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游枳险些没给他一拳，念在他开车，没有动手。

秋天白昼短了一点点。

林烬染带她进入饭店时，夜色慢慢降临，城市霓虹缓缓亮起，在宾利车身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黑。

“这是哪里？”

游枳眨眼打量。

古建筑园林风，环境清幽，门口摆着两座石狮子，进门后先是一座庭院，顺着青石板路走一段，才到真正的用餐包厢。

她第一次来，大概猜出是什么私房菜定制。

“能让你尽情报菜名的地方。”

林烬染神情疏懒，与餐厅经理熟稔打过招呼，进入包厢，来了一位厨师模样的男中年，他下巴点点游枳。

“报吧。”

游枳：“……”

她就知道，狗东西骨子里一定带了狗因子。

她清清嗓子，很淑女地只要了一个糖醋小排和凉拌菜。

林烬染却不放过她。

他唇边勾笑，坐她对面双手环臂，将她报过的菜名都报了一遍，还加了一份蓝莓山药。

“……”

游枳咬着牙，就很气。

但又不争气地流下了嘴馋的口水。

一顿饭尚且和平吃完，林烬染起身结账，游枳想起什么：“……我来吧，我不是欠你一顿。”

那顿海底捞后，从庞白身上嫁接给林烬染的饭。

“难为你还记得。”

想到那天，林烬染很难不阴阳怪气。

他散漫道：“继续欠着，哪天我想吃你再请。”

游枳翻白眼：“……毛病真多，你自己记着。”

“你就不能上点心？”

“不能。”

庭院夜光昏黄暧昧。

夜风撩动她的发丝，有一绺儿吹到了她吃完小龙虾略微红肿的唇角，游枳懒得动手，嘴巴鼓起吹吹，没吹掉。

下一秒，一只冷白修长的大手抬起，指节干燥温热，为她整理了那几根调皮的乌黑发丝。

游枳心尖猛地一跳。

颊边温度仍残留着，夜风吹不散女生红起的脸蛋，她抬起纤长睫毛，乌黑明亮的杏眼直勾勾探向林烬染。

他也恰好侧眸看过来，那双看谁都深情的桃花眼，此刻仿佛藏着一簇暗火，晦涩难明。

游枳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我有个问题。”

林烬染嗓音磁沉：“嗯？”

“今天为什么带我去看432？为什么留着它的骨灰？”为什么要研究动物定位芯片？

总不能死对头突然良心发现，对她赎罪，想要求和解。

林烬染下颌紧了紧。

他羽睫轻垂，平日挂在脸上温润面具消散，英俊五官逼近，漾出一个轻佻勾人的笑。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游枳被他放大的男狐狸精脸迷惑一瞬，杏眼眨了眨，咽咽口水。

扭头调整呼吸：“我知道还用问你。”

林烬染眸色很深，俯身逼近，游枳下意识后退一步，他却得寸进尺，直将她逼到一根粗壮漆柱前，退无可退。

她穿的薄，脊背靠着冰凉的柱子，仰眸盯着眼神像狼一般的林烬染，心里生出点慌乱。

“你，你干嘛？”

男生个头很高，他单手撑上游枳头顶的漆柱，低头与她平视，凑的很近，滚热气息与她交缠，目光晦暗。

他早就想坦白R的身份。

哑声：“游……”

“停——！”

游枳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心跳快到觉得自己得了某种心脏病，她一把捂住他的嘴唇。

小嘴叭叭：“我，我告诉你啊，你可别变态啊……我们是死对头，你，你……”

“窝森么？”

男生含混磁沉的嗓音自她手心穿出，柔软湿热的嘴唇触碰到掌心嫩肉，气息喷热。

游枳触电般刷一下收回手。

她将手藏到身后，脸红耳赤：“你你你……我告诉你，吃人是犯法的——！赶紧送我回学校！”

话落，她一溜烟逃开他的圈禁，跑出庭院。

林烬染原地站了几秒，忽地低醇一笑，夜色下耳廓一片薄红。

几经试探，她似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反感自己。

-

回到寝室。

游枳不自在的脸红状态还没恢复。

武曦刚洗完澡，看见她推门而入。

吹一声口哨：“哟，宝儿，瞧你这面若桃花的样儿，逃课一天谈恋爱去啦？和林神？”

苏冰夏从化妆直播中抬头：“谁谁谁？宝和林神在一起啦？他跟你表白啦？”

阮雾也眼巴巴自床帘中弹出脑袋：“阿枳，你们真的……”

“——都住脑！”

游枳被她们一句一句说的脑袋发胀，心底那点旖旎彻底消散。

“你们醒醒，我和他是宿敌。”

“宿敌怎么啦，宿敌就不能在一起啦，宿敌就不可以亲亲抱抱睡同一张床啦，宿敌才是最了解你的那个人！”

苏冰夏理所当然，张嘴就来。

说的游枳当场目瞪口呆。

她舌头打结，逃进浴室：“……我们才没有睡一张床！”

