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殿中暖黄的烛光在男人的身上渡了一层光晕,男人倾靠在软榻上,身上穿着干净的雪白衣袍,光滑的料子印着白金色的海棠花纹。人的肤色异常地白皙,那是一种病白透着几分近乎如透明的玉色质感,衣袍披在他的身上更是感觉到了人的清瘦,随着人咳嗽,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男人长长的乌发如墨披散着,有几缕沿着垂下落到了鲜红的地毯子上。
他看着十分年轻,眉间带着几分阴柔,一双桃眸眼尾略显狭长,眼尾处针点大小的朱砂痣格外显眼,让人无法忽视他的眼睛,那双瞳眸黑漆漆的,令人感到莫名的压抑和沉重。削薄的唇瓣仿佛被人用点硃在纸上晕染开一样。墨发间人的耳朵显得娇小,仔细看便能看见人右耳垂的耳洞,却不觉女气。
温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字。
温衍咳嗽的厉害,眼眶都红了。
殿里早早备了炭火,钟离宇冷着脸几步上前,眼眸杀意不减。他几乎是强克制着对这个男人的杀意走过去。
“你可真有本事,能让皇兄下令屠了周氏满门!”
钟离宇冷嘲讽刺地说,咳嗽的男人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因他的话顿了下,很快恢复了原样。
温衍语气十分平静,他看着钟离宇:“在周氏一脉开始筹备刺杀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是这结果。”
“可是你这个怪物……有皇庭,四族守护着,何人杀得了你?!”人提高了声量。钟离宇宽大袖袍虚掩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挙。他两眼死死盯着男人,温衍即使被骂作怪物,脸上依旧没有丝毫动怒的表情,可是后半句话使人脸上有了微妙的变化。
“皇庭?四族?”
温衍嗤笑了一声,神色微敛,他的脸色骤冷厉声看着钟离宇反问:“你敢去问问钟离竟、温轻裘、秦勉、徐桁之……皇庭和四族他们对我是守护还是软禁?!”接着又是一顿猛烈的咳嗽声。
钟离宇一时语噎,只见男人咳嗽得厉害,从软榻上站了起来,他咳嗽了几声,深色的瞳眸看着钟离宇一字一句地继续逼问:“你敢问他们,谁敢放了我?钟离宇,周家唯一的错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呵……”
人的呼吸渐渐凝重,钟离宇恍惚地后退了一步,良久咬牙说道:“放了你…樾京必有大灾…”
“可是周家无罪,你可知道周家还有两个半岁的孩子!”
他默认了皇庭的守护是对着人的软禁,但周家没有谋反却是对温衍行刺,这是事实。
回应他的则是两个字。
“可笑。”
温衍又像是早料到了一样,他说:“那又如何?难道你要我去求你皇兄收回圣旨?是否来的太晚了些?”
正当钟离宇想开口说些什么,这时从外边传来了魏全的声音。
“陛下驾到——”
长秋殿外侍监宫女跪了一地,云帝直驱主殿。在看到殿中钟离宇后,云帝不悦道:“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去领三十板子,滚回你的王府。”又对身后魏全道:“拟旨,宸王擅自入宫,扰乱宫规,静闭两月。”
魏全应下。
钟离宇欲言又止,只好领命离开:“臣弟领命。”
待宸王离开,云帝身后的魏全识趣的带人退了出去,几乎是拉出了十米之外的距离。
四周一下子清静下来,云帝脸色才得从缓和了些,他走上去看着温衍,语气不由放软了几分:“周家的事,朕会处理干净的。至于宸王…这些人以后都不出现在这里,扰你休养。”
哪料面前的人忽然开口,“我要回温家,劳烦圣上安排。”
“温衍!”
云帝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犹豫了下又道,“每年的寒冬最是酷冷,你若回温家……温家不比皇宫。”
“死不了。”温衍说:“我在这里待得时间够长了,只是换个地方软禁,有何不妥?”
云帝一时沉默了片刻,“好,朕去安排。”
“有劳圣上了。”
出了长秋殿,黑骑已经从周府回来了。云帝此时却没有想听到任何事的意思,他草草回了御书房,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见魏全匆匆地走出来。
夜已入半,温轻裘进宫了。
十月,初晨的樾京下了一场小雨,小雨停后,整个都城笼罩一层薄雾。朱红的宫门缓缓敞开,只见一辆马车从里边行驶出来,车轮辘轳在这安静无人的道上。
“咳咳....”
马车内传来男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女孩用手轻拍人的后背给他顺气。好一会儿,这声音才得以停下。
温衍伸手掀开了帘子,目光难得的温和地街道上渐渐多出的行人,以及一家家打开的商铺。
人放下帘子后转头看向乖巧坐在一角的女孩,“你家主子让你来照顾我,应该是什么都说过了吧”
女孩名叫青岚,今年不过十五岁,喜欢穿一身青色衣裳。
她却不是头一次伺候人,青岚本是偏宫的一个美人的侍女,只是那美人死后,青岚念旧主就一偏宫里,却不曾想被皇帝挑了出来,才得了这么个出宫的机会。
所以人回话时显得有些小心,她低着头说:“回公子,陛下说了以后青岚就是公子的人,其他的什么也不能管。”以及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就是死也不能说的。
许是习惯了长秋殿里那几个哑奴,眼前的女孩突然回答他,他竟觉的有些不太习惯。
人目光清冷微敛,别有深意的说了句:“倒是有心了。”
马车辘辘缓行朝南,此行去的温家府邸在樾京都的南边,并不是很远。
街道上开始热闹起来,人来人往,街边都是叫卖的小贩,什么人都有。马车内,青岚给人盖好一张毛绒毯子,这辆马车的御寒很好,帘子遮下可以说是密不透风使得车内暖意。温衍盖着毯子实在温暖,一时困意袭卷,人的眉眼垂下忍不住睡了过去。
青岚瞧人困了,怕人难受对着外边的车夫小声吩咐:“师傅,慢些。”
“好嘞。”
从南边道上,一匹红棕烈马一路狂奔,马背上的玄衣青年手中鞭子抽着马匹,街上行人见状纷纷躲避开来,还是闹得整条道上鸡犬不宁,一片怨声哉道。
正当这匹烈马快要到御景道时,只见从叉路口行来一辆马车,马背上的青年眸中抺过不悦,当下一拽缰绳夹紧马腹强行将跨下烈马给拉住,险些撞上。
而车夫也未曾料到会遇上这种事,即使他已经拉住了马,这马还是受了惊整个车身还是撞到了一旁,人死死拿住缰绳,才不至于太严重。
周围渐渐围了人,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遇上顾家的马,倒了霉。
这突如其来的倾斜碰撞,车内的主仆二人毫无防备,整个身体猛地撞到了一边。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