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悠心虚地转为摸了摸绷带,讪讪道:“表哥,你今天不用去学堂吗?”
赵玄济沉默看着她的伤口许久,方开口道:“倘若太后执意你进宫,你这样做是徒劳的。”
原来是这样吗,盈悠懒懒躺在靠垫上:“可是太后娘娘不会那么做,对么?”
“你知道。”赵玄济走到她身前,“既然你知道只要你不愿意,太后就不会强求,为何还要...”
“伤害自己?”盈悠笑着摇晃受伤的手臂,“表哥,你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吗?”
她看着赵玄济静若沉潭的面容,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那天你走之后,我又跑了回去,正好看到叔父发难,他拿起茶杯就往我大姐头上砸,我们躲闪不及,飞溅的碎瓷片正好划破了我的手臂。”
“你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大姐竟然敢违抗他的命令,要是被丞相给知道了,可不是妨碍了我们国公府的永世荣华。”盈悠叹了口气,“可惜啊,另一个机会同时被他断送了,你说是不是很巧妙?”
“我只不过,也想让他们尝尝后悔的滋味罢了。”
“你救出来的那个侍女方才醒了片刻。”
兰儿?盈悠疑惑地看着他,赵玄济缓缓开口道:“她说,这不值得赔上你自己。”
“这句话是当初姑娘劝我的,还请赵大人也转述给姑娘,不管怎样,都不值得她赔上自己。”
“兰儿也太过担忧了。”盈悠笑道,“我只不过是流了点血,她的伤可比我严重多了。”
赵玄济见盈悠刻意转移话题,知道她不欲多谈,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给她盖好被子。
盈悠闭上了眼睛,等赵玄济走后复又睁开双眼,她淡淡地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这件事自从和人命牵扯起来,就注定需要她压上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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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竟然吃的是类似毛血旺的菜,梅双说她许久未食,不能吃辛辣的东西。没有香料去压味道,盈悠闻到了就反胃。
“我不吃。”盈悠推开碗,满心抗拒:“还不如多吃点红枣呢,那个我还能接受。”
“不要任性。”梅双以为她是挑食,严厉道,“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知道多费功夫吗?”
...是你做的那就更不能吃了。
在梅双的威逼下,盈悠夹起一块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肝脏,闻了闻,腥味冲天。她下意识干呕一声。
她连忙拿茶缓缓,另找借口道:“一闻到荤菜就冒酸水,还是吃点粥吧。”
“好吧,那我晚上再重做一份。”梅双失望地端着那碗毛血旺走了,准备让厨房做碗小米粥来。
盈悠心有余悸,希望不要有哪个倒霉蛋吃了那碗菜。
“姑娘。”小秋见梅双走了,轻声道,“我按您的吩咐,去法华寺找了灵空住持。”
“他怎么说?”
“他说什么煞气已解,可以随时接小公子回去。”
盈悠陷入沉思,看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二叔父这么久都没派人去问么?
唉。
男人真是薄情寡义啊。
“罢了,我要去...”
"姑娘。"小秋怯怯地看着盈悠的脸色,生怕她生气,“大人说姑娘这段时间还是别出门了,在家里进学即可。”
盈悠:......
“呵。”582xx冷笑道,“看,三天两头闯祸,就算勇国公府这么厚的家底也耐不住你造。”
盈悠托着腮,看上去不太情愿。她眨眨眼:“好吧,我不出门,但是一个人太无聊了,我邀好友来玩总行了吧?”
小秋舒了口气:“那当然是可以的,姑娘要请谁?”
“我在学堂的同窗,齐南齐姑娘。”
—
学习的进度不能落下,之前让582xx制作的洗脑歌做好了,盈悠一边背书一边循环播放,果然事半功倍,就是在赵玄济检查的时候差点背着背着唱起来。
“小秋说你请了齐大人的女儿来府里做客?”赵玄济低着头,在一张纸上圈圈画画。
“嗯。”
“交点朋友也不错,只是别人说的不要全信。”赵玄济头也不抬,“虽不会害你,但难免心里有自己的考量。”
说的是齐南还是齐大人?盈悠手心沁出汗,他又猜到多少?
“过来。”
盈悠心神不宁,啊了一声,凑过去看到那张纸原来是一篇文章,越看越眼熟。
“表哥,这是什么啊?”
赵玄济闻言无奈道:“你自己作的文章,自己却认不出来?”
