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很沉闷，明显被刻意处理过，江奕下意识问道：“洛羽，是你吗？”

刻板的男音笑起来十分刺耳，下一瞬就切换到正常的声音：“看来江总对我还真是念念不忘啊，这都能听出来。”

江奕心脏处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他没想到再次听到洛羽的声音时，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这样剑拔弩张。

他很想问问洛羽当初在船上究竟为什么要跳海，最后被生生止住。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你到底想要什么？三千万我可以给你……”

柯洛羽嗤了一声，像是在把玩着什么有趣的东西，听上去漫不经心：“江总，换我打这个电话可就不止这么点了。”

江奕受不了这样阴阳怪气的语气，心里的火气“噌噌”直往上涌：“就凭你手里的东西，给你三千万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柯洛羽“哈哈”笑了两声：“你确定我手里的东西就是假的吗？你们只往前查了二十年，更早的文件你看过吗？”

江奕心里一紧，这块地的交易不多，太早的资料非常难查。要真的之前有过什么，没有暴露出来也不是不可能。但柯洛羽的声音实在是太刺耳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坠入谷底，他厉声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柯洛羽瞬间敛了全部情绪，冷着声音道：“你现在出酒店，正门口两点钟方向有一辆开着的黑色轿车。你一个人来，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你想要的所有东西。”

江奕刚想拒绝，柯洛羽紧接着道：“还是你知道自己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不敢来了？”

江奕眼里直冒火：“姓柯的，你他妈少激我……”他刚想问问他哪里有对不起柯洛羽，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耐着性子去楼下敲了敲门，小赵竟然不在屋里。他给小赵打电话，小赵说出去买东西了，他只能边说边往楼下走。

他又交代了几句，让对方注意安全，刚说完就看到柯洛羽说的那辆黑色轿车。

酒店外边黑漆漆一片，只有远处有几个行人走过。5月份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让人忍不住想将自己裹紧，能稍微暖和些。

江奕径直走向2点钟方向，刚想拉开后排的车门，驾驶室的车窗突然降下，柯洛羽坐在里边，扭头看到江奕忽然咧嘴笑了一下：“坐我旁边。”

柯洛羽露出的森森白牙在黑夜里尤其明显，江奕环顾四周，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等他重新看过去时，柯洛羽已经转过脸，平静地目视前方，既不着急也不开口逼他。

江奕想了想，还是坐上车。他刚系上安全带，柯洛羽一脚油门淌了出去。

他的心脏突突直跳，像是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你不是说你没考驾驶证吗？”

柯洛羽猛地一锤方向盘，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还真信啊。”他突然扭头看了江奕一眼，“奕哥，证要给你看看吗？”

江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深吸了几口气：“你要带我去哪？”

柯洛羽仰着脑袋看向前方，没有说话。如果江奕看了就会知道，他是刚考到的证，可惜对方已经不关心了。

安静下来后，江奕这才好好打量起柯洛羽，一周不见，柯洛羽浑身上下的装扮焕然一新，虽然才19岁，穿着衬衫和皮鞋却毫不违和。

他的侧脸冷漠疏离，和江奕当初看到的那张模糊照片里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他像是被重物狠狠撞了一下，浑身都有些发麻。

柯洛羽开车很猛，尤其是现在路上本就没什么人，和他以前身上温和的气质完全不一样，就像是从里到外换了一个人。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柯洛羽，以前那个爱笑的少年真的存在吗？

江奕看他一直往荒凉的地方开，路上车越来越少。他闻着空气中的海腥味越来越重，应该离海边很近了。

果然，十分钟不到，江奕就看到了大海。不远处还有一艘游轮，比他之前从江振庭那借的稍小一点，不过也能容纳好几百人。

车刚停好，柯洛羽一言不发就下了车，江奕只好也跟着下车。

柯洛羽冷着脸走过来，拉着他就想上游轮，他甩开柯洛羽的手，沉声道：“我看一眼你说的东西就走，你把我往船上弄几个意思？”

他感觉柯洛羽一直在压抑着什么，刚才不安的情绪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此刻更是达到了顶峰。

他又不蠢，真上船了再想下去就难了。

柯洛羽侧对着他，平静道：“东西在船上。”

江奕明白过来，柯洛羽就是在耍他，他指着柯洛羽的鼻子，咬着牙骂道：“你他妈以为我是傻子吗？”

