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乎意料,芮伦没有接过甘露,只是看了我几眼,然后抽走了那张契约,用灵力在上面重新改了改,再递到我的怀里。
我低下头看着那张新改过的契约,上面其他的未变,变了的只有价格一栏。
那里从原来的“一百天环石”变更成为了“一百年义务劳作”,下面还多附了一页纸来说明这个义务劳作的工作范畴。
???
一块天环石对应一年的义务劳作?不是别处,是界域的义务劳作,是别人想求也求不得的界域准入许可!
工作时间固定,做一休三,内容轻松,只用照看一下丹炉不要让它的火熄灭就可以。而且上面说是义务劳作,但同样也会提供住宿,负责三餐,按界域最低时薪发放俸禄。
幻梦般的工作地点,幻梦般的工作内容,这哪是义务劳作,这简直是仙境!
虽然在仙界说仙境有些奇怪,而且现实的仙界还挺糟糕的,但话本里都这么说,通指靠幻想虚构出的风水宝地,那就当做是一个固定名词好了。
这或许就是主角的特别之处?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管面临怎样的麻烦,也不管沦落到什么境地,都会有人物主动出现来推动剧情发展,直到最后结局的到来。
虽然结局都大差不差,但过程才是区分故事好烂的精髓嘛。
不过虽然他是这么说了,也主动给了我继续下去的理由,但是我还是得拒绝他。
这要是放在之前,在我找不到进入界域的方法之前,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或许就会答应了,哪怕它会耗费我百年光阴。
只是可惜,现在我已经来到了这里,而我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
所以我也只能不识抬举,无法承蒙厚爱了。
因此我也只是摇摇头,将盛放甘露的瓶子坚决塞回芮伦手中:“这并不等价,我的时间,我的劳作,我的所有,并没有这么值钱。抱歉,请原谅我辜负了你的好心,只是我无能为役,没法接受你的好意。”
芮伦握着被塞回的甘露瓶,心中情绪起伏暂且不论,只单单看着眼前几次拒绝了自己的少女,不解道:“你身上暗伤颇多,灵脉羸弱,空有强弩之势,已无中干之撑,若是放着不管短时间是内不成问题,但时间一长,亏空积成宿疾,会很难治疗的。这种病症越早治疗才越容易养好,在我这里调养个百年之时就能痊愈,也不会花费你太长时间,你又为什么不愿意呢?”
他是个好大夫,只是我实在不是一个能听话的好病人。
也因此,我难得的对他说了句真心话。
“不行啊,芮伦,一百年时间太久了,我等不起啊。”
我的目光直直地望向他的眼底,黑沉眼眸中倒映出我的身影。望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我不禁将视线停留了片刻,然后看着她笑了笑。
我的身体我再清楚不过了,倒也没有他口中说的那么严重。凡人修仙总要付出些代价,我有,旁人也有,区别只在于自己能付得起还是付不起而已,而这已经是我能付出的所有代价中最轻的那个选项了。
不过现在不是和他掰扯这些的时候,再说下去,林葵都要以为我要命不久矣了,他现在就在拿一种令人恶寒的同情眼神看着我,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怎么能崩自己的人设!
他不是一个寡言的毛绒绒酷哥吗!
现在这泪眼汪汪的软包子模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僵着脸扭过头去,努力严肃起神情,没有看向林葵,而是将视线落脚在屏风之上,试图将此事翻篇:“我们现在就要去千衍宫开会吗?”
还是眼不见为净最好。
“千衍宫?”
芮伦任凭契约浮在半空,手中转着被塞回的小瓶子扭头看向林葵,问道。
“嗯,戚队长和我在追捕逃犯时遇到的她,当时她正被娄孟丹攻击,后面更是被其当做人质来和我们谈条件,幸好戚队长救下了她。”林葵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左手握拳砸在摊开的右手手掌上,“啊,对了,差点忘了,原本我带她来你这里就是打算让你给她做个身体检查的,看一下她身上的魔气浓度到底如何,到没到临界值,需不需要立即开始修养。放心,这部分的诊疗费走公款,不用挂账。”
“这是费用的问题吗?!事关魔气,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你不早说!”芮伦气急,深吸一口气,捂住自己的眼睛缓了个三四秒,林葵自知理亏,委屈巴巴的禁声闭言,只拿一双眼睛偷偷看向我。
缓过来之后,芮伦不再理会他,只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面巴掌大的铜色单镜,用灵力将它固定在了我头顶的正上方。
“接下来可能会有点难受,你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我会调整力度的。”
他在平放好的镜子背面搁上几枚我并不清楚有什么用处的珠石,调整好它们之间的间隔角度,凑在我耳边,温声说道。
他离我很近,手指几次擦着我耳边掠过,我不禁咽咽口水,点点头。
别的还好,就是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呢?
