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又一阵干呕，柏回难受到无力吐槽。
他缓了好一阵，等到那阵恶心过去，这才慢慢站起身。
江祁言担心地看着他微红的脸：“老婆，你真的怀孕了？要不要我扶你去沙发坐坐，还是说你现在想躺着，或者……”
“停。”柏回虚弱地喊了声，“我没怀孕，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他背过江祁言，顶着一身虚汗走到厨房，找出之前没吃完的感冒药囫囵吞下。
而江祁言自从听他说不舒服后，便一直来来回回跟着他。
柏回见他紧张得脸色都白了，小声说了句：“我没事，睡一阵就好。”
柏回说完后，就躺床上睡了。
往常他感冒发烧时，只要吃了感冒药，基本上睡一觉就好了。
可不知怎的，这回他睡得很不踏实，梦里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翻来覆去。到后面，他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片结冰的湖泊，冰面脆弱，他一脚踏空，冰冷的湖水瞬间灌进单薄的衣衫，直浸骨子里。
好冷。
是那种不管他裹上几层被子都解决不了的寒冷，冻得骨头酸疼。
就在他快要被这股冰寒吞噬时，他终于感受到了一股热源。
暖暖的，贴着他的额头逐渐散开，蔓延至全身。
这股热意持续了很久。
模糊间，他撑开了疲惫的双眼。光晕朦胧，他似乎看见江祁言收敛起了顽劣，拿着帕子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在盆子里搓洗着，然后放在他的额头，不知疲倦。
是在做梦么……
江祁言竟然会这样照顾他。
不过身体上的难受似乎确实好了些。
柏回缓缓闭上眼睛，这次，梦里的冰在逐渐升起的暖阳中慢慢融化了。
不再有那种刺骨的寒冷，而是被一股温暖紧紧包裹着……
-
清透的晨光绕过密集错落的老旧平房，最终抵达了位于边缘的6楼民房。
梦里的奇妙历险还在继续，却被几声灵动的鸟啼惊醒了记忆。
柏回从梦里缓缓清醒，昨夜的他仿佛是大海里的一叶扁舟，在几经波折后，才终于找到一个稳定祥和的落脚处。
他一点点睁开眼，视野里，有几缕碎发挡住了眼。
他转动有些酸胀的脖颈，一张俊朗英挺的面容映入眼中。
眼窝深邃，纤长细密的睫毛在不安且快速地翕动着，眼下，白皙的皮肤藏着淡淡乌青，柔软的唇紧紧闭着，仿佛是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
脖子被发尖刺得痒痒地，柏回默默望着眼前的人，一时竟没有将人推开。
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动作过了一会儿。
眼前人的睫毛快速扑腾了几下，张开了眼，在看到他清醒后，充满血丝的桃花眼藏不住喜悦：“老婆，你醒啦！”
有些太近，柏回匆忙别开脸，这才发现屋里的情景有多么凌乱。
盛满水的塑料盆，搭在盆边的帕子，插着线的热水袋……
想也知道昨晚的江祁言有多慌乱。
他再次回想起昨夜那个似梦非梦的画面，隐约记得天快亮时，他额头的帕子都还带着温温的热度。
一想到对方很有可能照顾了他一整晚，心里某处忽然变得怪怪地，像龟裂的土壤久逢甘露，变得不再那么坚硬。
“老婆，你还难受吗？”
柏回回头看向江祁言，哪怕对方神色平静，也难掩其中的疲惫。
柏回小声嘀咕：“没想到你还会照顾人呢……”
刚出口的声音透着沙哑。
江祁言自信地说：“当然了！手机里说了，如果老婆发烧，就应该陪在他身边，用爱驱散病魔！”
柏回有一瞬间的无语，但还是忍不住轻扯了下唇角，估摸江祁言用手机查了不少攻略。
昨夜他还隐隐约约间听到过，江祁言一边照着手机念叨着要怎样照顾病人，一边脚步匆匆地跑到厨房接热水。
江祁言：“所以老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柏回还是有些没劲儿，不过问题应该不大，便问：“几点了？”
江祁言看了眼手机：“八点零九分！”
离早上第一节课只有十分钟的样子，现在赶去肯定迟到。
柏回只好给老师请了假，想到还有未完成的事，挣扎着想起来，结果被江祁言果断地按了回去：“老婆，网上说了，感冒好后要好好修养，今天你就不要出门了。”
柏回慢慢爬起身：“不行，我的作品还没完成。”
江祁言眼睛转了转：“那我帮你完成！”
柏回无奈：“你不行。”
江祁言的表情瞬间耷拉下来，耍赖似的扒着他身子摇晃：“老婆，你要想想我们的未来！你还年轻，我也还年轻，我们还要一起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我接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
“停！”柏回越听越觉得江祁言是在诅咒他，“我好多了，只是个感冒没那么严重，今天我会早点回来，冰箱里还有昨天的剩菜，你中午记得自己热来吃。”
柏回不顾江祁言的挽留，执意换上外套。
临走时，看见江祁言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站在客厅，想了想，还是说：“晚上我给你带橘子吃。”
江祁言盯着他，不说话，似乎还在为他要出门的事生气。
柏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时间，最终还是关上了房门，打车来到工作室。
不知是离开时江祁言的眼神太过幽怨，还是截稿时间迫近，这次进度比他之前快了一倍。
好不容易弄完所有细节，柏回点击发送，将作品投到了工作室邮箱。
看着“发送成功”几个字，柏回躺靠在座椅上，长舒一口气。
从工作室下到一楼，谭声正坐在柜台那玩手机，瞧见他，说：“晚上的课我通知让小婷来带了，你就先回家吧，你看看你那苍白的脸色，再怎么努力工作也得保证身体健康！”
柏回原想说没事，但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今早那个落寞的身影：“那帮我给小婷说声谢谢。”
谭声甩甩手：“走吧走吧，别倒我店里了啊。”
柏回知道老板是担心他：“放心，不会的，我走了。”
路过水果摊时，柏回还是买了一袋橘子。
