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温谨言猛然睁开了眼睛,瞳孔紧缩了一下又渐渐恢复原样。竹舍安静极,胸口的跳动比往常快了不少,他下意识地去抚摸了颈后的诅印,触手的冰凉,让他放松了下来。
人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手扶着略发疼痛的脑袋,青丝如瀑散开,温谨言低垂着一双腥红的眸子看着身旁熟睡的顾余然。
空气里还弥漫着东银香的味道,这种香料虽不及岚州的月眠却也能让人放下诫备睡死过去,犹如母亲安抚婴儿入睡。
他用惯了岚州的月眠来安神,在来到佘疆后,每每入睡都不能安稳,所以让童左带了月眠草与东银香。
结果这两样东西,也没有什么用。
腥红随着眸底戾气的安抚渐渐隐褪,恢复了漆黑的瞳子。温谨言下了床榻,捞了件外套披在了身上,就走出了竹舍。
夜深人静,清冷的月亮悬挂于顶。月光如昼将周边的照得清晰,这层“薄纱”也罩在了他的身上,除了角落里的影子。
人坐于池边,水面映着月光平静地如同一面明镜也映了他的脸。只见从宽大的袖袍里探出,修长的手指在水面
亲点,水波微漾,倒映的面孔换成了另一个男人。
男人白发如霜,剑眉轻敛,带了条抹额,人有一双含笑眸,似乎见到温谨言而感到有些意外。
“这么了,又疼了?”
温谨言淡道:“做了个梦。”
“梦?”男人顿了下,忙道:“又是那些东西?”
温谨言没有回答。
他说:“岁华,我已经开始怀疑皇庭有事瞒着我了。”人淡垂着双眸,眸色极淡却又在此刻危险起来。
见人沉默,他继续道:“它说温族骗我,现在看来,皇庭也在骗我。”
岁华皱着眉,他说:“那些东西不可信,以前也已经过去了,皇庭不敢骗你。”
温谨言眸子一寒,反问:“若是月眠香里参了东西了?”
“东西……”
人冷笑道:“可我发现只有皇庭和五族给我用以安神的东西,月眠能让我安稳入睡。以前的东西我快渐渐记不清了…”
他说:“今夜的梦,我梦见了温贺行那张令人恶心的嘴脸,以及温佑。但是,他是谁?提到这个“他”,我这里疼得难受…”温谨言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心臟的窒息感与撕裂,让他感到一阵无措慌乱。
“他,是谁…”
人眸中渐渐迷茫,困惑着低喃。
岁华也不知道对方口中的“他”是何人,他认识温衍也不过一百年,许多东西都是从师父那里得知的。温衍从未跟谁提起过某人,也从未见过对方在意过谁,所以他知道的也不多,也就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
翌日清晨,顾余州一夜好梦睡到了天明,人摸了摸身旁,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着空荡荡的身侧,顾余州眸色一沉。
“吱呀——”
这时,屋门被人推开,只见蓝蝶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不等她开囗,顾余州问道:“他了?”
又似乎觉得这语气不对,人干咳了几声,改口道:“舟先生呢?”
蓝蝶一脸怪异的表情走了进来,边把手中提着的食盒放桌上,边道:“先生不就在院子里坐着吗?”
听到这话,顾余州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温谨言又跑了。不过想想雾都一时半会还开不了,人暂时也不会跑。只是……
顾余州看着桌上的香炉,眯起眸:这香竟这么厉害,温谨言何时从他边离开的,他都没反应。
蓝蝶看人还坐在床榻上,叫唤了几声:“阿哥…该吃饭了。”
“哦,好。”顾余州又道了谢,下床榻走到桌台前,用起了早膳。
用完早膳后,蓝蝶才收拾了下,离开前还对人说道:“今日天气很好,等我忙完了,就带阿哥去山谷里玩。”
顾余州想想也没有什么事,就点头应了。
人出了屋子,屋外清爽明媚,天气果真如蓝蝶所说的很好。他收回视线,低眸便看见了院中的男人。
竹舍的院子里,那人一袭雪白的衣裳背对着坐在竹椅上,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顾余州走下梯阶,人安静地走了过去。直到离人一步距离才停下来,他凑前一瞧儿,只见对方手里拿着小刀在雕削着一块木头,也不知道人弄了多久,温谨言手里的木头已经形成了一个人形,他没有给木偶刻脸,只是在修着一些边角。
地上,人的衣裳上全是干净的木屑。
“想不到四公子还会这个。”顾余州勾唇笑道。
“嚓——”
锋利的刀刃一下子在木偶人的左臂划了一道浅印,温谨言闻言眸底黯然,握着刀的手也停顿了。
顾余州也没想到会这样,他低啧了声:“要不,老子帮你?”
温谨言:“……”
只见他收了小刀,把那木偶收了起来放进了腰间的锦袋里,站起身来转了过去,人脸上看不出喜怒,不温不火地道:“此等小事不劳顾二爷动手。”
“顾兄!”
人刚想说话,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给抢了先。二人转脸看过去,只见叶左衣朝他们两人招了招手,就跑了过来。
叶左衣跑进了院子里,温谨言看着跑来的少年玩味道:“想不到顾二爷也会有正经朋友,年纪倒小是被拐来的吗?”
顾余州:“……”
叶左衣过来,看到站在自己大哥身边的男人,微微愣了下。听童左说昨夜人是和舟先生睡一屋,也就不用猜测这人的身份了。
人心说:这舟先生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他问了声礼:“舟先生好!”
温谨言点了头回应,顾余州挑眉看着叶左衣,“你过来做什么?”
叶左衣直言:“来找大哥你的,当然顺便看看舟先生。”他又凑近对方耳旁小声说道:“你是不知道,那童左在吹舟先生多好多好来着,都快夸上天了,我这不是得来瞧瞧那小鬼仰慕的是何方神圣嘛!”
顾二爷面无表情:“然后?”
叶左衣嘿嘿一笑:“好看,而且待人挺温和的,那叫什么来着,公子如玉…”
“……”
温和?这人哪温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