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商场,两人乘坐公交车往回赶。
走到一半,窗外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不大,但在严寒的初冬增添了一丝浸骨的冷意。
车子到站,幸好出门前柏回看了天气,带了把伞。
他撑开雨伞,不够大。
尤其是对两名成年男子来说,简直不够用。
但他将伞举过江祁言头顶,说道:“走吧。”
两人并肩走着,雨水落在肩头,渐渐打湿了衣衫。
江祁言眼尖地发现柏回有故意将伞往他这方向偏斜,他果断地伸出手一揽,越过柏回的后背,将手搭在他的肩膀,盖住刚刚被淋湿的部分:“老婆,离近点就不会打湿了。”
江祁言体格很大,柏回能感觉到自己近乎整个人都被江祁言揽在怀里,带着点儿暖暖的体温,挡住迎面的冷风冷雨。
他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肩膀:“没事,雨不大。”
“可万一老婆你又发烧了,我会心疼地。”
柏回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雨天道路清静,除了雨落在伞上的嘀嗒声,只剩两人匆匆的脚步声。
行走间,相贴的地方不停磨蹭着,惹得那处的肌肤也痒痒地。
然而每次柏回想要往边上挪一点时,就被肩膀处的那只大手挡住。
柏回有点恼,忍不住越过伞柄,望向了身边的人。
此刻的青年很安静,默默凝视着前方,雨中的阴影为青年的侧脸增添了一种神秘而又忧郁的色彩。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青年突然回头。
在对上他的目光后,原本冷郁的俊脸在雨中绽放出灿烂的笑脸,恍若下一秒就会天晴。
柏回的心脏不可控地被重重撞击了一下。
慌乱地扭过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两人就这样顺着小路一路来到楼下。
刚进单元楼,柏回就迅速脱离了江祁言的怀抱。
江祁言手上落了空:“老婆,你躲那么快干什么,难道是嫌弃我。”
柏回:“没有。”
江祁言再次贴上来:“老婆,我怕你冷,就这样揽着挺好。”
身边人又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后,柏回一个战栗,赶忙推开了他。
江祁言一脸不开心地站在边上:“老婆越来越小气了,揽揽都不行。”
“哦,我就是小气。”柏回用音量掩盖自己刚才一闪而过的紧张,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对江祁言的反应越来越大了,就像刚刚在雨中……
不对,他紧张个什么鬼啊紧张!
肯定是跟江祁言待久了,所以自己也变得奇怪了。
他瞥了一脸无辜的江祁言一眼,匆匆回到家,将有些湿润的衣服换下。
干脆洗了个澡,热水打在身上,整个人才变暖和起来。
洗完澡出来,他边擦头边到客厅找吹风机,吹风机接上一瞬,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江祁言他爷爷打来的。
柏回擦头的动作一顿。
之前江祁言他爷爷时不时会发消息询问他有关江祁言的近况,打电话的情况倒是少见。
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安,难道对方是准备提前将江祁言接回去?
他缓缓按下接通,江爷爷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最近祁言怎么样啊?”
柏回:“挺好的,最近我在尝试让他自己去做一些事情。”
柏回又说了些江祁言的近况,江爷爷听完后,说道:“明天周六,我会派车子过来。”
柏回不由握紧了手机:“您要接他回家了吗?可他现在还不是很稳——”
“不是。”江爷爷说,“明天是那臭小子的生日,虽然他现在把我这个老人家忘了,但我还是想陪他一起吃个饭。”
生日?
柏回瞬间松了口气。
不对,他松什么气,江祁言回家对他来说不是更好么,少了那么大个麻烦……
江爷爷:“明天十点怎么样?你应该有空吧,我想请你一起过来。”
柏回想了想:“嗯,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
挂断电话,柏回侧身,这才发现江祁言一直凑在边上偷听,他说:“明天不去上课了。”
江祁言不解:“为什么?”
“要出去吃个饭。”
“和谁?”
“你爷爷。”
江祁言皱起眉头:“你说的不会是之前在医院的那个怪老头吧?”
柏回无语:“什么怪老头,你要叫人家爷爷。”
“不要。”
“反正明天我要去吃饭,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来。”
听到柏回要去,江祁言勉勉强强同意了。
柏回松了口气,拿起吹风机。
正要吹头,江祁言整个人倾身靠过来:“老婆,我帮你吹吧。”
“不要。”
柏回想也没想拒绝。
江祁言抓住他的肩膀疯狂晃动:“你要你要~”
柏回怕再晃下去他就要吐了,只好把吹风机交给他,但依然存有疑惑:“你会吹吗?”
江祁言自信满满:“没问题!”
江祁言让他坐在小板凳上,而他则坐在沙发上,举着吹风机呜呜地吹着。
柏回一开始很担心,毕竟自己吹跟帮别人吹是两回事,他可不想被烫秃了头。
结果当热风响起,江祁言出乎意料的温柔。
骨节分明的手指偶尔插/入发中,轻轻撩拨着,伴随一阵阵暖风,很舒服。
柏回不自觉放松了身子,突然觉得被别人伺候着吹头的感觉好像也挺不错。
十分钟后,原本湿哒哒的头发逐渐变得松软。
柏回脸上升起了一股困意,就听耳旁的风声一停,紧接着,头上忽然传来酥痒的触感,牵动着每一根发丝的根部。
“老婆,你头好香。”
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发间。
柏回猛地清醒,回头推开江祁言的脑袋:“谁准你闻我脑袋的!”
