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七天，江辰都会准时出现在舞蹈工作室的门口。
薛澄透过拉丁舞室的玻璃墙，看到那个修长的身影又一次在前台处签到。今天他穿着深蓝色衬衫，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随意地敞开着，袖子随意的挽到手肘处，露出手腕上那块闪着冷光的腕表。他俯身在前台登记簿上签字时，肩背的线条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薛老师，你的冰美式。"小林推门进来，把咖啡放在音响旁边，神秘地眨眨眼，"今天还附赠了一块提拉米苏。"
薛澄的手指在冰凉的杯壁上轻轻摩挲。原本她是拒绝接受这些的，但江辰为了让她接受，竟然给全工作室的人都送上了咖啡，说是感谢大家对他外甥女的照顾，这个理由让人无法拒绝。而送自己的下午茶则比其他人多一份甜品。她不该习惯这种特殊对待的，但连续一周都有人记得她喜欢冰美式加半分糖，这种感觉...不错。
"他还站在那里看你呢。"小林凑到薛澄耳边小声说，"说真的，这么优质的男人天天来报到，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薛澄摇摇头，把咖啡放到一边："他只是接送外甥女而已。"她按下音响开关，热情奔放的拉丁舞曲立刻充满了整个舞蹈室，"好了，该上课了。"
孩子们欢快地跑进来，小雨第一个冲到她面前：直接扑向薛澄，"薛老师！舅舅说这是你最喜欢的那家店的提拉米苏，特地绕路去买的。！"
薛澄蹲下身，帮小雨整理舞蹈服上的流苏："替我谢谢你舅舅。现在，去把你的热身运动做完，好吗？"
课程进行到一半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远处传来雷声轰鸣，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在舞蹈室的玻璃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哇！"孩子们都跑到窗边看雨。
薛澄拍拍手："好了，小可爱们，回到位置上。我们还有最后一段恰恰恰要练习。"
当课程结束时，雨下得更大了。薛澄帮孩子们收拾东西，一个个送到家长手中。很快，舞蹈室里只剩下小雨一个人，她坐在长椅上，晃着两条小腿，眼巴巴地望着窗外。
"你舅舅还没来吗？"薛澄看了看手表，已经比平时晚了二十分钟。
小雨摇摇头："舅舅说今天有个重要会议，可能会晚一点。"
薛澄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要不要给你舅舅打个电话？"
"舅舅说不能随便用电话。"小雨撅着嘴说，小手紧紧抱着她的亮片舞蹈包。
薛澄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手机："那用老师的手机打，好吗？"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屋顶上的声音如同密集的鼓点。薛澄看了看窗外几乎成瀑布的雨帘，决定先带小雨去吃点东西。
"饿了吗？老师带你去楼下咖啡厅吃蛋糕好不好？"
小雨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用力点头："我想吃巧克力熔岩蛋糕！"
咖啡厅里温暖明亮，与外面狂风暴雨形成鲜明对比。薛澄为小雨点了一份巧克力蛋糕和热牛奶，自己要了一杯红茶。看着小女孩狼吞虎咽的样子，她不禁微笑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她轻轻拍着小雨的背。
"薛老师，你会讲故事吗？"小雨突然问道，嘴边还沾着巧克力酱。
薛澄想了想："嗯...想听什么故事？"
"公主和王子的故事！"
薛澄用纸巾擦掉小雨嘴边的巧克力，开始讲一个自己临时编的童话："从前，有一位公主，她不仅长得漂亮，跳舞也跳得特别好..."
"...然后公主说，我不需要王子来拯救，我可以自己打动所有人。"薛澄讲到这里时，感觉咖啡厅的门被猛地推开，一阵冷风夹杂着雨水吹了进来。
她抬头，看见江辰站在那里，浑身湿透。他的头发滴着水，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直到目光锁定在小雨身上，才明显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会议拖得太久，手机又没电了。"江辰大步走过来，声音低沉而急促，"谢谢你照顾小雨。"
小雨已经跳起来扑向舅舅："舅舅！薛老师给我讲了超级好听的故事！公主不需要王子救，她自己就能解决问题！"
江辰摸了摸外甥女的头，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薛澄："真的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薛澄摇摇头："没关系，小雨很乖。"她起身收拾东西，"既然你来了，那我就..."
