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对面的柯洛羽也跟着放下筷子，他低着脑袋，盈在眼眶里的眼泪瞬间滴落下来，连声音都在打着轻颤：“昨晚你洗澡了。”

江奕挑了挑眉，还没反应过来，他昨晚一身臭味，洗个澡怎么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昨晚沾到的烟味、酒味，当时小白脸身上还有股香水味……柯洛羽是以为他昨晚碰了别人，所以才洗的澡？

江奕忙不跌地解释，语速都快了不少：“你想什么去了，我回来的时候以为你已经睡着了，是在家里楼下洗的。昨晚我真没碰别人。”

那三个小白脸全是庄庆尧点的，他和那什么毛毛连手都没碰到，江奕在心底把庄庆尧拽出来骂了半晌。

现在这情况他更不好开口说了，一不小心就会越描越黑。

柯洛羽终于抬起头，眼底像是沁着层水雾，湿漉漉一片。他勉强笑道：“嗯，我相信你。”

“好了，以后我早点回来，别哭了。”江奕扯了两张纸巾递过去。这事总算过去了，哄孩子可真不容易。

柯洛羽可怜兮兮地擦了半天眼泪，一抬头看到江奕坐着没动，轻声道：“奕哥，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今天周六，我就不去公司了，在家陪你。”江奕昨晚头发还没完全擦干就睡了，现在脑袋有点痛，一抽一抽的贼难受。

柯洛羽点点头，情绪还是很低落，什么话都没说，起身就开始收拾餐桌。

江奕伸手按着太阳穴，想缓解一下难受的感觉，他左手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你还在闹什么，我昨晚不是回来了吗？”

柯洛羽还是闷着不说话。

江奕最烦柯洛羽闹这出，而且他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好了，能推的应酬都推掉了，外边的人也没再碰过，现在熟悉他的人哪个不知道他要收心了。

他都做到这样了，柯洛羽到底还在闹什么。

“你能别一天天想东想西的吗？”偶尔闹一闹他就当情趣了，现在这样三天两头的闹，他真的感觉有些累了。

柯洛羽除了外在完全符合他的喜好，其他几乎没有一点是适合他的。

他一直喜欢的都是不闹腾、不麻烦的另一半。外面的事情够他忙活的了，他实在不想累了一天回到家里，还得花精力去猜柯洛羽在想什么。

他知道柯洛羽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所以他用了自己最大的耐心，去试图理解、包容柯洛羽的所有小性子，可现在看来，还是收效甚微。

“我没有，我是在想我什么时候回学校。”柯洛羽放下手里的东西，站在餐桌旁边轻声道。

江奕被这话一噎，只好硬邦邦地道：“没有最好，你是该赶紧回学校，找点正经事干干。”

免得整天把心思全都挂他身上，成天折腾他。

柯洛羽闻言点点头，也不再出言解释，继续低头收拾餐具了。

江奕看着眼前人进进出出地忙活，心里跟打翻了灶台似的，酸甜辛辣什么都有，一下子品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连呼吸都很憋闷。

柯洛羽什么都不问，他不是应该开心吗？可对方明明就是还在介意，却在装作无所谓。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许他已经习惯了柯洛羽撒娇粘人的样子。

他宁愿柯洛羽数落他、埋汰他怎么不早点回来，也不喜欢柯洛羽这副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他们中间像是横着一条宽阔的河流，柯洛羽站在河对岸，背对着他越走越远。他看着湍急的河流，手无寸铁，急得焦头烂额也毫无办法。

明明他不喜欢粘人的另一半，可当柯洛羽不再像之前那样跟他撒娇的时候，他心底却是空落落的难受。他已经离不开柯洛羽了。

江奕猛地起身越过桌子，攥着柯洛羽正往桌上伸的右手，问道：“你昨晚怎么都没给我打电话？”

柯洛羽抬头看他，眼珠子黑白分明，眼底却殷红一片，明显刚才又哭过。

“你给我打电话我就早点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催我回家，结果你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他伸手抚上柯洛羽的脸，拿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湿漉漉的泪痕，“昨晚除了顾扬和庄庆尧，还有……另外三个人。”

柯洛羽闻言微睁大双眼，怔怔地看着他。

“都是庄庆尧叫的，我昨晚真的只和他们在喝酒，没做别的事情，更没有碰任何一个人。”他望向柯洛羽的眼底，“相信我，好吗？”

柯洛羽眼眶一热，一头扎进他怀里，撞得他往后边退一步，直接磕到了餐桌边沿上。

江奕大腿根磕得直发麻，他倒吸一口凉气，止不住地笑道：“哎呦喂，别又哭鼻子了。”

“你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别憋着自个在那儿胡思乱想。”他揉着柯洛羽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你以前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今天变哑巴了？”

