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门铃响到第三声时,夏宇正把计算器按得噼啪作响。
"势利鬼!去开门!"夏美从二楼探出头,薯片渣簌簌落在他的账本上。
"你干嘛又偷吃我的洋芋片,还弄得到处都是!"夏宇嫌弃的拿两个手指夹着账本,抖了抖上面的薯片碎屑。
玄关处,浑身是血的雄哥怀里抱着个雪色人影。少女垂落的手腕上,鲜血从指尖不断滴落在地板上。
“夏宇夏美,你们快来帮忙”雄哥把昏迷的女人放在沙发上,连忙招呼着屋里还没缓过神的两个人。
夏宇的视线钉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女人身上白色的衬衫已经被染成了红色,没有伤痕,甚至没有呼吸起伏——像具被抽空的人偶。他忽然冷笑出声:"雄哥,你捡垃圾的癖好能不能升级下?这次连活物都不是。"
"怎么会有声音...我不是已经死了么..."
断断续续的吵闹声像隔着一层玻璃让人听得不真切。我却怎么也睁不开沉重的眼皮。右手腕传来尖锐的疼痛,让模糊的意识变得清晰。
"目标人物已定位...滋滋...系统故障..."机械音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意识沉浮之际,只感觉一双带有温度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像妈妈一样温暖。只是那抹温暖转瞬即逝,我想留住那双要离开的手,可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才慢慢回笼。嘶,好疼。自己只是尝试动动手腕,却疼得止不住,手部的疼痛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切割着我的神经,疼的忍不住想逃避。
而另一边的夏家众人,异能医生刚宣布沙发上的女人可以准备后事了,再也没有抢救的必要。
“雄哥……雄哥,诈尸了!?”夏宇正盯着雄哥带回来的这个“垃圾”,没想到这个人的手指居然动了起来。
等完全适应了刺眼的灯光,我才睁开眼睛,面前的男人好像在说什么,但自己听不真切,也看不清脸。眼前模糊的视线,更加剧了我内心的不安。
“你是谁?”我防备地面对这陌生的环境,想撑着胳膊坐起来,却被右手手腕的剧痛险些逼出眼泪。
这时我才顺着疼痛的源头看去——手上还缠着纱布。可能是刚才的动作太猛了,拉扯到了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感告诉自己,这一切不是做梦。可我的脑海里却一片空白。越努力搞清楚这时怎么回事,头越是撕裂般的痛。
我并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只记得自己是在和家人吃午饭,后来…后来…嘶,后来的事情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我思考的时候,最前方穿着古装的女人突然伸手探向我的鼻孔。
思绪被面前的女人的动作打断。"啊!"我条件反射地拍开那只手,牵扯到右腕伤口时倒抽一口冷气。刚换好的纱布,又因为这一举动,鲜血快速的染红了整个纱布。
该死…自己的右手居然完全是不上力气…就连推开那个女人的手都费力。
"伤口是异能所致,但她体内确实没有能量反应。"古装女人说着,她的手指划过我的脊椎时,仪器突然爆表出现一串乱码,又迅速清零。“奇怪,她刚才明明......”,她嘀咕着看了雄哥,最终摇了摇头
"异能检测确定没问题?"雄哥眉头紧锁。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身穿古装的女人放下手,转头对雄哥说,"按时换药就行。"说完这句便和同行的人离开了
“雄哥,接下来怎么办?”夏宇看着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女人,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戒备和敌意,语气冷淡地说道。