这要是放在话本里,如果是动作一类的自不用说,后面接的内容绝对精彩;可这句话就算是放在一些清水的话本中,也绝对是一句能惹人浮想联翩的暧昧语句。
只可惜,到了我这里……
氛围对了,地点对了,语句对了,如果忽略旁边站着的林葵的话那人物也对了!难得的时机地点人物都这么完美,结果情节发展的如此无聊,什么刺激的情节都没发生,我居然只是在看病。
唉,我有些遗憾的在心底叹了口气。
谁不想和好看的修士搞搞感情呢,况且话本中感情线太单薄,情节太平淡的话可吸引不了读者啊,这要是没人看,那不就成了我一人的独角戏,这也太让人尴尬了吧!
我不要啊!我不要如此健康的情节!请给读者们看一些期待的画面吧!
“你,过来,站在这里,扶住她。”芮伦瞥了林葵一眼,用眼神示意道。
“哦。”林葵乖乖照做。
“给,这个是缚灵纱,一会儿会有强光,不适应的话可以先提前系上。”
我抬手接过,纱巾柔软丝滑,是很单薄的料子,它真的能阻挡所谓的强光吗,我心底有些怀疑。而且被他称为强光的光照程度,到底能有多亮,我有点好奇了。
如果戴上纱巾就可以收获芮伦的两点好感度,但如果选择不带,那我就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并且不会错过边上两人的任何反应,及时更新我的情报。
还真是两难的抉择呢。
就在我心底纠结,并逐渐有了某个选择的偏重时,林葵见我捏着纱巾边缘迟迟不动作,突然有了新的想法,“我来帮你系吧。”
好吧,两个人的好感度还是挺重要的,我将纱巾递给他。
“那就谢谢你啦。”
我拍拍他的手,企图给话本增添一些没必要的感情戏份。
虽然很是生硬就是啦,但没关系,感情戏这东西,有就不错了,我也不能强求太多嘛。
林葵双手捧着纱巾,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请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对方答应后却反而感到无所适从,更不知道自己此刻心中的复杂心绪到底是何又为何如此翻涌。
本来他才是那个要帮她挡住危险的人——自己身为界域搜捕小队的一员,本就应该将危险拦在众人之外,更何况这个危险还是因界域而起,自己就更要保护下一切被牵连的无辜者。她只是普通的路过而已,就不幸的被牵连进此桩疑案,无论如何,不论代价,自己都有必要保护对方的安危,但不知怎的,在娄孟丹的攻击中,却反而是她保护了自己,自己则是因为失误,反而让对方沦落险境称为娄孟丹的人质。
第一次自己没有保护住无辜者,第一次有人因为自己而落入险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疏漏,而刚刚也是这样,也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自己没有仔细分辨,就直接塞了一大堆丹药给她,让对方再次濒临险境。
明明都是自己的问题,可她却从来没有怪过他,甚至刚刚在他偷看被发现时,还冲他笑了笑。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只觉得心底涌上一种难言的情绪,有些欣喜,又有些难过,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自责……莫名其妙的情感缠绕成一团,让他第一次无法分辨。
如果他当初能再强一点就好了,如果他当初能再警醒一点就好了,如果他当初……
所以,所以……在他看到她摆弄着纱巾好似在纠结时,不知怎的脑子一热就提出了这个请求,好在对方也没觉得唐突,只笑了笑就将纱巾递给他。
请多使用我一些吧,请再多利用我一些吧。
他会请赎自己此前的一切罪过。
否则,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弥补对方。
本来他才该是那个保护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