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
褚玉苑中,黎月坐卧于床上,橙黄色的锦被盖在她身上瞧不出起伏。墨心在她身侧伺弄汤药,张明涵在一旁的圆凳上坐着不许墨莲靠近,墨莲站于一旁嗓子里只轻轻发出一声。
“你说吧。”,黎月喝完药,朝着墨莲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
“娘子,您一定要相信我!那日,那日是郑妈妈找了我,说,说是书红相约。”,墨莲急忙说,“书红在李老爷家,白日里受主母刁难,夜间,这李老爷各种花样,她,她恨您!”
“所以你……”
“明涵~”,黎月示意墨莲继续说下去。
“书红说,她说您若是当家作主了,日后若是有了子嗣,晔少爷就,就没了依仗。”,墨莲偷偷瞧了一眼黎月,见她无力的看向自己,“可,可我没有答应她。她,她不知道您有孕了,她让我想法子设计让您,让您坏了名声。我,我没有答应她。”
“气死我了,书红以为她躲在李府,我们奈何不了她了吗!”,明涵又瞬间相信了墨莲的说辞,黎月觉得被明涵这么闹腾,似乎空气清新了一些。
“之前为何不说?”
“我,我……”,墨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黎月。
“你也认为我会亏待晔儿。”,黎月追问。
“我,不知道。”,墨莲道,“但是晔少爷喜欢您,所以……”
“晔儿喜欢我?”,黎月倒是觉得有趣。陈晔那个小肉团子喜欢自己吗,还是喜欢自己给他做的糖糕、油饼、肉圆子……
“是,是,晔少爷说,月母亲待他好,陪他玩,陪他吃好吃的,陪他习字,还不会责罚他……是这府中待他最好之人……”,墨莲一骨碌将陈晔的话说了出来。
黎月笑了笑,她只是像对待大牛和二丫一样对待陈晔,这便成了在这府中待他最好之人么?黎月并没有对陈晔有太多的感情,不会有人讨厌一个懂礼貌的小团子,但要说喜欢,她也感觉不到自己有多喜欢这故作老成的娃娃,要说,她还是更喜欢大牛。却从未想着,陈晔竟然如此喜欢自己,也因着陈晔,自己不知不觉间,躲过了一劫。
也许是孩子没了之后的多愁善感,黎月这么想着,便觉得眼眶温热,快要装不下眼泪一般,她睁大了眼睛,吸了吸鼻子道,“晔儿是个好孩子。”
“嫂嫂自是最好的!”,张明涵真是处处能接上话。
“墨莲,你起来吧,我不怨你。”,黎月接着道,“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自入府以来,你和墨心……你,便……。”
“娘子,墨莲只求常伴娘子左右赎罪!”
“唉……那你便留下吧……”
是的,黎月不怪墨莲,也相信这件事不是墨莲干的。但是,墨莲从未告诉她书红的小动作,想必,若不是陈晔喜欢自己,墨莲也许就……她始终是王家的配嫁,她的责任是陈晔。
黎月觉得有些无奈,自从入了陈宅,自己从孤身一人,慢慢接受了墨心和墨莲,又慢慢说服自己有了孩子,如今这孩子因为自己的疏忽没了,如今又……自己又回到了起点,回到了孤身一人的状态。
也许她就是孤命,不该贪恋温暖,不该生出贪心便好了吧。
“嫂嫂……”
“明涵,你也去吧,我已无大碍,别耽误了章少爷的正事。”
“哼,他一天天找猫逗狗的,有什么正事,我……”
“明涵!”,黎月在她没有说出更多的话之前,制止了她。
书房
“你说是月娘教你的如何巡铺子?”,陈均柏惊讶于今日陈刚巡视各店铺的记录中处处直点关键之处。
“是,不,不,啊,是……”
“说清楚。”,陈均柏无语。
“不是娘子教我,是娘子与墨莲说……”,陈刚便将墨莲那日的话有模有样的重复了一遍。陈刚自己也觉得稀奇,按着娘子说的这几样,他再去铺子里巡视的时候,那些掌柜的似乎也不同于以往了,以往这些掌柜的自然是恭敬的,如今似乎更,更,更加恭敬了!
“娘子还说了些什么?”,陈均柏追问着,黎月教于墨莲的这些窍门,正是从采买到出售的几处关键点,用于经营铺子还是过于简单了点,但用于查铺子而言确实是各快速找问题的法子。陈刚跟随他身边多年都未能琢磨出来,黎月至多在周掌柜的铺子里呆了一年,便会了吗?
“娘子还说,还说不可只有一处采买,不可由同一人负责采买和入库,还说……”,陈刚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记不清了……墨莲说,娘子说这些都需要时间,不是一时一日可学会的。”
陈均柏讶异于黎月小小年纪竟然对于生意上的事有这样的理解,她不同于其他的商家小姐可以有耳濡目染的机会,不过是长到去年家中变故被送入周掌柜的宴楼栖身,想必周掌柜也不过是指点一二,她怎会?
