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放学时,同学们依次给柏回道了别。
他松了口气,拿出手机,果然又有江祁言的消息。
江祁言似乎早已摸准了他的下课时间,基本每次一下课,他就会发消息问他“要回来了么”。
他翻开聊天页面,最新一条消息正好是两分钟前发的:【老婆,你看我又新学了个造型!】
照片里,江祁言手里举着一个被他雕成兔子的萝卜,笑得很开心。
他站在客厅,四周空荡,身后的窗外是看不见尽头的黑。
柏回垂下眼眸,却掩盖不了眼底泛起的涟漪,他回复:【嗯,很好看。】
江祁言回得很快,他又发了几张图,照片里的萝卜有花、有蝴蝶,甚至还有一个看起来像人脑袋的椭圆型。
江祁言说:【老婆,这是我雕的你。】
……还真是他。
柏回点开那张图片仔细看了看,因为手艺不佳,整个眼睛鼻子都是歪歪扭扭的,看着像蜡笔小新里的阿呆。
他忍不住扬起唇角弧度,刚要回复,耳旁传来谭声的声音:“笑这么开心啊,是你说的那位不小心弄伤的‘死对头’?
柏回一秒收回表情,摁熄手机:“嗯。”
谭声无语地“呵”了声:“你那死对头可真了不起,竟然能让我们难得一笑的柏同学露出笑容。”
柏回知道谭声在揶揄他,想到江祁言还在家等他,他拿上东西:“我先走了。”
谭声朝他喊了声:“别忘了我给你说的那个提议啊!”
柏回沉默一阵,说了句“知道了”,逐渐走进夜色中。
上车前,柏回重新拿出手机,回了句:【把我雕得太丑了。】
江祁言:【小猪哭哭.jpg】
柏回看着对方发的360度回旋哭的表情包,犹豫下,还是又发了句:【其它的倒是雕的挺不错……】
江祁言:【小猪开心到跳舞.jpg】
柏回看着在屏幕里疯狂旋转的小猪,忍不住扬了扬唇角,看了眼时间,也不早了:【我要骑车了,一会儿就到家。】
江祁言立马回到:【小猪开心到冲出地球.jpg】
【老婆,等你,笔芯.jpg】
柏回回了个:【嗯。】
关掉手机不再查看。
秋天的夜晚很凉,空气里夹杂着水分,变得十分湿冷。
到家楼下时,柏回遇见下楼丢垃圾的房东,打了声招呼。
房东一见他,笑着叫住他:“我正好想找你呢,我女儿他们最近又新收了一批橘子,你去我那儿拿点吧。”
柏回想说不用。
但房东像是早就察觉了他的意图,先一步说道:“可不准拒绝啊,我女儿听说了上回那事后,专门给你们寄的,那么多我们老两口可吃不完。”
柏回只好应下,来到房东家时,从里屋传来房东老婆的声音:“老头子你回来啦,你快来看看这洗衣机怎么漏水了啊!”
房东让柏回稍微等等,连忙走到阳台那方查看。
柏回自己一个人呆着也没事,便也跟了过去。
房东老婆见到他:“诶,柏同学来啦。”
柏回说了句:“阿姨好。”
低头就见整个阳台都湿漉漉地,洗衣机的下方还源源不断地冒着小水流。
房东阿姨忙让他退一点:“不好意思,洗衣机坏了,你快到屋里坐着吧,别一会儿把你脚弄湿了。”
柏回没走,而是上前:“我帮你们看看吧。”
他之前一个人住时,遇到过不少情况,为了节约钱,他都是尽量自己找教程自己修,只有实在弄不来的才找外人帮忙看看。
他之前的洗衣机就坏过一次,也是他自己修好的。
房东老婆让了个空位:“你要是觉得不好弄就算了,我跟老头子打电话让人来修就行了。”
柏回蹲着检查了番:“问题不大,应该只是里面的排水管漏水了,你们这有备用的管子吗?”
老两口说没有,房东突然想起楼下就有五金店:“我去楼下看看,老金那儿应该什么东西都有!”
房东速度很快,还帮他找来了钳子。
柏回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将洗衣机的后盖打开,果然是里面的管子漏水了。
管子的安装不算麻烦,他捣鼓了一会儿,将新管子重新换上。
弄完后,还是冒了一点汗,毕竟他也不是专业的,动作没有别人那么麻利。
他将后盖重新安上,老两口看着已经不再漏水的洗衣机,开心地说:“真是辛苦你了柏同学,要不是你,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柏回擦了擦手:“没事。”
房东老婆端来一杯水:“来,柏同学坐坐吧,我今天还买了点糕点,你快尝尝。”
柏回只接过水喝了几口,并不准备久留:“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眼下确实天色已晚,房东两人也不好再挽留,把人送到门口时,房东反应过来:“对了,橘子!”
房东从茶几下面拖出一大箱子柑橘:“这些都是我女儿精挑细选的最高品质,说是谢谢你们上次帮我们处理我侄子那事。”
柏回接过,好家伙,沉甸甸地,差点把他一起带地上去。
柏回道了声谢,忽然想起自己外套还在沙发上。
房东老婆帮他拿过来,柏回也懒得再穿了,让她帮忙搭在他肩膀上。
柏回就这样抱着20斤的橘子来到楼上,然而往常按理说会在他刚走到门口就开门的江祁言并没有出现。
不会是又像上次那样在偷偷搞什么事情吧?