盈悠尴尬不已,干笑两声。
“画圈的地方不够好,拿回去改改,不会的地方就问我。”
盈悠看着满是圈圈的文章陷入沉思。
这一改就改到了黄昏。盈悠以前作文章被夫子打回后,往往是头脑里过一遍,嘴上再过一遍,经常改到深更半夜,最后以梅双看不下去上手帮她改作为结尾。
只是如今可不行了,盈悠看着满纸涂改,叹了口气。
“你这文章倒是新颖不落俗,只是辞藻也太草率了些。”
盈悠抬头望去,齐南还穿着学堂的衣服,独自一人拎着书囊就来了。
“你没换衣服就来了?齐大人知情吗?”
“那么讲究做什么。”齐南挑起桌上的葡萄送进嘴,倚着桌子另一只手拿起她的文章看了起来。
“你还没说呢,齐大人知不知道你来了,没有的话我让人去你府上...”
“我娘要是听到你这么说,肯定要笑掉大牙,这么大的人,还怕丢了不成?”齐南扫了几眼点评道,“你这写的,没读过书么?”
“...好好说话。”
“那就奇了。文章倒是言之有物,瞧着是学了的,只是这写文章又不是让你去街头说书,写那么多大白话做什么?”
那当然了。盈悠泄气的想,本来就是现代大白话译文言文嘛,她又不是专业的,凭着高中学的那点东西已经尽力了。
“那怎么改善呢,齐老师?”
齐南不自在道:“能有什么办法,这个没什么捷径,只能多读书了。多读多写自然就有长进。”
“你让我过来,不会就是看你写的文章罢?”
“这倒不是。”盈悠直起身子,“我问你,朝堂的官员你都知道么?”
“问我这个?”齐南笑着微微歪头,“你确定?”
“能有什么办法,我又出不了门,你看我像是敢问我表哥的样子吗?”
齐南想起赵夫子那张冷冰冰的脸,打了个冷颤,感同身受道:“也是,你也真倒霉,我就没见哪个夫子比赵夫子还严的,偏偏他还是你表哥,你以后可有罪受了。”
“啊?”
齐南特地看了周围有没有人:“我做的文章,就连我娘也说没问题,不知道他怎么挑出那么多问题的。”
盈悠看着自己满是圈圈的文章欣慰道:“那就好,看来不止我一个是这样。”
“那倒不是,我的圈一般只有你的一半。”
“...好了,不要再谈这些了。”盈悠放下文章道,“你可知道前尚书令是谁?”
“李正清?你问他做什么?”
“他如今如何了?”
“这要问,你是希望他好,还是不好呢?”
盈悠抚掌笑道:“我又不是什么恶人,自是希望别人好的。”
齐南挑眉道:“那就好,他最近怕是要时来运转,能不能翻身就看有没有那个运气了。”
“这是什么意思?”
齐南伸手捻了一缕她肩头的青丝,盈悠躲闪不及。眸光暗了暗:“他先前得罪了人,被发配到地方,如今有京中人想起他,被匆匆召回京城,至于什么官职,就看其他几位大人是什么意思了。”
盈悠问道:“支持他的人多么?”
“五五开。”齐南神神秘秘道,“我娘倒是无所谓,你若是希望他能官复原职,和我娘说一声即可。”
“这么容易?代价我怕是付不起呢。”
齐南哈哈大笑:“我看我娘对你恨不得掏心掏肺,哪舍得叫你付利息。”
“不过,你得告诉我,李正清和你是什么关系?”
“那李大人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我原先的二叔母。”
“我二叔母生我堂弟时,他正好被贬到小地方,叔母知道后急火攻心,血崩不止,当晚便走了。”
“...节哀。”
盈悠垂眸,原先的二叔母死在她穿过来的前几年,她还是听梅双不小心说漏了嘴,才知道二叔夫除了大姐竟然还有一个孩子。
“不过这和你关系也不大吧。听说你二叔夫不准府里女子进学,你不应该和他关系很紧张么,关心李正清做什么?”
“那就是另一件事了,我现在出不了门,得想办法和他见一面才是。”
“你有什么办法?”
“让他装成你的小厮。”
“人家好歹也是一个官,你这不是让我上门找打么?”
“别急呀,你就报上我的名字,问他还想不想见自己的小外孙,若是不想,就当我没问过。他这个前岳丈去元府,恐怕我叔父都不会搭理他。”
齐南松开手,从上到下打量她:“拿外孙威胁,你可真够卑鄙的,这算什么?”
“挟天子以令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