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雪不是家里的独女，她还有个哥哥。家里长辈很宠爱这个后来出生的小女儿，儿女双全，让人觉得有福气。

何雪自然养得有些骄纵，可爱和最爱还是不同的。父母爱她，最爱的是男孩的哥哥，即使在她看来哥哥不成气候：他连高考的苦都吃不下。没读大学耗在家里，父母也惯着，依然很溺爱。这一点不管是祖辈还是父辈都没遮掩过，每次过年她都能感受一遍。

“小雪读书可是越来越厉害啦！年级都数得上名次，真是聪明啊，你们可真是有福气啊！”

“唉，我们对她没要求的，她自己是要强，到底女儿家，我都直犯愁，太要强了可不好对付。”

“女孩子好不好都要嫁人的，我们的心病都在她哥哥那，现在的女孩没有一个不是富贵的眼睛！她二姑，有合适的帮我们洋洋留意着，不要读过太多书的，那种丫头不讲道理......”

读书时同学知道她有个哥哥后，愈发看她像小公主，看她样貌好、成绩好、父母宠哥哥宠，看她样样好，她总是圆润地笑一笑，不说什么话。

家里两个孩子的，对公平这两字都异常敏感和较真。小时候她不能理解，自己才是妹妹，妹妹比哥哥小了9岁，家里却教她忍让。她那时还太小，让一小孩儿怎么面对明晃晃的区别对待和冷漠呢？可是连质疑都不会的年纪。

她无法质疑血亲，只得反省自己，应该是自己不好，所以哥哥生气，爸妈也生气。可她成绩好了，她发现哥哥更生气，爸妈也叹气。

直到有一天她脱胎换骨，流了半天的泪水突然明白什么叫重男轻女，可还是永远没法摆正心态，她学会了质疑，可要她怎么质疑自己是个女孩的这命运？要她怎么接受无论她多么优秀不优秀都不堪轻重的现实？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长大了，却还是不理解，她何雪是个女孩，女孩怎么了？

陈忱拉了何雪出操场时，林暗懂，他没跟。何雪坚持带他去了学校医务室，医务室里一阵冷意，阿姨对着空调在织毛线。

一边涂药一边数落：“高三了还打架，还是考试不够多，学得太轻松了。”

丝丝痛觉顺着皮肤进了神经，陈忱没出声，女孩也没说话，只剩阿姨一张嘴张张合合。我家儿子还读不进一中，你们在一中的不好好读书就打架，哪个班的。

两三天不能碰水，自己注意点，一天一换药，一卡通呢，8块钱。

何雪赶忙上去刷了，领着陈忱出门前没忘了说句谢谢阿姨。

“我去给你买瓶水吧。”

陈忱拉住她，我不渴。

何雪就止住了，往后看了看，问他：“林暗为什么没来？”

陈忱才觉得拳头打在脸上是真的会疼，想想这张脸现在青一块紫一块一定很搞笑，要怎么办呢。

“不知道。”

“是他让你打蒋文的吗？”

“你成绩好，比我聪明，你自己想吧，我先走了。”

“等一下。”

陈忱回头，何雪把小袋子药递给他，等他接了，她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陈忱。”

我记下了，不管怎么样，谢谢，陈忱。

体育课后就是最后一节自习，自习就是理综，理综就是试卷，何雪人不在，座位被试卷埋没了，最上面几张理综的都滑到了地上。

李落弯腰捡起来，理综试卷很长，她一页页一张张叠明白，规整的摆在何雪桌上，她说不出为什么，心里觉得对不住何雪，她跟蒋文干起来了，自己虽然纠结，但还是选了旁观。

没谁能说清楚她的心情，她比谁都知道何雪的可贵和不同，刚才她又明显突破了什么，反叛又勇敢，迸发出简直要穿破操场的力量。女孩的友情是这样，就算今天的何雪被打翻在地，但你只要看她一眼，就能照见自己的人生多苍白。

这种认知下她没法靠近她，只能远看。原以为自己有了进步，没想到她也在进步，还是飞跃。李落没法像别的女生一样自欺欺人，看吧，总算扒了虚伪的皮，再装下去自己都要信以为真，还不是个林暗不要的渣女。

何雪回来了，她没说谢谢，李落也没说抱歉，冤冤相报，她较真想了想何雪对她的冤，冤了她误以为谢小沛和林暗，又冤了她一句轮的着你？就算是刀子嘴，这刀子未免也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