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婕视角|大学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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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周六的清晨,晨光在专业课教室的落地窗上碎成金箔,空调外机在窗外嗡嗡作响,我蹲在地板上,手指烦躁地翻动着衣架上成排的布料样片。下周末的服装设计走秀迫在眉睫,模特名单却临时变动,连带着尺寸调整的标记贴纸都像在嘲笑我的混乱。手机震动时,我差点把咖啡泼在刚打版的雪纺裙上——谷思翰的消息跳出来
【谷思翰:来看我打球,今天小组赛。】
这人是会读心术吗?专挑我最崩溃的时候添乱。我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指尖却悬在拒绝键上迟迟没按下去。或许是廖蕊昨晚那句“你再盯着缝纫机眼珠都要掉进去了”起了作用,本来沉浸在烦躁和焦虑氛围的我心想也许换个氛围换个空气会舒服一些,我鬼使神差地回了个【珂婕:好】。
踏出空调房的瞬间,热浪裹着蝉鸣扑面而来,我立刻后悔了。篮球场在室外像块被烤化的焦糖,塑胶地面蒸腾出扭曲的光晕。朝气蓬勃的小伙子们顶着巨大的太阳用晒得焦黑的皮肤迎接,我坐在阴凉地里看着他们。谷思翰穿着雪白的7号球衣,汗湿的卷发贴在额角,在看见我之后冲我挥手,露出一口白牙,活像只得意的大型犬。
我缩进看台角落的树荫,却被蚊子群起攻之——防晒的喷雾在空气中划出银色弧线时,我数到第七只蚊子尸体黏在脚踝。
谷思翰的球衣在烈日下白得刺眼,像他初一转学前留在我素描本上的铅笔印——怎么擦都留有淡痕。
他跃起扣篮的瞬间,我下意识按下快门,镜头却对焦在场边树影里接吻的情侣。我心头一晃,心底跃起别样的情绪,夏日的操场边本就是情侣们的聚集地。
“第7次挥空,该死的蚊子。”
我撕开薄荷湿巾敷在红肿的包上,想起上周我改裙子时说的话:“INFJ的耐心阈值是蚊子包数量三次方。”
此刻五个包在皮肤上组成非对称星座,像他生日送给我那些永远画不对称的火柴人明信片。
我开始抱怨,并决定提前离开:“谷思翰简直神经病!”
我咬牙切齿地起身想往外走,大概是看到我起身,谷思翰立马停了下来,见我转身要走连忙跑了过来。
我就这样被他一把按住手腕。他半跪在下层台阶仰头看我,睫毛上还挂着汗珠:“喂,这可是你上次校际赛答应来看我比赛但是没来的惩罚,怎么能提前走。”
听到这我立马反驳:"拜托,我戴了那么大一顶荧光黄的帽子坐在正中间,你还说我没去!”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吃瘪,但也说不出什么更合适的理由了,摸着鼻子:“全场都以为来了个交通信号灯,我能认出来才有鬼呢……”
我随即翻了一个白眼,转身脱开他的手想要离开。但事与愿违,他又拉住我的手把我按了回去说:“哎呀对不起,大小姐,我是真不知道那是你,你最后也没来给我送水就直接走了,我当然不知道了,我跟你诚挚的道歉还不行吗。”
我恍然大悟:“啊,就因为这个,你当时一周都没理我,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
然后他撅起嘴低下头小声哼哼唧唧:“那你当时不也因为那个服装设计作业一周没理我……”
我被他气笑,屈指弹他脑门:“幼稚鬼!一周冷战就为报复我赶稿和没送水?”
他被我敲得疼了委屈的拿另外一只手捂住了额头撅着嘴:“……那个,还有一件事,就是那你能不能再来看我打一次比赛,就是下周决赛很重要很重要,你一定要来看!”
