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效嘴里还含着糖，他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名，登时回转身来，将信将疑地问：“你说谁？”

“刘宝达，一个星际流民，最开始是捯饬二手机甲的，后来发家放起了高利贷，后来被联盟通缉，有几年销声匿迹了，但最近又冒头了。”

宋呈景三言两语概括完刘宝达十余年来在星际间掀起的腥风血雨，他说完看萧效脸色不对，这才想起萧效不可能不知道刘宝达这号人物。萧效弃他而去以后，真心实意喜欢上了一个混社会的打工仔，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打工仔不一般，因为他老板是刘宝达。

“刘宝达为什么会在这里？”萧效走过来，双手抓在沙发椅背上，因为手指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

宋呈景手指点着太阳穴，艰难回忆道：“王真鹤跟我提起过几句，哦不，王真鹤跟我提这事以前，我好像在本地商会组织的交流会上听人提起，说刘宝达现在频繁在海岛和边境往返，不知道在忙什么生意，兴许是要最后干一票大的，然后金盆洗手。”宋呈景一五一十地跟萧效说了他所知的一切，末了不忘提醒萧效，“会上人多眼杂，我也不记得具体是谁透出的口风，不一定是真的，你别冲动啊。”

宋呈景拍了拍萧效的手臂，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缄默不语，他怕因为自己嘴笨，说出话来让萧效难受。他知道萧效已经多年没有联系到陈旭，陈旭是给刘宝达卖命的，这么久没有音讯，是生是死已成天命，半点由不得人。

“我现在就从你这儿搬走。你就当我没来过。”萧效说完抬腿便要走，宋呈景急忙将人拽住。

“搬走？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萧效，你不会是要去找刘宝达吧？你冷静点，刘宝达不一定在岛上。”

萧效此时已经确定，刘宝达一定在岛上。乔北山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抓刘宝达，刘宝达就是军方行动的目标。

萧效试图将手臂从宋呈景的手里抽出来，但宋呈景死死抓住，愣是半点不松。萧效深吸一口气，尽量用理智的语气跟宋呈景说：“放心，我有分寸，不是单枪匹马去跟刘宝达单挑。我比谁都惜命。”

“你比谁都惜命你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那谁，乔北山不是在这吗？他伪装成钱寅彻是不是就是为了钓刘宝达呢？专业的事就该留给专业的人做，你别跟着掺和。”宋呈景的大脑飞速运转，他逼着自己数秒间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系，后知后觉意识到抓捕刘宝达天网正在收紧，而王真鹤的死不过是其中一环而已。

“那不一样。”萧效固执地说。乔北山只是要刘宝达的人头，他得赶在乔北山前头，他要抓活的。死了的刘宝达与他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不行，你已经没有多少理智了，你在发烫！”宋呈景摸着萧效的胳膊，又用手背贴上萧效的额头，确认萧效确实在发烧，他已经能嗅到萧效的信息素了。

“给我找一箱Omega强效抑制剂。”萧效自己也感受到身体不对劲，可能是昨天跑来跑去没休息好，也可能是怀孕让他身体愈发敏感脆弱，往日用一般的抑制剂就能控制的信息素，如今动不动就会影响他的状态。

“你发烧把脑袋都烧糊涂了，你现在是根本不是抑制不抑制的问题，你是即将、正在发情热的问题，你现在这样跑出去摆明了就是送死！”宋呈景急呼呼说完，赶紧朝外喊人。

佣人进来帮着将萧效送到卧室，一直在书房打游戏的李钥也闻声赶来，他凑到萧效床前，挨到宋呈景旁边，小声说：“萧先生的情况不太好啊，高阶Omega的发情热会这样严重吗？”

“他连个能给他临时标记的Alpha都没有，肯定好不了。”宋呈景抱着胳膊沉思，“还是喊医生过来吧，这样硬抗也不是事。”

比医生更快赶到的是姚金成。姚金成回去原来的别墅收拾行李，他们准备搭明早的飞机离开，谁知道刚回来就听到萧效发情期突然到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这么突然？刚发生什么了？”姚金成三连问甩给宋呈景，逼得宋呈景连连后退。

“哎，你别这么看我，我老婆还在这儿呢，不是我的信息素让萧效突然发情的！肯定、绝对不是我！”

说话间，别墅区内置医院的值班医生已经赶到。

萧效现在还有几分清醒，他撑着身体坐起来，“你们出去吧，我要跟姚金成说几句话。”

宋呈景：“医生都到了，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吧，先下药把烧给控制住，我看你烧的眼睛都红了。”