他提着橘子回到小区附近，时间还早。
为了防止病情再次加重，柏回到街边的诊所拿了点药，顺便买了点菜。
到家门口时，不知怎的，突然有点紧张，尤其是在往常他一站在门口就会自动打开的门而今天毫无动静——
他等了几秒。
一阵凉风吹过，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站在门前的样子一定很傻叉。
最后，柏回还是掏出钥匙自己开了门。
客厅里难得没人影，只有放在茶几上的电脑亮着，沙发上还搭着几件正装。
这时浴室里传来几声动静，柏回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江祁言站在镜子前，正在整理身上的深色西装。
西装裁剪利落，尺寸刚刚好，落在江祁言身上，整个人显得挺拔而又修长。
往常有些凌乱的碎发也被打理得很干净利索，露出额头的饱满，分明的眉骨，比起平常的模样，多了几分英气勃发的凌厉感。仿佛是那种会站在林立高楼之上，俯视众生的成功人士。
可是江祁言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
江祁言注意到镜子里的柏回，眼睛一亮：“老婆，你怎么都回来了？”
柏回又再上下打量了一眼：“你又要玩什么小剧场？”
江祁言扬起头颅：“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出去应聘工作！”
什么？
柏回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江祁言的表情似乎在告诉他，这是真的。
柏回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都这个时间了，你出去找什么工作？”
江祁言自信扬唇：“我已经在网上预约好了面试，对方说只要面试通过，底薪一万，每月还提成，听说他们店里最高的有拿到几十万的。”
柏回：“你不会被骗了吧。”
什么工作一来就给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人提一万底薪，还有几十万的提成，不是传销就是传销。
他见江祁言还真准备出发了，连忙叫住：“等等！你把你那工作给我看看。”
江祁言不情不愿地拿出手机，翻出某招聘软件页面。
上面写着：
【你想要拥有海景套房吗！你想要拥有百万豪车吗！你想要无数美女对你另眼相看吗！那就加入我们吧！
我们不看履历，不看学历，只看你长得好不好看而已！长得不好看也不要灰心，只要你能说会道，只要你抱着一颗想要安慰他人的心，那欢迎您加入我们“海洋之心”这个大家庭！
我们的工资2000？不！
5000？不！
只要你通过面试，底薪10000，外加50%的提成！
只要你好好干，认真干，哪怕你随便干，我们“海洋之心”也能让你在A城为所欲为，发家致富！】
柏回看完这条招聘信息，沉默了很久。
过后，他伸出食指点进了公司的自我介绍页面：“海洋之心”，国内大型连锁酒吧，主要特色，一流的服务、一流的颜值，只要你想，就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
神特么为所欲为。
他能点举报吗？这明显是打着酒吧招牌，干着牛郎，不，甚至很有可能还涉及某三大禁忌之一的行业。
“老婆，你看完了吗？”
柏回看江祁言一脸着急的样子，直接说道：“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
江祁言说：“HR说了，服务行业。”
才怪！
柏回随手点了个举报，迅速摁熄手机，不想再看到那些污染眼睛的字句：“我不是说了你身体还没好全不要随便出门吗。”
江祁言见柏回好像是真有点生气了，放低了音量：“我想出去赚钱，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柏回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心头隐隐要燃起来的火焰也被扑灭了个干净，他无奈解释：“我这几天这么忙是有特殊原因。”
“可之前你也是早出晚归呀。”
“那是因为还要上学。”
“上学？”江祁言突然来了兴致，“是电视里那种穿着校服在教室里接吻的那种吗？”
“……”柏回解释，“不是！你说的那是中学，而且上学是让你学知识的，不是让你在教室里接吻的。”
“那我能去上学吗？”
柏回噎住，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知道现在的生活状态只是他认为可行而已，可对江祁言来说呢。
他本该光芒万丈，众星捧月，此刻却像一只被拴禁的狗，活在这一小片天地，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独自待在家里等待他回来。
“再等段时间吧……”
柏回说这话时，故意避开了江祁言期待的目光。
他现在甚至没法承诺江祁言什么时候能回归学校，至少不太可能以这种状态回去，他对学校得有基本的概念和常识才行。
江祁言失落地撇着嘴。
柏回不忍心见他那一副被辜负了几百年的模样，从衣兜里掏出一根话梅味棒棒糖：“白天学生给的，我不爱吃甜，你吃吧。”
江祁言接过，仔细看了看，拆开包装放在嘴里，好酸！又好甜！
“好吃！”
柏回见他恢复正常，偷摸着溜进阳台收衣服。
晚上热的剩菜剩饭，吃完饭，柏回把拿的药吃了，但喉咙依然有些哑哑地，不舒服。
他从厨房出来时，看江祁言躺在地铺，举起手机刷什么刷得贼攒劲，他想偷偷瞄一眼，结果还没走近，江祁言就把手机扣上了。
还有小秘密了？
柏回对别人的隐私向来不感兴趣，假装无事发生，进屋躺在床上。
昏黄的台灯越过床头柜上的耳机，在墙上投下一道影子。
过了一会儿，柏回睁开双眼，盯着天花板。
他合理怀疑江祁言是不是还偷偷在网上翻招聘信息。
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他从床上直起身，走到房门前，悄悄打开了一条缝，就见夜色中，手机屏幕依然亮得晃眼。
他皱了下眉头，推开房门：“这么晚了还不睡？”
江祁言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