他突然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张门票,我本身就是一个耳根子很软的人,他这么求我我自然是不会拒绝,就答应了他。他告诉我这次特地给我留了第一排的位置,让我去就行,这个票他可宝贵了天天都随身带着生怕丢了。
“这个家属座是什么意思。”
他似乎有些着急,把票按了下去,把头发揉的更乱,耳朵尖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别的什么因素变得更红了。“哎呀,这你别管了,反正这个区位置挺好的,我好不容易争取的,就在第一排看的很清楚,你要是不来……”
后半句威胁被蝉鸣吞没,我却看清票面上烫金的“家属专属区”——这傻子连藏小心思都笨拙得明目张胆。
“家属”的烫金字在门票背面晕开汗渍。我对着阳光翻转纸片,发现了一个“防伪水印”是他手绘的金毛图案——和高中我画在设计作业本子上的一样。
决赛日恰逢导师突击检查,模特腰间的别针与我指尖共舞,手机在口袋疯狂震动——谷思翰的未读消息从【谷思翰:记得带防晒】一路升级成【谷思翰:你不会又忘了吧???】。
但我却无暇顾及。
下午四点三十七分,我抓着缝纫剪裁断最后一根线头,抬头瞥见时钟的瞬间,心脏几乎停跳,比赛已经开始三十七分钟了。
地铁站台的冷气吹不散狂奔后的燥热,我攥着门票冲进球场时,上半场结束的哨声刚好响起。为了不挡住别人的视线,我开始艰难的弯腰前行,生怕挡住别人。好不容易到了座位上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了,环视四周发现这清一色是举着应援手幅的漂亮女孩。
邻座穿JK制服的妹子凑过来咬耳朵:“姐妹,你来看几号呀?”
我说七号,谷思翰。她们似乎很多人都彼此认识,此刻开始小声讨论说,啊谷思翰有女朋友了啊,你是谷思翰的女朋友呀,我差点被矿泉水呛住:“只是发小……只是发小……”
“哦——”,她拖长音调,和后排女生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笑。我不知道如何回复,只是坐回位子上,跟着加油的人声,我也喊了一声顾思翰加油,他好像听见了,扭头寻找我的影子。在看见我之后,冲我笑了一下,然后接着投入到了球赛之中。
女生们的Gucci香水混着防晒霜气息,在热浪中发酵成某种暧昧的催化剂。“同学,”隔壁穿露脐装的女孩晃着镶钻手机,“谷思翰每次进球都看这个方向。”她指甲点在录像暂停键,画面定格在他擦汗时望向观众席的脸——喉结滚动的角度与上周递给我冰美式时一模一样。
因为我的双胞胎弟弟珂安是体育生,虽然是游泳这种水下运动,但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他们队也会经常参加。
他从球场前面走过的时候,一眼就瞧着坐在第一排的我了。他冲我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我跟他出去,我皱了皱眉头撇了他一眼就跟着他走了出去。
刚走到厕所门口,他就问我:“姐!谁给你的票,你怎么能坐在在‘女友专区’?”
珂安的声音炸响在耳畔。他穿着游泳队的训练外套,湿发还滴着水,活像只炸毛的杜宾犬,我紧急捂住他的嘴让他小点声:“谷思翰啊,还能是谁,而且他说是因为第一排看得清楚。”
“不是姐,他小子显然是没安好心啊。”珂安依旧不依不饶,虽然从刚才和其他女生的对话里我隐约能猜出这个位子带的隐性属性,但是我并没有觉得坐了就一定代表有什么事情,毕竟前排就只有那么一个区域。珂安一副不听我多说的架势,气囔囔的说:“好啊谷思翰,现在都敢欺负我姐欺负到我头上了,怎么说这个票也该是我给我姐啊。”然后他就假装生气似的拱嘴,我轻轻拍了下他,他嘁了一声,拿胳膊拱了一下我,也不再计较了。
“那行吧,我现在要去买水你要喝吗?”
