倒闭的日化厂,就算这样,也是难关一道接一道。
两人静静地站在小屋门口,谁也不说话。
江路需要的,白老板不想给。白老板想要的,江路也不想给。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谈成。
第二天刚上班,江路就让赵采妹写了个希望能到上海制皂学习交流的申请,递了过去。
处理完一些琐事,江路还是忍不住去了制皂车间。
还没走近,就听见黄总工大发雷霆:“冉研究员,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陪着你们耗了这么多天,我们机械厂的活还干不干了?”
冉赫然一次次推翻对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见人家发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很快,江路听到陈晋的声音:“师父,冉研究员毕竟对机械一窍不通,说不清楚也是正常的,而且之前不是好几次都差点行了吗?我们再试试吧。”
金属砸地的声音,是另一个人说话:“你要试你试!我不干了。”
黄总工:“陈晨,你走一个试试?”
又是陈晋的声音:“师父,要么你带着大家回厂里去吧,剩下的我来,江路那里我去说。”
黄总工:“陈晋,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她一声不吭就拿上级来压我,耽误我们赚钱不说,天天在这受窝囊气,你还要替她说话?”
可能是黄总工的火气压太久了,完全不想在江路的员工面前给江路留面子:“以前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看她蛮好一小姑娘,闹离婚的时候我还让你好好补偿,谁知道是这样一个人。”
“也是她现在还风光着,大家能忍她嚣张,我看以后有一天混得不好了,她怎么活。”
陈晋弱弱的声音夹杂在黄总工的暴怒中:“师父,她不是这样的人。”
“还是当老师的呢,各种歪门邪道,能赚几个钱了不起?”
陈晋:“师父,要么我们先回去吧,让冉研究员再琢磨琢磨应该怎么改。”
江路走了进去,说:“嗯,你们先回去吧。”
黄总工见到江路了,气更旺了,陈晋低声哄着,总算把人哄住,其余各人亲戚里多多少少有在日化厂上班的,一个个很快就离开了。
黄总工和陈晋走在最后,路过江路身边的时候,陈晋小声说:“晚上下班之后我再来找你!”
这下,可把黄总工惹炸毛了,挣脱陈晋的手,不该说的话通通都说了出来:“陈晋,你别不识好歹!”
“你知不知道我们厂要做空调是我费了九年二虎之力替你争取的项目!我还有半年就退休了,我已经举荐你继任我的位置。”
在场的不乏比陈晋年纪大的,资历好的,听到黄总工说出这话,一个个不敢相信地看向黄总工。
“你学历好,肯钻研,肯操作,为人负责,书记和厂长也已经默认了,我们回去安安分分把空调做好了,你以后的前途远不止这些。”
陈晋看看江路,再看看师父,说:“师父,那么多师兄,实在轮不到我,而且江老板这里的活,我们也不能有始无终吧。”
黄总工来劲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负责也不是这么负的,走了!”
江路懒得再看黄总工表演爱子心切,正好马岁英三人和门卫过来了,江路直接让人把机械厂的人请走。
远远的,江路听到:“你念人家旧情,人家念吗?”
江路当没听到,索性给车间的人放了假,又回去拉着赵采妹和马岁英定了去上海学习的名单。
定完人,江路对着名单发呆。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一趟的目的,所以这一行人中,还缺一个关键人物,一个懂机器设备的人。
本来她想跟黄总工商量的,借调一个机械厂的人。
但是人家都对自己的意见这么大了,就算了。
发展到现在,要么就是在上海制皂的车间能学到什么,要么就只能花大价钱买欧洲的进口机器。
冉赫然说过,一直调不出想要的效果,很大可能是精密度不够。所以实验室可以,车间里就不行。
江路还是有点不甘心。
这个机器钱一往外掏,又是给别人打工了。可是谁叫她没其他办法了呢?
今天江路下班早,陈晋被黄总工各种找借口拖着,一直到天黑才放人回家。
后面两天一直这样。
第三天早上,江路终于等到了上海制皂的回信,对方热烈欢迎西江县日化厂代表团参观上海制皂,互相交流学习。
一收到回信,江路立马去了个电话,双方商量好时间,江路立马按照名单组织人员。
三天后的火车站,江路带队进入站台,看到陈晋就站在站台上。
江路走了过去,问:“你怎么在这里?”
陈晋:“我听林清清说你们要去上海学习,我——”
陈晋羞于说实话,又不想说假话,江路便替他说:“你猜我想去看看人家的机器,决定跟过去看看是不是?”
陈晋没什么反应。
江路:“你师父能同意?他现在看我可不顺眼了呢。”
陈晋是旷工溜出来的,但他只说:“我已经出来了。”
江路笑了笑,说:“到时候你到手的总工没了可不怪我。”
陈晋说:“本来就轮不到我。”
江路带着陈晋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林清清一直紧张地盯着那边的动静,到这儿,才终于松口气。
前两天他男人从工地回来,高兴地告诉她林江县的老板愿意收他。
之后他男人天天对着二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当着爸妈的面嫌二哥给他找工作拖后腿。
私底下又跟她说他们也赶紧生个儿子,省的老二一家仗着生了儿子在家里作威作福的。
再结合之前老二做的事。
林清清猜自己男人的工作,江路肯定出力了。
现在他们两夫妻都靠江路过,自然是希望老板越做越大,有些事在思考的时候,不自觉有了倾向。
所以万般犹豫下,还是把这事告诉了大哥。
事发之后,江路或许会生气,但送上门的好处,应该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