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2020的她会是30岁,且结婚三年,且还有一个不满一岁的奶娃娃。
可此刻,她却完完整整的穿回15年前,并不是魂穿,好像哆啦A梦的任意门一样,30岁的她下了地铁站就回到了15岁,身上带着的手机,钥匙,交通卡一样没少,短袖西裤一样没缺,连身材也还是三十岁的样子,所以当被教导主任,就是大腹便便的那个中年男人赶回教室考试的时候,一众的初学生们都有点呆呆的看着她发育成熟的身材。
开考铃响,易水寒才知道这是初升高的会考,而她穿回来是完完整整从早上第一场语文,考到最后一场英语结束,地点也从南方城市穿回老家县城,同是五月的天,中部县城的老家自然要冷些,易水寒看到凳子上放着小时候的外套,她顺势套上,幸好身材保持的算苗条,除了生完小孩后,胸变大了外,还好能够穿上去遮掩,而这件外套是姐姐穿过的,本身也偏大。
监考老师发完试卷后,教室里变的安静,教导主任一直没走,有意盯着她,易水寒赶紧打开铁皮铅笔盒,拿了只笔装模做样的看题,等了一会儿,发现主任走了,才开始好奇现在所处的世界。
现在是2005年初三的五月份,外面随风吹动的香樟树,掉漆严重的绿色窗架,锈迹斑斑的铁窗户,刻满字和画的木制桌椅,易水寒摸上熟悉的名侦探柯蓝铁皮铅笔盒,又陌生又熟悉,用力打开里面是九九乘法表,她记得是她仔仔细细的贴在笔盒内的,几根长短不一的铅笔,薄铁皮削笔小刀,以前的人安全意识还真差,还好小孩都没有发生意外,易水寒把小刀合起来,最后就是小半块水果香味的橡皮擦,小时候很喜欢闻橡皮擦的味道,饿的时候闻得话,更加香甜——
她使劲闻了闻,水果香味很治愈,一切又真实又梦幻。
油墨味严重的试卷,有些字都有些歪歪扭扭的,易水寒拿起来翻转两面看了看,也比较的简单,她本身就是做培训方面的销售,接待客人的时候,小学,初中,高中的课本都要反复翻出来展示,虽然15年间课本不断升级,但也难不倒她,她轻笑的放在一旁,眼睛四处张望,监考老师坐在讲桌旁边,悠闲的拿着报纸翻看着,教导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使她更大胆子细细察看每个同学,有些长大了后还有联系,有些才发现原来小学就是同学了,可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印象了,好像全然陌生的人,此刻大家稚嫩的脸,搭配着时代气息浓郁的衣服,都专心做自己的试卷。
太阳肆无忌惮的从生锈的铁窗照射了进来,易水寒全然忘记了自己在考试中,她好似在开展一场旅行,新奇又熟悉的怀旧感觉,让自己内心充斥着感动,时间过半才想起匆忙提笔写起来。虽然大部分都会,但这次毕竟是初升高的考试,第一场语文考试如同昨晚做的梦一般草草被收了卷子,另外的数学和英语,应该考的还可以,不可以的话,她可以撞墙了。
待全部科目考完,时间就到了下午四点,记忆中的班主任跟大家说了注意事项,告诉大家今天考完之后就开始放暑假,并且这次是没有暑假作业,高兴坏了一众初中生们,但告诫十天后大家要来学校领考试成绩,顿时让大家头皮发麻。
终于等班主任讲完,一声放学,男生们迫不及待冲了出去,看谁是第一名,果然小屁孩作风,女生们则不急不忙的等着各自的玩伴一起走回家。易水寒整理好自己书包,她目前还很多的困惑要思考,同桌的女生突然伸出手递给她东西。
“易水寒,以后我们可能不在同个高中了,这块西瓜橡皮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喏。”
“啊——”易水寒一阵惊讶,30岁的她全然忘记初中的同桌是谁了,此刻圆圆脸,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姑娘还送给她礼物,可她都记不起人家的名字。
同桌看着她很惊讶,以为嫌弃自己的礼物,“我以为你很喜欢水果味的橡皮,特意挑的。”小孩子的情谊总是这么的纯粹,小姑娘解释的都要哭了。
易水寒赶紧回答,“没有没有,我很喜欢,只是——”她搜了一下书包,发现没有什么新东西可以送人的,“只是,我没有准备送你的礼物,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呢?”