柯洛羽突然转过身，一把抱住他：“奕哥，你再陪我一次吧。”

江奕想推开却被紧紧抱住，柯洛羽强硬地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那块地的其中一部分在三十多年前所属的两家公司其中一家是国有企业，后来破产重组，经过这么多年早就被管理者忘光了。加上没有人追讨，其中一笔债权一直流落在外，在外省几经辗转，被那家小公司买走了，现在那家公司是我的。”

他挣脱不开，只好任由对方抱着，寒声道：“空口无凭，你把资料给我。”

柯洛羽说的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存在，但比起这么点风险，和柯洛羽一起上游艇的风险显然更大。

“我要真想骗你何必和你说这么多。”柯洛羽声音很低，他抬起头对上江奕的眼睛，眼底满是期待，“奕哥，你再陪我两天好不好？”

江奕别过脸，努力呼吸着周围沉闷的空气：“我要回去！”

他时刻提醒自己，现在的洛羽姓柯，而且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从一开始就是装的。他不知道柯洛羽到底想做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他没必要再牵扯到柯家的事情里边。

柯洛羽看着江奕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身就走、毫不留恋，目光越来越冰冷，像是淬着剧毒。

江奕掏出手机，正想打车回酒店，身后突然响起柯洛羽散漫的声音：“奕哥，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你弟弟现在过得怎么样，再考虑下我的提议？”

江奕拿着手机猛地转过身，不远处的柯洛羽正死死盯着他。

柯洛羽脸上挂着一抹阴冷的笑容，在月光下阴森可怖。

他不由地开始发慌，手都有些发抖。他在通讯录里边划拉了好久才找到他弟弟的号码，拨过去却无人应答。他只好改打给他爸，还好这次的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了。

江振庭有些惊讶：“小奕，出什么事了？”他们本来就很少打电话，更何况现在都晚上9点多了。

江奕的语气很急：“江栎在家吗？”

“他前两天开始就没住家里了，说去一个同学家里住几天。”

江栎班上的同学圈大都私下都有交集，江栎说去同学家玩，顺便住下也没什么奇怪的。

江振庭说完明显也反应过不对劲，问道：“是小栎出事了？”

江奕一听就知道里边有问题，他只好含糊地应付了他爸几句，因为罪魁祸首就站在他不远处。

他也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自己先搞清楚。他爸身体不好，他也不敢直说，只好让他爸去联系看看。

他挂掉电话，柯洛羽竟还往他这边走了几步。

江奕一个箭步冲上去，挥起拳头就往柯洛羽脸上招呼。

柯洛羽却像是知道他要动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脸上挂着的笑越来越深：“奕哥，这回你能跟我上船好好谈谈了吧？”

江奕怔了几秒，柯洛羽的手劲很大，比普通成年男人都大很多。他用尽力气才挣脱开，随即一把揪住柯洛羽的衣领，凶狠地瞪着对方：“他还是个小孩，你他妈有事冲我来！你要是敢对他动手，我弄死你！”

江栎和他虽然不怎么亲近，但他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牵连到对方，再怎么说那都是他亲弟弟。

更何况吴敏对他也说不上差，他不可能放任这件事情不管。

他是成年人，至少心智成熟，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柯洛羽坑江栎。江栎才14岁，柯洛羽这种变态坑小孩还不跟玩似的。要是江栎因为他出事，他怎么过意得去。

柯洛羽朝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奕哥，我也是小孩啊，你不能因为我成年才刚满一年就欺负我吧。”他说着还拍了拍江奕狠狠揪着他的手，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了些许酸涩，“我还以为你不在乎他呢。”

江奕随即放开手，下颌线紧紧绷着。现在的柯洛羽哪里还有原先那个少年的半点影子，情绪阴晴不定，眼底满是算计。

柯洛羽转身往游艇边上走，还开心地吹了声口哨，像是笃定江奕会跟上来。

江奕深呼吸了好一会，才勉强把火气压下去。在要上游艇的时候，柯洛羽转身想去拉他的手，被他直接拍开了。

他自顾自地登上船，没有看到身后柯洛羽突然凝固的笑容。

柯洛羽的嘴角逐渐放平，虚眯起双眼盯着江奕的背影，喉结上下滚动着，露出一抹浓烈的渴求。

他们一上船，船立马就开出去了。甲板上放着两张椅子和一张桌子，和上次他们在船上坐的几乎一模一样，连位置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