"我能请你吃晚饭吗？作为感谢。"江辰突然说，声音里有一丝薛澄从未听过的紧张，"就...就在这附近。"
薛澄愣住了。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这明显超出了普通家长和老师的关系范畴。但当她看到江辰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和眼中那种真诚的期待时，拒绝的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只是感谢晚餐。"她最终说道，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江辰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有人在他眼中点燃了星星："当然！小雨，你先跟王阿姨回家，好吗？舅舅晚点回来。"
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牵着蹦蹦跳跳的小雨离开了咖啡厅。
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很多。他们找了一家安静的意大利餐厅，坐在角落的位置。江辰的衬衫仍然半湿，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所以，"薛澄打破沉默，"你经常这样邀请外甥女的舞蹈老师吃饭吗？"
江辰笑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当然不是，这是我第一次邀请舞蹈老师吃饭。"他停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也是我第一次因为看到一个女人和孩子在一起的画面而心跳加速。"
薛澄差点被水呛到："什么？"
"今天当我冲进咖啡厅，看到你和小雨在一起的样子..."江辰的目光直视着她，里面有种薛澄读不懂的情绪，"就像看到了我一直梦想却从未相信存在的画面。"
薛澄感到脸颊发烫，她放下水杯："江先生，我们才认识一周多。"
"但我知道你已经三年了。"江辰轻声说，"通过宋泽鹏的描述...虽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提到宋泽鹏，薛澄的表情立刻冷却下来："所以这是什么？替你好朋友来检查前女友过得好不好？"
"不！"江辰急忙否认，"我和宋泽鹏...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他似乎意识到说错话，戛然而止。
薛澄冷笑，"没关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服务员适时地送上了前菜，给了两人调整情绪的缓冲时间。
江辰拿起叉子，又放下："我不是来替宋泽鹏道歉的，也不是来替他...挽回什么。我只是..."他深吸一口气，"当我第一天在舞蹈室看到你跳舞，就认出了你。但真实的你比宋泽鹏手机里的照片生动一百倍。"
薛澄皱眉："你见过我的照片？"
"宋泽鹏大学时手机里存了不少。"江辰有些尴尬地承认，"大多是你在各种舞蹈比赛上的照片。他说你是学校里拉丁舞跳得最好的，看来他没说谎。"
薛澄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餐巾边缘。想到宋泽鹏曾把她的照片给朋友看，她感到一阵不适。那些照片里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拍的？
"我和宋泽鹏已经结束了。"她最终说道，声音平静但坚决，"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请不要把我牵扯进去。"
江辰点点头："我理解。但请允许我说清楚一点——我和宋泽鹏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但大学不在同一所学校。后来，我们就很少联系了。"他停顿了一下，"我来舞蹈工作室也不是巧合。小雨确实需要学舞蹈，但我选择这家工作室，是因为听说你在这里任教。"
薛澄睁大了眼睛："你调查我？"
"不，只是...打听了一下。"江辰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宋泽鹏以前常提起你，说你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拉丁舞者。我一直想亲眼看看。"
薛澄不知道该感到荣幸还是被冒犯。一方面，被人欣赏自己的才华总是令人愉悦的；另一方面，这种刻意的接近让她感到不安。
"所以这算什么？粉丝见面会？"她挑眉问道。
江辰笑了："一开始也许是好奇。但现在..."他的目光变得认真，"我想更多地了解你，薛澄。不是通过宋泽鹏的描述，不是通过照片或传闻，就是...你本人。"
晚餐在略显尴尬的气氛中继续。江辰似乎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转而聊起一些轻松的话题——小雨的进步，最近的舞蹈演出，甚至天气。薛澄发现，当他不再试图调情时，江辰其实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幽默而不轻浮，博学却不炫耀。
"所以你真的会去看国际拉丁舞大赛吗？"甜点上来时，江辰问道。
薛澄犹豫了一下："我还做好没决定。"
"票还在有效期。"江辰没有强求，"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告诉我。"
走出餐厅时，雨已经停了。夜空如洗，星星格外明亮。街灯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长长的倒影。
"我送你回家吧。"江辰提议。
薛澄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江辰的车是一台高调且嚣张的宝红色阿斯顿马丁，车门以经典的天鹅翼式展开，江辰的身影跨入驾驶座。车内，Bridge of Weir 真皮包裹着每一寸触手可及之处，中控台上那块精雕细琢的钛合金换挡拨片，在指尖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薛澄坐在副驾驶，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前男友好友这个尴尬身份，还有生活层次的差异。
"你在想什么？"江辰发动车子，问道。
薛澄摇摇头："没什么。"她报了自己公寓的地址。
车内的音响播放着柔和的爵士乐，填补了沉默。薛澄望着窗外流动的夜景，突然问道："为什么突然每天接送小雨？之前不都是保姆接送吗？"
江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因为我想见你。"
如此直白的回答让薛澄措手不及。她转头看向江辰，发现他的侧脸在街灯下显得格外坚毅，下颌线条紧绷，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
"这不合适。"她最终说道。
"为什么？因为你曾经和宋泽鹏在一起？可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江辰将车停在薛澄公寓楼下，转向她，"给我一个机会，就当认识一个新朋友。"
薛澄解开安全带："我们不是朋友，江先生。你是学生家长，我是老师。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