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想为沐景晨撑伞,沐景晨却连退三步。
雨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暴躁的情绪尚未完全平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又是一个会刺激到兰晓的人,他无比防备,又无比愤怒,用着近乎发牢骚的语气吼她:“别离我这么近!兰晓看见了会生气!”
颜清被他吓到,站在原地不再往前,委屈劝说:“你会感冒的。”
沐景晨烦躁不已,不明白颜清为什么又来瞎掺和他们家和兰晓的这些破事。
“颜清,我感冒跟你没关系,我死了都跟你没关系!你能不能该干嘛干嘛去,别瞎掺和我们家的事!”
颜清更加委屈,握着伞柄的手都轻微颤抖,眼眶红红,泪水盈眶,精致的妆容都要哭花了:“我只是想帮你,沐叔叔说了,你不是自愿和兰晓在一起的,你是被兰晓逼迫的,我想帮你摆脱她。”
“你可以先和我订婚,这样她就不敢堂而皇之的缠着你了。”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我喜欢兰晓,我爱兰晓!我爱她!你听明白了吗!我爱她!我只会跟她在一起,这辈子我只会和兰晓在一起!”
沐景晨被雨淋的满身狼狈,在金月豪阁那副温文尔雅风姿脱俗的形象早已不复存在,他歇斯底里的像个骂街的疯子。
“我不相信!沐叔叔说了你是被逼的!”颜清丢掉手中的伞,她往前走一步,沐景晨就退一步,索性她也停驻原地,陪他一起淋雨,哭着喊着:“她都在法国闹成那样子,影响到了沐家,你为什么要喜欢她这个害人精!”
“你才是害人精!”沐景晨不允许她这样说兰晓,不允许任何人辱骂兰晓,兰晓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却被他们一个一个贴上罪人的标签:“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纠缠我!”
颜清以泪洗面,被心爱之人这般痛骂,她是真的很难过,有心帮他不被理解,更加心寒。
“沐景晨,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帮你,我没有错!”
“可我不喜欢你!”沐景晨继续控诉:“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连朋友都不算,你自以为是的来掺和我家的事,打扰我的生活,就是你的错!”
“那我和兰印在一起,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颜清想要一个答案,毕竟她和兰印在一起,不仅仅是为了膈应先一步抢走沐景晨的兰晓,还想看看沐景晨是不是也有点在意她。
她认为沐景晨摔坏她送给兰印的小提琴,就是最好的证据。
如果不是嫉妒,如果真的不在意,为什么沐景晨会摔坏那把琴。
那是高中迎新晚会她和沐景晨钢琴合奏时用过的,他一定认识。
沐景晨气笑了,甚至暴躁的有点崩溃,他不知道自己曾经到底做过什么,让颜清产生他对她有好感这样的错觉。
他反问:“我应该有什么感觉吗?”
颜清羞愤不已:“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摔坏我送给兰印的提琴,那是我们高中合奏时用过的琴,你还夸它音色好,问我从哪里买的,还说再好的琴也得遇到合适的人,才能奏出灵魂!”
沐景晨斩钉截铁的怒吼:“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
循着颜清的话,沐景晨记起了些许过去的事,高中某次晚会,他确实和颜清合奏过,他是被临时拉去救场的,原本那个要和颜清合奏的同学受伤了。
他也的确夸过那把提琴,只不过是想给兰晓买一把新琴,顺便打听一下。
“我不喜欢你,我喜欢兰晓,我只喜欢兰晓。”沐景晨多次三番重复重复再重复,明确明确再明确,好像怕眼前人听不懂真相,听不懂事实:“颜清,你听得懂,你也看得明白,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非要纠缠我!”
“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摔坏你的小提琴,因为兰晓讨厌那把琴,因为兰晓讨厌兰印拉琴影响她情绪,因为兰晓讨厌,所以我也讨厌!因为只要我摔坏那把琴,兰晓就会开心!只要能讨她开心!我愿意做这些卑劣的肮脏的事!!”
“啊!!”颜清捂住双耳,难以置信,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清风明月的沐景晨为什么会是这样子的,那个在灯光下温柔弹奏钢琴曲的少年,怎么就腐烂成了这般模样。
“我不喜欢你。”沐景晨继续表明态度,语气强硬:“我也请求你不要再喜欢我,这对我来说是困扰是麻烦!”