“咳咳,十七……别害怕啊,我们都不会伤害你的。”雄哥用他自认为最温柔的语气,靠近瑟瑟发抖的我。
听到这句话,我原本紧张的神态放松了些许,抬起头正好看到了雄哥正关切的看着自己。但又环视周围,陌生的环境让我的心情更加不安。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雄哥看着我逐渐冷静下来,问道。
夏美看到我不说话的样子,忍不住说道:“老母达令,她该不会是傻了吧。”
“夏美!”雄哥马上让她住嘴。
“我要回去。”我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我并不想在陌生的地方呆太久,更何况今天是爸妈的结婚纪念日,自己准备的礼物还没来得及去店里拿。
突然,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全部看向我。眼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我的身体本能地又往后缩了缩。
这时众人才打量起女人来。纤细高挑的身材,身上是简单的衬衫和过膝的灰色裙子,更添一丝气质。过肩的头发半梳起来,几缕发丝落在前面,皮肤白得有些病态,怎么看都一副不健康的模样。身上沾了血和灰尘的衣服也丝毫不显得狼狈,倒是多添了一丝柔弱感。红着眼眶,鼻尖上还有来不及擦拭的灰尘,显得楚楚可怜。
“喂,不想二次失血休克的话就不要乱动。”夏宇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抱胸打量着面前的人。
“让开。”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并不算友好。
“那个十七啊,夏宇说得对,我看你还是先休息一下。”看着剑拔弩张的气氛,雄哥适时地跳出来,看着情绪激动的我,连忙把我拉回来,又用眼神示意着夏宇。
此时的我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雄哥逃避的眼神,让我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不等别人劝阻,我重新坐到了沙发上,抓着雄哥的手臂问道:“阿姨,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了看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晕倒前的记忆顿时涌上脑海。死亡的威胁仿佛没有散去,他们带着杀戮的欲望破门而入,对待每个人都毫不留情。我看到亲人的尸体躺在地上,看到自己的家被烧毁……
十七的语气染上颤抖,却还是不愿意相信地疑问道:“他们死了?”
“十七,你放心,我会代替你妈妈好好照顾你的……”另一旁的雄哥还在巴拉巴拉地讲着一堆安慰自己的话,可我却什么都没有听见,脑袋“嗡”的一声,诊断报告从我的指尖滑落,过往的一切如潮水般袭来。
"十七..."雄哥的手搭在我肩上,温暖的重量,"以后这里就是你的..."
"尸体呢?"
这句话像块冰砸在地板上。夏美倒吸冷气的声音,夏天打翻茶杯的响动,还有夏宇突然停住不说话,都在我的耳中扭曲成尖锐的蜂鸣。
本不该问的,但我控制不住。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妈妈将我推入密室时染血的手指,爸爸挡在门前炸开的异能光芒。而现在这些人告诉我,那场大火什么都没留下,连灰烬都混着雨水流进了下水道。
抱臂倚墙的夏宇突然冷笑:"雄哥,你该不会想收留她吧?"
"我去下洗手间。"我站起身,膝盖撞到茶几也毫无知觉。镜子里的人对自己露出个扭曲的微笑——多可笑啊,自己甚至没资格见到父母的最后一面,因为连"最后一面"都烧成了连DNA都提取不出的焦炭。
冷水冲在手腕上时,绷带渗出血迹。突然想起六岁那年第一次学火系异能,老爸握着我的手腕说:"火焰最可怕的地方不是灼热,而是它会把存在过的证据都抹消。
就像现在这样......