“芒硝一事,可查出来了?”,想到黎月,陈均柏只觉得她近日里情绪慢慢平复,但又和从前不同。往日里总爱钻进小厨房里折腾些吃的,如今像是换了个人般,整日里除了每日请安便是呆坐于房中。
“茶师并不知情,那日的茶和水都是府中备下的,茶师不过负责烹煮一事。”,陈刚道,“查了其家人,近日也并未发现异常之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除了茶师外,又查了水和茶。”,陈刚想了想道,“水是娘子拖了宴楼处得来的泉水,已请郎中验过,没有问题。”
“那便是茶了?”,陈均柏问道。
“茶也没有问题,库房中的剩余茶叶均已查验,并未掺入芒硝。况且若是在茶中加入芒硝,那满堂的宾客早就察觉了。”,陈刚一口气说完。
“只是,娘子的茶盏,翻遍了府中上下,找不到了。”
“茶盏?”,是啊,陈均柏暗暗思索,是啊,茶师,泉水,茶叶都没有问题,那便只有在茶盏中加入芒硝。那一日接触过茶盏的,有后院的婆子,茶师,还有就是墨心了!
“唉,小少爷,您别跑,小心摔着。”,墨莲追赶着陈晔一路跑如黎月房中。
“月娘亲~”,陈晔跑到黎月跟前,摊开手掌是一把捏得蔫儿了的黄色小花,“娘亲,花花~”
肥嘟嘟的小手里攥着小花,都出汗了,黎月取过陈晔手中的花放入桌上的果盘中,“好漂亮,谢谢晔儿”,一边替他擦收道,“玩儿得累了吗,都出汗了。”
“不累!月娘亲~”,一边说一边向黎月身上爬去。
黎月将陈晔抱于膝上,给他的额头脖颈处擦着汗,一边说,“近日的课业可有完成?晚些时候你爹回来了可要查看的。”
“嗯,好困……”,陈晔耍赖一般躺在黎月身上,暖暖的小肉团子,刚刚在院中跑出了一层薄汗这会儿正散着热气,微微的奶香混着小孩的汗香,烘得黎月觉得脸上痒痒的,心底也微微热了些。
黎月低下头看着陈晔的脸庞,小孩白白嫩嫩的脸随了父亲的模样,就好像是看到陈均柏幼时一般。眉毛还是稀稀疏疏,一双眼睛圆圆的刻在脸上忽闪忽闪,偏着少年老成,小嘴紧紧抿着,坐在黎月身上也不安分,扭着调整坐姿。
如果自己的孩子是各男孩,生下来应该也是长成这样吧。这么想着,看着陈晔又是多出了几分亲近。
这几日陈晔也不知怎的,老爱往她屋子里跑,往日里虽是喜欢是不是来黎月处,却不似近日里长在她屋子里这般勤快。
陈晔生手抚上了黎月的眼睛,差不多将整个身子趴在她脸上一般,“月娘亲不哭哭……”,小手柔软,热量贴着眼皮钻入黎月的脑中,麻痹了钝痛。
黎月双手拢着陈晔,拍着他的背轻轻哄着,“月娘亲不哭,晔儿也要乖乖的听话……”
陈均柏在房门口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母慈子孝,黎月嘴角微微挂着笑,怀抱着陈晔小小的身体轻轻摇晃,任由他跪在自己腿上,伸着一双小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擦。陈均柏看得眼中发痒,眨了眨眼,便道,“课业都完成了?你母亲都病了,不可一直缠着她。”
陈晔不情不愿从黎月身爬下来,“父亲~~”
黎月拉着他的小手轻轻拍着,哄他,“快去吧,晚上到母亲这儿来吃丸子~”
陈晔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一听有好吃的,开心的跑了出去。
“晔儿近日常来你屋中,勿要由着他,你身子还未恢复,需要静养。”,陈均柏牵着黎月的手,将其安置于床上。
“成日躺着,也腻了,幸而晔儿常来伴我。”,黎月乖乖盖上被子。
“过几日铺子里的事处理完了,我带你去庄子上走走。”,陈均柏提议去庄子上,一是为了让黎月能去乡野间换个环境好宽宽心,再则陈刚提到关于黎月教授他生意之事,陈均柏想看看是否真如陈刚所说。
黎月微微颔首,“可有,可是茶师?”
“不是,还需要时日。”,闻言黎月轻轻叹了口气。
“你养好身子,待我查明事情真相,我定还你,还我们的孩儿一个公道。”
“或许是我们母子没有缘分吧~”
“别胡说,”,陈均柏握紧了黎月的手,“不是你的错,别瞎想。”
黎月觉得胸口暖呼呼的,刚才陈晔趴着去摸她的眼皮,暖呼呼的小身子,热气映在胸口不散。
“晔儿,是个好孩子。”,她轻轻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