柯洛羽又一次感受到江奕从未展露过的一面，他趴在江奕肩头：“你不回来我睡不着，可是我又不敢给你打电话，我怕你烦我……”

他越说越小声，尾音几乎细不可闻。

“怎么会？我说你不是因为你烦我，我是不想你整天疑神疑鬼的。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江奕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扭头往桌上一看，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他不想搭理，结果手机一直在桌上“嗡嗡”地震个不停。

好不容易歇了两三秒，刚缓口气，紧接着又响起来。

江奕扫了一眼，还是刚才的号码，他只好伸手越过桌子拿起手机：“喂。”

“江少，您昨晚戴的袖扣落在包间了，什么时候方便我给您送过来。”对方的声音很欢快，跟带着小钩子似的。

江奕还没把手机举到耳边，整句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他耳朵里。他心头瞬间一紧，随即看向近在咫尺的柯洛羽。

柯洛羽肯定也都听到了。

操，还好他刚交代过昨晚还有别的人。

江奕猛地提起的那口气刚松下来，柯洛羽对着他的手机冷冷开口：“你是谁？”

电话里的人压根没去听这声音是不是江奕，急切地回应道：“我是毛毛啊，昨晚和您一起的就是……”

等江奕反应过来，去掐掉电话时，已经晚了。他脸色一僵，赤急白脸道：“我昨晚真没和他喝酒，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给老庄打电话。而且我昨晚就脱了个外套，肯定是挽袖子的时候弄掉的袖扣，我真没碰他。”

真是操了，他刚花了老半天才算解释清楚，这一通电话直接又给他抹得乌漆嘛黑，一点白都瞧不见了。

江奕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尝到百口莫辩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这个叫毛毛的傻逼从哪儿弄来的他号码，真是够操蛋的。

柯洛羽转过身对着桌子，肩膀还在一抖一抖的直打颤。

江奕赶紧把人掰过来还想解释，结果看到柯洛羽笑个不停，他紧绷的神情这才放松不少：“你丫用得着乐成这样吗？”

柯洛羽假模假样地抿了抿嘴，正色道：“我知道，我相信你。”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以后离他们都远一点，我不喜欢。”

“一定。”江奕亲了亲他的唇边，总算放下心。

门铃突然响了两下，大门随之打开，是周明峰准时来给柯洛羽做康复训练。

江奕脑门一突一突地直犯晕乎，他松开柯洛羽，往一旁的沙发上走去：“赶紧的，给我弄点药，我脑袋疼。”

周明峰放下手里新的训练器材，转身去车里给江奕拿药。

柯洛羽倒了一杯温水，站在沙发后边轻柔地按着他的太阳穴：“是不是昨晚头发没吹干？”

江奕点点头，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吃完止痛药，他眯着眼睛躺在沙发上，没一会就开始犯迷糊。

等他睡醒时，柯洛羽的训练已经做完了。屋里空荡荡的，他刚想起身，发现身上盖着张毛毯，他扯开嗓子喊了一声：“洛羽。”

柯洛羽急匆匆地从厨房出来，边走边拿着两张纸巾擦手：“奕哥，怎么了？”

“你在厨房干什么？”江奕睡得脑袋发懵，“几点了？”

他边说边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手机，一看更迷糊了，眨眼间就11点多了：“你别忙活了，今天也放个假，我们出去吃。”

这一个月柯洛羽在他家跟个全职保姆似的，每天变着花样做饭，一句都没嫌累。

柯洛羽闻言，点了点头：“行，是好久没出门了。”

他本就不喜欢出门，放假的时候在家宅一两个月都很正常，很多社交对他来说才是没必要的麻烦。

不过只要他还得在这个社会上生活，总要装得合群一点。

江奕勾过他的脖子，晕乎乎地想亲他，结果歪到了嘴唇边上，索性就啄了一口。

“我来开车吧。”柯洛羽看着还有些睁不开眼的江奕，“你吃了止痛药，就会容易犯困的。”

江奕摆手道：“没事，我叫老吴来开。”

不到二十分钟，司机老吴开着车驶进别墅。老吴习惯性下车给江奕开了后方的车门。

江奕先一步伸手护着柯洛羽的脑袋，让他先坐进去：“你慢点。”

老吴终于近距离看到柯洛羽，还盯着看了好一会。

江奕身边来来回回这么多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跟个瓷娃娃似的，个子也高，瞧着比江奕还高上一点点。

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温温柔柔的，简直让人挪不开眼。难怪江奕都这么稀罕，那样子恨不得把对方捧在手心里。

江奕自个从另一边上车，老吴这才回过神，关上车门后，快步上了驾驶位。

车子平稳地驶出去，柯洛羽自然地往江奕肩上靠，江奕熟练地把他胳膊抬出来放到前面，避免被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