其实是睡过的。

不过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大概三四岁的时候，小游枳养成一个坏习惯，父母不回家，她就抱着枕头跑去林烬染房间，要他陪睡。

父母知道后，觉得他们年纪小，也就没管。

林烬染是个天生的病秧子，整个小学在家养病的时间比在学校上课多。

太过孤单，总是好吃好喝等着她。

游枳有时和他吵架，实在气不过，还会抄家伙把他赶出他的卧室，霸占他的床。

这个坏毛病一直延续到小升初的暑假。

那晚下暴雨，雷电交加。

亲爹有个急诊手术，亲妈被困在店里。

她打着伞，拎着枕头，一个人摸去了和她因为师兄吵架冷战几天的林烬染卧室。

房间亮着一盏暗灯，他还没睡，那副天生的笑唇紧抿，给她盖好被子，将卧室让给了她。

离开前语调淡淡：“游游，以后别再过来了。”

游枳被拒绝的一头雾水，身体却比情绪更快一步做出反应。

她顶着风雨跑回自己家。

被着急忙慌赶回家的亲妈撞见，好气又好笑的给她讲了一通男女长大后不宜再睡一起的两性知识。

她对这方面似乎总比别的女孩开窍晚些，别人情窦初开送情书时，她只惦记着吃吃喝喝。

直到初三，她来了例假，学完生物，才渐渐不再为此耿耿于怀。

傲娇地单方面原谅了跟她道过歉的林烬染。

-

奶牛猫两天没出镜，某音号评论区都在问，游枳无奈，解释了一下它被伤害这件事。

目前还没查到真凶。

游枳见帮她剪视频的R一副不好奇的样子，主动问了问。

R：【我知道。】

R：【它现在怎么样了？】

游枳以为他看了评论区。

窝在床上里回消息。

【得再住几天院。】

两人聊着聊着，又说起432，那只去世的流浪猫。

月光顺着窗帘缝隙洒进来，映在她惆怅的眼眸里。

【如果我早出去一步……】

她只是有些遗憾，R却发来一大段。

【如果你早出去一步，兴许会逮住那个投毒的坏蛋，会拦下吃毒猫粮的怀孕母猫，会救下一条，不，几条生命……】

【是这么想的吗？】

游枳微微愣神。

下意识敲字：【你怎么知……】

敲到一半，她又停住。

她知道的，她阻止不了别人投毒。除非她领走这只猫咪，让它不再有被毒害的可能。

【你看，你知道。】

对面却放佛拥有读心术，窥探了她没有发送的文字。

【这世上，有养猫，就有弃养，流浪猫一多，影响某部分人的正常生活，势必会有人希望它们消失。你能阻止一时，阻止不了一世。】

过去这么久，游枳的情绪其实早平静了，她很少内耗。

那只流浪猫去世的确令她难过，只是她真的很不希望再次发生这种事。

但是不知为何，游枳在R身上感受一种熟悉感。

就好像她说什么，就算没有说，他都能猜出来。

像是相识已久的老友。

六六：【对了，这周天你去救助站吗？】

【咱们还没见过面呢。】

R没有秒回，过好一会儿。

-【应该会去。】

-【你想和我见面吗？】

六六：【当然想。】

-

和R这个不算约定的的约定，让游枳对周天多了一丝期待。

早晨起来，天空飘起细雨，北扶的秋雨终于来临，天空灰蒙蒙，像是压着心事。

游枳和阮雾赶到救助站时，并没有见到R，来的是林烬染和蒲询。

他穿了件米色卫衣，牛仔裤，清润挺拔，气质温柔无害，任谁看都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

她发消息给R。

【今天没来吗？】

对方没回。

一直到傍晚，雨停了，马姐才放出圈了一天的猫猫狗狗。

游枳坐在塑料桌前，看林烬染拼装芯片，米粒大小的东西，装进专用粗针头，才能植入猫猫狗狗肩胛骨皮下。

能连接手机APP，查询健康数据，也能定位。

她的手机嗡嗡震动，是林锦。

没注意的地方，林烬染眼风漫不经心扫了一眼。

游枳接通。

对面语气热情蓬勃：“游姐姐，我军训结束了！明天你带我参观北农学校好不好？”

游枳：……

林锦十来岁就改姓住进林家。

林叔叔很疼爱他，对新妻子也很呵护。

有后妈就有后爸，林烬染成了被忽略的那个。

游枳那会年纪小，又和林烬染关系铁，自然抗拒林锦母子，虽未正面表露过敌意，但也没有友好接触。

后来和林烬染闹掰，也和林锦没熟起来。

她不冷不热：“你自己逛吧，我没空。”

挂电话后，林烬染掀起眼皮，语气温和却莫名藏着冷意：“谁？”

游枳上下打量他两眼，真说了他又不高兴，只傲娇道：“关你什么事。”

林烬染垂睫，笑意不达眼底：“要陪他逛学校？”

游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