“可是很好闻嘛。”
“好闻也不能闻。”
柏回起身将吹风机收起,江祁言还坐在沙发上,小声嘟囔:“辛苦帮你吹了那么久都不准闻,老婆真小气。”
柏回自然是听到了他的吐槽,回过头,小声说了声“谢谢”,然后又迅速补了句:“但还是不准闻我头!”
江祁言不开心地抱着抱枕倒在沙发上,过了会儿,又坐了起来:“老婆,我今天能跟你一起睡吗?”
柏回毫不犹豫:“不能。”
江祁言真的不开心了!
气气地走到自己的地铺那里,把被子一盖。
老婆小气,老婆是坏蛋!
-
隔天十点,一辆黑色老式豪车准时停在楼下。
临近出门,江祁言又突然反悔。
柏回强行把江祁言拖出家门:“人家是你爷爷,你为什么不去?”
江祁言闹着说:“我没有爷爷!那人骗你的,肯定是坏蛋,老婆你也不要去!”
柏回没辙:“你要是老老实实去,晚上我可以让你进我屋子里睡一晚。”
四周一下安静了,江祁言试探地问了句:“不会又是考虑考虑吧?”
这家伙还挺记仇的。
柏回说:“不是。”
江祁言瞬间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被扯乱的衣服,自信满满:“你放心,今天就算他是我江祁言的死敌,我也会好好把这顿饭吃完。”
“……”
两人来到楼下,司机早早候在车门前:“江少爷,请。”
柏回领着江祁言上了车,车子一路向北,穿过城区,来到三环附近。
窗外的绿植陡然多了起来,建筑也从高耸入云渐渐趋于低势,变成一栋栋独立别墅。
柏回记得刚来A市时有来过这里,听闻住这附近的基本都是A市早些年的有钱人,后面才发家的都不一定有机会能住进来。
小区环境很好,穿过宽阔的中心喷泉花园,车子来到最里面的小山坡上,驶入了一座绿意盎然的高档别墅。
虽说现在网络发达,柏回也在网上看见过不少别墅内部的样子,但都比不上亲自观看来得震撼。
光这几米高的中式大门,都给人一种凌人的气势。
车子穿过大门,期间路过好几栋独立建筑。
到达最大的那栋前,车子停下。
两人下了车,走进门,就见江步青已经在客厅里等候多时。
柏回难得有些拘谨,坐在江老爷对面,接过佣人端过来的茶水。
反之江祁言整个人松懈得多,一副就搁自己家的样子,不过也确实是他自己家。往那一坐,不耐烦地看着对面的老头:“你又想干什么?”
江步青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没理他,朝柏回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是我朋友前两天送我的龙井,你喝喝看怎么样。”
面对江老爷子的热心,柏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虽不懂茶,但还是能品出里面的滋味:“嗯,很好喝。”
江步青乐呵呵地笑了两声:“我也觉得很好喝,柏同学,你看你有什么想吃的,正好今天菜备得多。”
柏回:“没事,我都可以。”
江步青倒也不追问,转而问道:“会下棋么,反正现在离吃饭时间还早,要是不介意的话,就陪我这个老头子下几盘棋吧?”
柏回对棋确实不怎么了解:“不好意思,我不太会。”
江步青:“没事,我教你。”
江步青让人把棋盘拿出来,江祁言拦在柏回跟前:“臭老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别想欺负我老婆!”
江步青瞧了他一眼,朝柏回说:“他对你还真是亲近。”
柏回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江步青哼笑一声:“我孙子的性格我清楚,肯定失忆前就想跟你亲近了。”
柏回接过棋罐:“应该不是,我跟他之前一直不怎么对付。”
江步青看了眼一旁都快要贴柏回身上,还一脸警惕地瞪着他的江祁言,摇摇头,没说话。
柏回陪老爷子下了一会儿棋,他确实没怎么下过,不太行,连输了好几盘。
到后面,江祁言看不下去,以不准江步青欺负他老婆为由,挽着袖子亲自上阵,结果也落得惨败。
江步青嘲讽:“就你这水平,还是待一边去吧,人家柏同学比你有天赋多了。”
江祁言不服,还想再来,这时保姆端着饭菜上了餐桌:“江老爷,可以用餐了。”
江步青让人收掉棋盘,带着两年轻人来到餐桌前。
满桌的山珍海味让人移不开眼,柏回被江老爷拉到身边坐下,江祁言紧随其后。
江步青说:“吃吧。”
柏回看了眼巨大到有些空落的餐桌,问:“只有我们几个吗?”
按理说今天是江祁言的生日,之前江祁言住院,他还想可能是事发突然,他父母有事没能来得及回来,但没道理连生日也不回来。
江步青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对,就我们几个,小言他父母在他高中时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