柏回双手没空,只能用脚轻轻踹了踹门,还是没反应。
等了几秒,他心里的不安渐渐升起,忙丢下橘子用钥匙将门打开。
空无一人。
而且还异常安静。
他快步走到厨房,就见灶台上面摆着几十分钟前江祁言发给他的一系列萝卜雕刻,可是雕刻的人却没在那里。
他又推开卧室的房门,里面依然没有人影。
一股严冷的风掀起窗帘,钻进衣角,不禁让柏回狠狠打了个冷颤。
江祁言人呢?
外面天色早已经黑得不像话了,江祁言能去哪里?难道又是像上次那样想要跑出去找工作?
可就江祁言那情况,出门连打车都不会的人,要怎么独自在外面呆着!
想到可能发生的一系列情况,柏回脸色瞬间变得卡白。
他紧闭着唇,突然想到:对了,还有手机,江祁言肯定有带手机!
他连忙从外套里掏出手机,这才发觉几分钟前,江祁言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
可那时他在修洗衣机,手机一直跟外套放在客厅里,开着静音,完全没有察觉。
他立刻拨了回去,然而电话显示一直在通话中。
怎么回事?
江祁言平时压根不跟其他人联系,更何况都这么晚了,他还能给谁打电话?
不会是真的发生什么事了吧……
柏回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他急忙穿上外套,来到小区楼下。
小区附近都是老路,光线不是很好。
他一路边走边找,路过小公园时,柏回脚步猛地顿住,目光直指独自一人坐在秋千上的身影。
“江祁言,你乱跑什么!”柏回边吼边大步向人迈近。
就在他准备将眼前的人责备一番时,刚还拿着手机似乎在与什么人通话的江祁言猛地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朝他扑去:“老婆,我终于找到你了!”
温热的润泽渐渐打湿了柏回的脖颈,柏回愣了下,原本燥郁的心骤然冷静下来。
他感觉到怀里人在轻微抽搐,好像很痛苦,忍不住将手轻柔搭在他的背上:“你哭什么。”
“因为我找不到你……”江祁言呜咽着揽着他腰的手臂又紧紧收缩了几分。
柏回感觉自己快要被他揉进骨子里了,双手抵住他的胳膊,说:“我不是说了一会儿就回来吗,你跑出来干嘛。”
江祁言缓缓抬起头,星点路灯下,能看清那双桃花眼氤氲着数不清的水雾,亮亮地:“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
“可是往常你发了消息后一般二十多分钟就会到家,可今天我在家里等了四十分钟,都还没看见你,而且打电话,你也不接,我以为……”
柏回震住,原来他是因为一直没等到他才跑出来的吗。
柏回心里瞬间涌上一阵愧疚:“是我不对,我刚刚在房东家帮他修洗衣机,没接到你电话。”
江祁言眨了眨眼:“真的只是这样吗?”
“不然还能怎样。”柏回又突然想起,“你刚刚是在跟谁打电话,我回你电话结果你一直处在通话中。”
江祁言这才想起,拿起手机,还处在通话中。
里面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带着点儿尴尬:“既然你找到你老婆了,那应该就没什么事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电话被挂断,柏回这才看到江祁言竟然打的是110,想到刚才的话全都被人听见,柏回脸蹭地一红,有种想找个地洞躲起来的冲动。
他发觉江祁言的手还将他紧紧抱着,急忙掰开他的手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江祁言对此表示不满,可怜兮兮地凑上来,还想要抱抱。
柏回避开,背过脸说:“都这么晚了快回家吧,下次不要随随便便跑出来了。”
江祁言撅着嘴,但还是跟个小跟屁虫似的慢慢跟了上来。
回到家,柏回想起厨房还没收拾,便让江祁言自己把自己弄乱的东西收拾好。
江祁言嘟囔两句,老老实实收拾去了。
柏回看着他埋头认真做事的样子,想了很久:“你想……到我上班的地方去玩吗?”
虽说今天的事情是个乌龙,但柏回不敢想象要是哪天真发生点意外该怎么办,他还是要让江祁言尽快适应外面的环境,至少能做到独自一人外出。
江祁言表情瞬间锃亮如星:“我能陪老婆一起上班吗!”
“……嗯。”
得到允许后,江祁言干活的劲儿一下猛增,不到五分钟,就把灶台收拾得干干净净。
弄完后,他哼着小调走到衣柜前,在自己的衣服里来回翻找:“老婆,你看这件怎么样?”
江祁言拿了件黑色的西装,柏回无语:“那边是琴行,有很多都是学生,用不着穿得这么正经。”
江祁言又立马转头找了件荧光色的冲锋衣:“那这件呢?”
“……”倒也不必这么亮,柏回走上前,“你随便穿一件就好了,不用搞得这么隆重。”
江祁言比了个OK的手势,选了半天,找了件厚款的粉色卫衣。
柏回表示拒绝,但想了下这是江祁言自己的穿衣风格,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这件衣服…说实话还挺显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