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到了书房这边时，一眼瞧见了站在廊下的江元麟和闻青檀两人。

闻青檀大约是才到，一身风尘仆仆的，连衣裳都没换。

“青檀来了？”

陆骁难得一笑。

重生回来，面对江元麟和闻青檀两人时，他心境越发不同。

这两人都是拼死追随他的人，前世两人下场也都很惨……但这一世，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王爷。”

闻青檀视线从陆骁身上扫过，从容一礼后笑了笑，“这回看到王爷，觉得王爷似乎哪里有些不同了。”

一时说不出来，但陆骁一直将父兄仇恨压在心底，整个人一向如冰戟般凶悍逼人。

此次见了，却觉得陆骁无形中威压更重，却在面上另有了一种运筹帷幄般的从容，像是莫名洞晓了什么似的，气度上竟有了一种邪妄不羁的从容之意。

越发令人难以琢磨了。

“想开了些事项，”

陆骁勾了勾唇，“你这老狐狸倒是乖觉——进去说。”

“听闻那沈商凌有些古怪？”

闻青檀一边随着他进屋，一边直接问了一声。

刚才在这边等候陆骁时，江元麟早就把沈商凌驯蜂、讲《西游记》，还弄什么“芙蓉皂”的事情一一都跟他说了。

这些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怪不怪倒无所谓，”

陆骁示意两人坐下，“左右已是本王掌中之物——今日正好你来了，一起瞧瞧这芙蓉皂的情形。”

说着命人将赵策叫进来。

赵策进来后，忙都一一见礼。

都是陆骁心腹，几人也都没多寒暄，直奔主题。

“王爷，”

赵策神色有点激动，肤色黝黑的脸都有点涨红，“这芙蓉皂可是好物——王爷请看。”

说着，将一张纸铺开在桌上，又急急道，“属下将这芙蓉皂，分别着人向京都数家权贵一一试卖，都几乎立刻给了回应。这是几家分别给出的价——”

陆骁拿起纸张，闻青檀也凑过来。

等看清了给出的价后，陆骁面上没什么明显表情，捏着纸张的手，却略有一点用力：

这价……超出他预期太多了。

闻青檀却先是一震，继而一双狐狸眼中精光一闪。

“此物可能批量造出？”

他立刻看向赵策道，“所需原料几何？工期多久？所需匠人多少？”

“嚯！”

江元麟也好奇过来看，看了脱口道，“这帮权豪是银钱多的没处花了么？”

这般高的价格！

一块芙蓉皂，竟能抵得上一匹银纹棠锦了。

闻青檀才来，不知道那芙蓉皂用的什么原料，可他是知道一点的……就是因为知道了原料，才更为这个价格震惊了。

大赚啊！

“闻大人，”

赵策连忙道，“卑职只奉命试卖，芙蓉皂制作一事，卑职不曾接手。”

“原料够的话，批量造没有问题，”

陆骁这才开口道，“但物以稀为贵，若是大批制作，怕是不会这个价了。”

“不妨事，”

闻青檀两眼灼灼道，“只要法子掌控在王爷手里，便是价低些，这也是个难得的生财之路。”

“绝对是，”

江元麟嘿嘿笑道，“那些世家大族，哪一家没有些底蕴的？便是江左宋家那造纸、云都刘家那织锦、上清贺家那制香……全都靠着这些不外传的法子，各个坐享银钱之利。我们缺的不就是这些？”

定北王府一直是皇族中最“穷”的一支，历代都是为大殷驰骋疆场，镇守边疆。

功劳赫赫，但除了封地、赐下的庄子田产之类，府中一直不曾多加经营。

实在是皇族中的“肥油膏沃”之法，都在宫中，都在老皇帝那些心腹手中。

眼瞅着王爷做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时多了个生财的法子，让闻青檀这位替王爷掌管钱粮根基的，怎么能不激动？

“王爷，”

闻青檀眯了眯眼又道，“若要大批制作，怕是要建工坊，这在天子脚下，有些不妥。”

不管是大批量的原料采办、匠人招募管束、以及成品的贩运……在京城都多有不便。

“罘州，在罘州筹建，”

江元麟忙道，“那里是王爷的根基所在，外人插不进手。”

“本王也这么想，”

陆骁点点头，“雪妖已经带出一批工匠，这批工匠都是从家奴中精挑细选出的，本王会命人将他们送往罘州。”

听到陆骁叫“雪妖”叫的如此顺口，闻青檀不易觉察地一挑眉。

先把筹建工坊的事情议定了，赵策也先领命退了出去。

闻青檀这才将去南边筹钱的事，一一都禀了陆骁。

总之就是……十分不顺。

陆骁并不意外。

重生回来，定北王府这棵大树上，哪里是枯枝烂叶，哪里是栋梁才干……他心里已是一清二楚。

看着闻青檀眼下的黑青一片，又见他眉眼上透出的疲累之意，并没有再就此事多说什么，摆手示意他先回房休息。

“啧，”

等闻青檀出了书房，江元麟跟在他身后嘿嘿一笑道，“探花郎一会儿回屋歇息时，先照照镜子，小俊脸都憔悴了，你这老狐狸倒像是被谁采补了一般——”

“滚。”

闻青檀没好气，“没大没小！”

他是真累了，一路奔波，这些日子绞尽脑汁地和南边那些世家大族周旋……身心俱疲。

但好在，到了京城，一个“芙蓉皂”竟给了他一番惊喜。

“别啊，我是为你好，”

江元麟一挑眉，疾步跟在他身边，与他并肩走着又道，“我一会替你试个脉，弄个方子调理一番。”

他和闻青檀、陆骁其实都算年少相识。

不过个人际遇不同，兜兜转转没想到又一起做事。

都是自幼相熟的，又推心置腹，说话一向十分随意。

闻青檀比他年长，他比陆骁年长。

他不好在陆骁跟前称哥，但闻青檀却常在他面前摆出兄长的架子……令他十分不爽。

“也好，你随我来，”

就在这时，闻青檀脚步一顿，想起了什么，“再与我细细说说这沈商凌都做了些什么……明日我要见他，心里要有个底。”

刚他和陆骁已经说好，要看看那沈商凌写的什么数算“公式”之类。

……

沈商凌苦逼地在西阁练字。

陆骁前脚离开，他本来也想跟着溜，却不想西阁外有李言守着。

李言面无表情地表示，王爷有命，说等他写完将字纸交来后，才能放他离开。

沈商凌：“……”

鸭的。

他闷头写了一张字。

写完自己都有点看不过去了……一团一团的黑乎乎的……

实在是繁体字笔画多，且毛笔还粗，这这这自然一写起来，就就就容易糊成一团。

活动了一下手腕，沈商凌咬牙撕了这张。

重写！

不然陆骁看到，怕是以为他消极怠工的，一个不高兴他估计就没好果子吃。

一张，又撕了一张……

沈商凌觉得眼都花了。

天都要黑了，他肚子饿的咕咕叫。

忍了忍，他咬牙写完两张。

写完后看了看，不由抿了抿唇。

“李护卫，”

沈商凌硬着头皮递给李言，“有劳了。”

李言接过来放在了那边桌上，小心拿镇纸压住。

压的时候手都有点抖了……

老天爷这画的都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