“我带了。”
他点了点头,跟我挥了挥手离开了,我也转身回了座位。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谷思翰一下场就翻过栏杆走到我面前,我旋开气泡水瓶,碳酸炸裂声掩过心跳。谷思翰翻越栏杆的姿势像在突破警戒线,我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滴在手背,比过敏时更灼烫。
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问:“刚才那男的是谁啊?怎么跟你又拉又扯又拽又抱的,他是不是骚扰你找你麻烦啊,你跟我说我揍他。”说完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我听完就笑了:“你俩上周还在我家抢游戏机,现在演什么陌生人的戏码?不会是因为你平时见他不是穿泳裤就是穿睡衣,这么正式的衣服没见过所以认不出来了吧。”
谷思翰尴尬的挠了挠头,红着脸说:“原来是珂安啊。”
我们不约而同超珂安的方向望去,他正撩起衣服擦汗,隐约露出深小麦色的腹肌引起一阵惊呼,我和谷思翰无奈扶额:“你弟的腹肌是给全校准备的展览品?”我也无奈耸肩,“哎不对,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呀?我一看你没来,我以为你放我鸽子呢。”
听了这话我又尴尬的珉珉嘴,简单解释了一下:“我下半场一定拼尽全力给你加油,看,我还特地给你买了水呢。”
谷思翰拱了拱鼻子,这才忸忸怩怩的接下来喝了。谷思翰仰头灌下大半瓶,喉结滚动时漏出的水划过锁骨,我忽然想起大学时他穿着白衬衣在模拟法庭辩论的模样——明明该是禁欲系学霸,此刻却像只淋了雨的委屈金毛。他压低声音嘟囔:“坐这儿代表什么你真不知道?”
我故意逗他:“我知道,但你好心给我留的“这么好的位置”我当然要坐,还是怕我挡你桃花?要不我换去游泳队那边坐,正好我弟叫我……”
“你敢!”他耳尖瞬间通红,他有些局促的把水还给我接着去比赛了。
终场哨响时,谷思翰的压哨三分球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欢呼声浪中,他穿过人群朝我跑来,球衣下摆掀起一角,露出紧实的腰线——这画面让我莫名想起他家里那套健身器材,以及我总调侃的「男妈妈」梗。
我把珂安给我买了气泡水给他,我们都是碳酸饮料狂爱者。珂安和他勾着脖子互呛,我摸出手机偷拍:逆光里两个少年的剪影浸在蜜糖色晚霞中,像极了我们高中逃课去天台分食冰棍的旧时光。:“怎么样,哥够帅吧。”
“得了吧你,我们队也赢了等着决赛吧你就。”
“行了你们两个臭屁王。”
“我请你们吃饭!吃火锅还是烧烤?”谷思翰自然接过我的背包,指尖蹭过我手背时带着薄茧。我晃了晃手机里导师的修改意见,在他垮下脸前补充:“但吃饱了才有力气熬夜改稿。”
他眼睛倏地亮起来,转身冲向公交车站的样子,和当年举着录取通知书撞开我家门的少年重叠。
蝉鸣编织的夏日序曲里,晚风掠过汗湿的后颈,碳酸气泡在舌尖炸开细密的甜。这个夏天,或许比想象中值得期待。
【小剧场】
更衣室走廊的感应灯突然熄灭。谷思翰把我抵在储物柜前,呼吸间带着碳酸与血锈味:
“下周决赛,”他指尖抚过我锁骨处的蚊子包,“你还会来吗,戴你那顶显眼的帽子。”
我数着他睫毛上凝结的汗珠,想起徐如玉的话:
“你们像拼图的两块毛边,不完美但契合,……不过还需要再磨合。”
此刻他的膝盖卡进我双腿之间,比任何缝纫机的压脚杆都更令人窒息,我扯住他湿透的球衣,
“我才不呢,省得被人说信号灯。”
他闷笑着解开第二颗纽扣,露出内侧缝着的五角星刺绣——那个被我缝进去的恶作剧,此刻正随剧烈心跳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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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