圆脸姑娘惊讶了一下后,瞬间笑容满面,“没事的,我就想送给你,你喜欢的橡皮。”胖乎乎的手把橡皮慎重的递到易水寒的手里,“我明天就要跟爸妈去南方,以后可能在那儿上高中,后面成绩单爷爷帮我拿,所以我们就是最后一次见面咯,我还是很开心我们做了三年的同桌,我会一直记住你的,水寒。”圆脸姑娘继续笑起来,虽然气氛有点感伤。
原来是这样子,易水寒心里难受,翻了一会儿书包,把铅笔盒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仔细擦拭了一番笔盒,把名侦探柯蓝头像的铅笔盒递过去,“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请收下我这个礼物吧。”整个书包也就铅笔盒是最新的。
最后圆脸姑娘在惊讶中收了易水寒的铅笔盒。
而等到放学路上,易水寒最好的朋友,从幼儿园在一起读到高中的发小刘元元边走边聊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同桌叫程佩琪,而且前不久她们还在冷战,因为程佩琪把易水寒的新橡皮擦弄脏了,还拒不道歉,当时内向的易水寒憋红着脸,眼泪使劲在眼眶里打转,默默的从地上把橡皮擦捡起来,30岁的她忘记了整个读书期间都是胆子小小的。
“所以我今天是又赔进一个新铅笔盒,对吧?”易水寒反应过来,觉得很好笑。
齐眉刘海,眼睛大大,脸蛋红扑扑的好友刘元元用力点了点头。
怪不得她对这个同桌一点印象都没有,原来是不好的同桌。
“没事啦,以后又见不着了!”易水寒无所谓的态度,惊呆了发小。刘元元不可思议的看着易水寒,感觉她变了个人一样。
而易水寒看着前面一群又群的男生女生打打闹闹,让她突然觉得,时光穿梭的很值得,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同学还会再见,以前冷战的朋友,只需要一个二手铅笔盒就能重归于好,这是一份挺难得的经历,因为说不准,到明天她可能又穿越回去了。
“水寒?”刘元元停着脚步,怯生生喊她的名字。
易水寒也停下,异常亲昵的看着她,“怎么啦?元元。”从小到大刘元元都是她的好朋友,她见证了刘元元的恋爱,失恋,相亲,结婚,生一胎,生二胎,现在还会时不时讨论育儿经,刘元元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
可此时的刘元元肯定不熟30岁的易水寒,刘元元觉得她此时老气横秋的笑脸很是陌生,因为小时候的易水寒没有那么爱笑,而且口吻咋感觉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口吻一样?!当然她可不敢直接当着易水寒的面说出口,只是好奇的问:“水寒,我感觉不认识你了,感觉你变老人家了!”
“啊,谁是老人家!”易水寒难以置信的脱口而出。
瞬间吓得刘元元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易水寒太陌生了,简直陌生到可怕,是不是她假扮易水寒,实际是个人贩子——会不会像小燕子假扮成紫薇变成了还珠格格那样——
看到刘元元有点害怕她,她内心十分好笑,但是毕竟人是15岁小姑娘,易水寒努力摆出纯真的表情,“元元,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
可还没有等她说完穿越的秘密,她的童年好友就被她吓的落荒而逃,独留风中凌乱的易水寒。
而现实更无语的是——自己真的无法穿回去了!!!