萧效摇头，执意要跟姚金成说话。于是宋呈景只得招呼屋里的人都出去，留给萧效和姚金成单独的空间。

姚金成还是第一次见萧效这样，他忧心忡忡看着萧效，“发情热怎么这么突然，不是说孕期发情热的次数会减少吗？看着来势汹汹的，你感觉怎么样？”

“因为乔北山。”萧效言简意赅道。昨天跟乔北山有过近距离拉扯，可能身体从那时候就被乔北山的信息素干扰了。

姚金成恍然，据他所知，只有高匹配度的伴侣才会如此敏感，按常理，萧效这种情况只需要一个标记就会好很多，但目前看，乔北山和萧效并不是那种可以心平气和给出标记和接受标记的类型。

“萧效，既然乔先生现在在这里，我去找他帮忙吧。”姚金成不死心地提议，“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这样发展下去出了问题怎么得了！再说，你现在这样，乔先生也脱不开干系，他应该对你负责。”

“不，没有人该对我负责。”萧效低语，“我不是跟你说这个的。你带我离开，换个住处。”

姚金成不解，欲问原因，但是被萧效先一步打断，“我有我的理由，你照做就是了。”

“好，我们去哪里？”姚金成问。

萧效没有想好，“岛上这么多酒店，你随便再找一间。”

姚金成纵使心里万般顾虑，但也只有听从的份儿，“知道了，什么时候走？”

“现在。”

萧效半边身体撑在姚金成身上，再三婉拒了宋呈景的好意，也没有让医生诊断开药，说走便真的走了。

萧效连司机都不用，只勉强用了宋呈景安排的一辆车。

李钥跟着宋呈景站在廊下送他们离开，车子彻底开出视线以外，但宋呈景迟迟没有收回视线。李钥和宋呈景十指紧扣，他感觉出宋呈景像在紧张。

“萧效为什么急着走？”李钥问。

“他是个疯子。”宋呈景答。

“什么？”李钥更迷惑了。

“他要干不计后果的事了。提前搬出去是不想连累到我。”宋呈景隐隐叹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萧效执意要走的时候心生懦弱，所以没有强硬地将人留住。

“什么不计后果的事？跟王真鹤有关？”李钥追问。

“乖，别问了，回吧。”宋呈景避而不言，心里暗暗祈求神明保佑陈旭还活着。他不想再看到萧效全力以赴，最后失望而归。

萧效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二十四小时。他翻出乔北山那天落在这里的一副手套，半是嫌弃半是将就地放在自己枕边。手套上残留的信息素其实很淡，不难推测这幅手套并非乔北山惯常用的，但这点信息素于萧效而言，已是解了燃眉之急。

萧效最终没有注射缓解发情热的药物，虽然这药物致使胚胎畸变的概率很低。他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哪怕是很低的概率。

姚金成也度过了难捱的一整天，他守在萧效卧室外，坐立难安。想要不管不顾联系乔北山，又怕乔北山真的来了以后跟萧效再起什么冲突。好在萧效不愧是高阶Omega，发情热并未持续太久，萧效躺了一天以后便能够起来活动，吃过饭后甚至独立洗了个澡。

不等姚金成感慨萧效神迹一般的恢复力，萧效便已经穿好衣服要出门了。

不对，等下，出门？！

姚金成恨不得把萧效打晕按在床上继续昏睡，现在发情热还没彻底过去，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忙呢？姚金成冥思苦想，没有，根本没有。

“多谢你照顾我。”萧效对于姚金成的阻拦视而不见。

“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萧效。”姚金成双手张开拦住萧效，“躺回去接着休息是你应该做的，萧效。”

“我休息好了，满血复活。”萧效陈述道。

姚金成隐隐觉得萧效发情热结束以后神态大变，比起从前那种玩世不恭、无所谓的浪荡模样来，似乎变得更稳重了。也不知道是累脱相了还是真遇到什么事了，姚金成满脸忧虑，拍着硅基人的仿真胸脯说：“萧效，你出去干嘛呢？告诉我，我帮你办，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办。”

“你帮不了，谁都帮不了。”萧效推开姚金成的手臂，“别跟我耗了，求你，我赶时间。”萧效真的赶时间，他完全信得过军方行动的效率，现在全世界比刘宝达更怕刘宝达死掉的，恐怕只有他萧效了。

姚金成还欲再说什么，但被萧效打断了。萧效面无表情地对他说：“我解雇不了你，但是我可以让你的内芯重置。你舍得因为一份工作，永远忘记你的爱人吗？他还在等你回家，他等着吻你千千万万遍。姚金成，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