沐景晨在颜清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转身离去。
这应该是沐景晨这辈子和她说话最多的一次见面,字字句句都直白的表达出“沐景晨不喜欢颜清”的信号。
颜清有些站不住脚,蹲在地上,抱着自己打颤,喃喃自语:“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怎么会是这样子……”
她见证了一个没有绅士风度,没有教养,大喊大叫歇斯底里情绪极其不稳定的疯子一般的沐景晨。
这样的沐景晨,令人生畏。
这比之前在江景名邸看他和兰晓接吻时还要难以接受,她直面沐景晨不堪的一面,打碎了所有的青春滤镜。
她试图缝补沐景晨在她心中的残缺,试图接受沐景晨的缺点,最后试图让自己忘记疯子一样的沐景晨,继续喜欢青春里的那位谦谦公子。
可她忘不掉了。
她忘不掉沐景晨几次三番重复的那句“我不喜欢你。”
她忘不掉沐景晨看向她时眼里的厌恶和反感。
“一厢情愿”这四个字,颜清在此刻理解透彻。
自小她不缺追求者,追捧者,走的每一步路都自信张扬,她自以为的优越条件,原来在沐景晨这里,从未入眼。
或许沐景晨面对她时如此丑恶的嘴脸,就是希望她能远离他吧。
她出局了。
或者说,她不曾入局。
……
飞往巴黎的航班已经起飞,这是兰晓第一次单独坐飞机,很不习惯。
然而前不久大量的情绪和精力消耗,让她有些撑不住,慢慢沉睡,掌心简单用碎布包扎的伤口也渗出了血珠。
兰晓是被乘务人员喊醒的,有专门的医护人员在给她包扎伤口,她们温柔询问她的情况,问她是否需要帮助等等等等,一系列问题。
兰晓听着头疼。
包扎好伤口后,兰晓昏昏沉沉的再次睡去。
再醒来,飞机已经降落,她又是被乘务人员叫醒的。
睡了一觉,兰晓没有恢复体力,整个身体都是虚的,身体摇晃,站都站不稳,最后撑不住跌倒下去。
乘务人员打了急救电话。
兰晓在医院里醒来,她其实并没有昏睡多长时间,她望着突然出现陌生女子,有几分恍惚。
陌生女子安静的看着她,兰晓不说话,她也不说话,目光警惕,视线时而展望四周,不多时便又重新盯着兰晓。
“你是谁?”兰晓问。
女子简单明了的进行自我介绍:“我叫宋灵,是贺兰先生雇佣的保镖,保护贺兰小姐您的人身安全。”
“我不需要,离我远点。”兰晓冷漠拒绝,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宋灵没有阻拦她:“小姐,贺兰先生让您在医院等他。”
兰晓停下来:“我要是不呢?”
宋灵一本正经的解释:“这家医院是贺兰家海外投资的,您出不去。”
兰晓哼笑:“监禁我?”
宋灵非常人机的回复:“抱歉,贺兰小姐,我的职责是保护你。”
不等兰晓和宋灵继续争执,门口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兰印风风火火的闯入,直奔兰晓的方向。
“兰晓,你怎么样?”兰印看见她惨白的脸蛋无能为力,若不是刚巧来法国找宫辞,他都无法及时赶到。
兰晓不是一直在贺兰家吗?怎么会晕倒在异国他乡?
兰印不明所以,刚要问一问,被兰晓一个冷漠的眼神打断。
“你来做什么?”兰晓冷冰冰的语气,不掺杂任何演技。
撕破脸皮后,她已经不屑于在兰印一等人面前演戏了,毕竟再演下去于她而言也没什么好处。
兰印默默坐下来,微微叹息,低声道:“我刚好在法国,接到你在机场昏倒的消息,来看看你。”
兰晓问:“谁告诉你的?”她的紧急联系人是沐景晨,包包上挂的挂件留的也是沐景晨的电话和邮箱,医院打谁的电话也打不到兰印那边,更何况她的手机已经摔坏了。
贺兰声一直安排人盯着她,这她是知道的,她怀疑兰印是不是其中一员,如果是,兰家那边又有什么阴谋。
兰印如实交代:“贺兰叔叔告诉我的,他知道我在这边,托我看顾你一会儿,他很快就到。”
兰晓的眼神依旧犀利,她对兰印已经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了,哪怕是同母异父的血亲,她均无感。
在她眼里,兰印和兰薪一样,哪怕现在不一样,最终兰印也会变成下一个兰薪,毕竟当年的事,兰印也是受益者,在她厌恶沐家的时候,在她还当兰家是避风港的时候,兰印选择服从兰薪的主张,和沐家保持着表面的和谐。
兰晓明白兰薪是在给兰家铺路,自然是给他的宝贝儿子兰印铺路,代价不过就是牺牲一个她,任谁都知道怎么选。
兰晓冷笑了一声,看见兰印那副内疚的表情,默不作声的翻了个白眼,随即吩咐:“帮我约个人。”
兰印抬起头:“谁?”
兰晓讽笑:“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余悔。”
兰印眼中的光渐渐黯淡。
兰晓没再讲话,闭目养神,这是拒绝沟通的态度。
她来法国的目标很明确,和上一次一样,奔着余悔来的。
理由嘛,也很明确。
起初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可现在伤害过她的人,都得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