我把额头抵在冰冷的镜面上,数着呼吸。一次,两次,原来人不需要异能也能感到这种疼痛——像有人把自己的内脏都换成了烧红的煤块。
回到客厅时,所有人都装作若无其事。雄哥递来的热可可太甜,夏天讲的笑话太干,夏美展示的异能太拙劣。只有夏宇,那个据说最冷漠的夏宇,在递给她纸巾。
我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笑了。多奇怪,这种时候反而流不出眼泪。我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倒影,突然很想知道——如果现在可以发动异能把自己烧干净,会不会就能在另一个世界见到父母?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掐灭。因为夏宇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镜片反射着冷光,手里拿着本账簿:"住宿费每月八千,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他翻过一页,"等你恢复好了,做家务抵债"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会恢复好尽快离开的......”我很快掩饰掉那抹悲伤的情绪,礼貌中带有一丝疏离,语气冷淡。
“夏宇!”雄哥的杯子重重砸在茶几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钱钱钱的”
雄哥用手肘狠捅儿子,后者不情不愿地补充:"...当然安全第一。"夏宇继续补充道"还有,多个人吃饭,每月生活费得减一千。"按键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雄哥握住我的手,微微一笑:“这就对了,你以后和他们一起叫我雄哥就好。”
夏宇在一旁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行了行了,别在这里婆婆妈妈了。她要是想走就走,我们这里又不是慈善机构。”他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敌意,对这个“不速之客”感到极度不满。
看着面前的男人咄咄逼人的模样,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只是来夏家借住,并不是来找麻烦的,等伤养好了她会马上的搬出去。
“你别在意他,夏宇就是嘴硬心软。”雄哥看着我“哎呀,好啦,夏美,你带着十七先去换身衣服。”
刚被扣了生活费的夏美板着脸,草草把我带到了临时收拾的房间后,将一个帆布包塞进自己的怀里。
“这是什么?”我有些疑惑地看着怀里的口袋。
“哦吼,是势利鬼从你家拿来的,里面应该都是你的衣服。”夏美撇撇嘴,马上转身离去。
等房门关上,帆布包里的衣物散落在床单上,她挑了件最朴素的灰蓝色衬衫,和之前被血染脏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浴室就在我的房间不远处,我敲了两声确定浴室没人,才走了进去并锁了门。
浴室的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蒸腾的热气中,镜子很快被蒙上了一层白雾。我伸手摸开哈气顿感眼前一片清晰,苍白的脸像幽灵般浮现在镜面上。一件又一件褪下自己的衣服,雪白的肌肤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大小不一的伤口,锁骨处的贯穿伤最为恐怖,纱布解开时带出血丝,在热气中微微颤动。
“不堪一击。”
记忆中男人的嗤笑声与花洒的水声重叠,我猛地握拳砸向洗漱台,指关节立刻泛红。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场景,那个男人的脸已经记不清了,锁骨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它的存在不断提醒着自己是有多么的弱小。
镜子里映出自己苍白的脸。我缓缓抬手,解开右手腕的绷带。代表异能行者的专属印记已经完全消失,医生说得对,那里已经检测不出任何异能波动,只剩一道丑陋的疤痕,像条僵死的蜈蚣。
想起老爸教自己的第一个异能,老妈给自己缝的护腕,全都随着那场大火——我突然掐住自己的疤痕,指甲陷进皮肉。疼痛让自己终于确认这不是噩梦。真实的痛感,真实的血迹,真实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会为自己包扎伤口的人了。
“为什么......”我不死心地摊开手掌,试图再次凝聚异能,可掌心除了汗水什么也没有。
哗啦——像是再也克制不住,洗漱台上的东西被她一扫而空。陶瓷漱口杯砸在门框上,碎成三瓣,传来巨大的响声。
“拆家请去后院,浴室装修很贵的。”夏宇被巨大的声响吸引过来,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懒洋洋的,却带着一丝紧绷。
等我冷静下来后,夏宇早就没了踪影,推开门只见地上摆好的药膏,便签上是锋利的字迹:一日三次,否则伤口溃烂医药费自负
等我慢慢的平复了呼吸,弯下腰拿起那人送的药膏,湿发垂下来遮住了发红的眼眶。
简单梳洗过后,我轻轻关上房门,机械地反锁。手指在门把上停留了三秒——这个动作和以前回家时一模一样,仿佛下一秒还能听见老妈在走廊喊"洗手吃饭"。
我不得不接受这世界唯一和我有着血脉联系的两个人已经消失了,这个认知像钝刀般缓缓切入胸腔。我走到床边,突然发现床单是新的,印着幼稚的向日葵图案。雄哥大概以为年轻女孩都喜欢这种。我盯着那些金黄的花瓣出神,想起最后一次和老妈逛街时,她们在布料店摸过一匹相似的布料。
"应该买下来的..."我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迅速消散。
抬头看向一旁的桌子上,走近看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和一杯温水。
一滴水珠砸在桌面上。我慌张地去擦,却发现越擦越花。奇怪,明明没有发动异能,为什么眼前这么模糊?等自己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