易水寒崩溃在每天的日常生活里,闷热异常的天气,没有空调,时不时停电,没有冰淇淋没有奶茶,没有外卖,穿越回来的手机上的APP一个都有用不了,因为15年前这些APP都没有开发出来,直到她手机没电关机,还没有合适的充电线,还抠不出来手机电池。
每天无所事事的日子,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只能大概安慰自己幸好她只是穿回15年前,而时间总会往前走,她还是会回到30岁。
夜晚易水寒趴在小时候的书桌上,感慨着恍如隔世的同时,看着年轻的爸妈和青涩的小伙伴们,有时候又觉得其实还不错,好像地铁站那个蓝帽老爷爷有意让她易水寒的重新再活了一回。
八月底,暑气逐渐消去,老妈带易水寒来到镇里常去的理发店,两块贴着墙的斑驳镜子,前面的柜子摆放着各种2005年才有的老式物件,里面惯常只有一位理发师:话多杨阿姨。
易水寒坐定在木制凳子上,乌黑发亮的头发垂散至腰间,每隔两三年老妈就要带她来理发店剪头发顺便卖了,发质好,头发长,一次都可以卖个40-50块钱,卖了头发的钱就可以买开学需要的东西,小时候不理解老妈的做法,因为每次头发都会被剪的很短,发型特别丑,本来就长得平常的脸,又没有好看发型的包装,所以易水寒的小时候隔一段时间就觉得没脸见人,当然就算有脸见人,基本都不可能引起校花校草或校霸的注意,姿色平庸,成绩平庸,人气想当然就会平庸了。
可现在重新活一次的易水寒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虽然身材保持原样,脸却回到了正常学生稚嫩的样子。
杨阿姨麻利的扯开发绳,手抓着头发,睥睨问挽着提包的老妈说:“你姑娘头发挺好的,乌漆嘛黑的,50行不行?”散发头皮味的木梳抵在易水寒的耳朵上。
“啊,那不跟男的一样了啊!”易水寒双手护住自己的头发。
“之前不都是剪这样的?短发好洗头”依旧强势的老妈,易水寒小时候的胆小大都来自老妈。
但现在30岁的易水寒可不是15岁的她,她回怼,“那我上初中了,不可以头发稍微留长点,像个女孩子样子嘛。”易水寒无语道。家里她排老二,属于那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尴尬位置,然后小时候家里也比较的普通,姐姐霸道,妹妹机灵,那时候的她就是个呆头鹅,在家里总是默不作声的隐形人,碰到需要忍让的事情,通常只能自己给自己生闷气,老妈一直在家就强势,小时候的易水寒从不敢跟老妈争辩,一直和父母的感情就比较疏离,直到读大学的,老妈生了一场病,后面就整个人变得柔软起来,大姐在老家结婚后,老爸老妈就一直帮大姐照顾小孩,小妹远在国外工作,不在老家工作的易水寒也比较少回老家,偶尔过年的时候家里才会重新聚在一起。
杨阿姨眼看着两母女要开始吵起来,悬在空中的剪刀,一时不知怎么下手。
被易水寒一怼,老妈炸毛起来,“易水寒,你怎么回事,整个暑假都跟我顶嘴,老杨你就按照你说的,就剪到这里,和之前一样!”
再僵持下去,肯定又要被批了,易水寒计上心头。
“杨阿姨,我想上个厕所,你们家厕所在哪儿?”
“我带你去吧,哎,平常都是这样子剪的,也好看啊,我技术可好了。”杨阿姨就想多搞点头发。
“嗯嗯,我相信您的,反正头发这么长,也麻烦,杨阿姨您先带我上厕所吧。”瞬间变得规矩的易水寒迎合。
“剪个头发,就你事情多。”老妈觉得麻烦到别人不好意思,嘟囔坐在旁边的位置。
“没事的,易婶,女孩子嘛,这时候就开始到臭美的时候了。”
“臭美有什么用,好好读书才是真的——“
“我憋尿很急嘛——“瞧见老妈和杨阿姨再聊就没完了,易水寒赶紧打住,拽起杨阿姨走进里面,老家小镇的理发店就是自己家的房子改的门面,前面客厅营业,后面就是家里人住的地方,易水寒走了几步确定老妈听不到她们的对话,遂从贴身衣服的口袋拿出十块钱。
无论何时有钱都能使鬼推磨,可惜2020年的手机支付,带着手机穿越过来,结果身无分文,幸好不再胆小的她和拥有30岁头脑的她,时不时问老实人老爸要零用钱。
“杨阿姨,这个是我存的零花钱,说真的,我不想剪个男生头在学校被人笑,真的很难受,您也知道多可怜,我就只想正常剪个女生头,您还是给我妈50块,就剪我40块的头发,可以吗?”
杨阿姨手里拿着10块钱,她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遂精明的答应。
半个小时后,一个斜刘海齐脖短发横空出世了,虽然与当时的非主流齐刘海发型不一样,但易水寒满意的左照照右照照。
“嗯,不错,这就是我要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