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到了三月,春寒料峭时,陆离一行人准备要动身了。
“似乎每一年的春天,我都在与你分别。”楚子潇有些失落地对陆离说。
陆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楚子潇的头,哄道:“我会给你写信的,明年春天我保证与你一起去踏青赏春。”
“陆老板可不要食言啊。”
陆离微笑,道:“绝不会。”
一连几日准备,陆离虽极力缩减人手和行李,但出发时依旧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楚子潇原本想多调几辆车,让陆离他们坐车去,但陆离觉得这样有些太过浪费和扎眼,拒绝了楚子潇这个提议,商议再三还是决定坐火车去,谁知楚司令大手一挥直接包下了两节车厢,陆离劝不住,只好由得他去,倒也能让大家路上少受些罪。
送陆离去车站的一路上,楚子潇可是千般叮嘱,那忧心与不舍全都写在脸上,让陆离心疼不已,当下也不觉得他啰嗦了。
直到陆离快上车了,楚子潇还跟在他身后,饶是张勋诚也忍不住笑了。
陆离眼看他都要跟着上车了,才转身说道:“好了,随君千里,终须一别,就送到这吧。”
楚子潇终是没克制住,伸手抱住了陆离。
“你别哄我,最迟十月,你一定要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好,我答应你。”
从北京到天津的这趟铁路叫北宁铁路,陆离只记得很小的时候,父母有次带着他出远门,走的就是这趟铁路,那个时候,这条路还叫京奉铁路,那是他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看到铁路,第一次见到京城以外的世界,那个时候他满心欢喜地随着父母出门,只可惜时移世异,就连窗外的风景都变得不同了,找不到半分他记忆中的样子,而父母也早已不在。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陆离时常在想,若是父母还在的话,他与陆双又会是什么样的呢,可惜,这世上的一切都已成定局,他们回不了头,能做的只有活下去,以待来日,
到天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严少白早已带着人等在站台处,见陆离等人下车,他迎了上来,手下的人则是跟着管事的一道去搬卸行李。
“陆老板,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许久不见,一来就给严长官添麻烦了,严长官莫怪。”
“陆老板这是哪里的话,你我好歹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何来麻烦之说呢。”
两人寒暄了几句,一行人便出了火车站,上了车。
“陆老板和兰老板舟车劳顿幸苦了,我在广源居定了席面,阎大帅和夫人也在,我们先去吃了饭,再送你们回住处吧。”
“也好,都听严长官安排。”
几人到的时候,阎正元和林芊玥已经到了,严少白倒是颇有些意外,难得这位大帅没有拿乔。
见几人进来,阎正元起身相迎。
“北平一别,陆老板别来无恙啊。”
“难得大帅还记得,当日匆忙,还未请大帅喝一回酒,是陆某怠慢了。”
“陆老板哪里的话,今日咱们也算是把之前的酒补上了。”
说罢,阎正元和陆离又相互介绍了林芊玥和兰微,寒暄过后,几人才落了座。
“第一次与夫人相见,这一杯陆某先敬夫人。”陆离举杯,对林芊玥说道。
这倒是让阎正元很受用,他对林芊玥的爱重是放在明面上的,旁人奉承他倒是次要的,他更希望世人都不要带着有色目光看待他的夫人。
这陆离倒是个识趣的,阎正元心中暗道。
陆离这一个举动,让席上的气氛好了不少,众人举杯畅谈,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陆离才提起这次的巡演。
“也是多亏了严长官和大帅,陆某此行才如此顺利,还得多谢严长官替我挑选场地,打点上下。”陆离说着,端着酒杯,冲着严少白致意。
严少白心领神会,回敬陆离。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陆老板不必放在心上,不知陆老板之后是如何安排的。”
“我预备着向南,先去济南,然后是开封,阳曲,最后在河北稍作休整,返回北平。”
“路途迢迢,陆老板辛苦。”
陆离微微颔首,“既有所求,就谈不上辛苦,不过是费些心里罢了。”
听到陆离要去济南,阎正元神色一凛,随后看了看严少白,才对陆离道:“不知济南那边陆老板可安排打点妥当了吗?”
陆离微微一笑,道:“已经提前派人过去安排了。”
阎正元点点头,“不过陆老板身边的人怕是对济南都不太熟悉吧。”
陆离脸上笑容更甚,从善如流地道:“大帅说的正是,我们都是初来乍到,做事多少会受些掣肘,好在天津有您和严长官,也是托了您二位的福。”
阎正元哈哈一笑,摆手道:“陆老板何必这么客气,今日江安虽没来,但我如今能稳居津门,也得多谢他。”
陆离只是微笑,他并不觉得阎正元能这般好说话,所以并没有表态,只是静观其变。
“我知陆老板特意来天津所为何事,可有些事阎某也有为难之处,还请陆老板还海涵。”
果然。
“大帅有为难之处不妨说出来,陆某也可略尽绵薄之力。”
阎正元只将杯中酒饮尽,才道:“并非是我不愿意帮这个忙,只是陆老板你也要体谅一下,我如今在华北的地位早就大不如前了,那些人也未必肯听我的,你既特意来天津,想必你和江安也明白,如今的华北早已是各自为政,你们想联络各省对抗南京,怕是难啊。”
“大帅若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想必今日也不会来赴这约了。”陆离颇为笃定地说道。
阎正元笑着哼了一声,“陆老板还真是聪明,这话不错,我的确是有办法,只看陆老板有没有把握去做了。”
“大帅只管说便是。”
阎正元的声音微微压低了一些,道:“不知陆老板可曾对西北军的十三太保有所耳闻。”
十三太保。
陆离自然是知道的,当时楚子潇去豫西的时候,他就曾对他们有所耳闻,都是当年冯子炀的手下,如今在华北各地占山为王,与南京派去的人分庭抗礼。
“自是听过的,只不过......”陆离欲言又止,“大帅应该明白我的为难之处。”
“陆老板何不赌一把呢?”
陆离看向阎正元,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冯子炀兵败豫西,所有人都认定西北军与楚子潇不共戴天,这也是为什么南京那边暂时对华北按兵不动的原因,可始作俑者又是谁呢?陆老板冰雪聪明,应当明白阎某的意思。”
陆离了然,举杯对阎正元道:“多谢大帅指点迷津。”
这场接风宴结束已经是深夜了,众人在门口告了别,严少白主动提出送陆离他们回住处。
陆离有些微醉,但意识还是十分清醒的。
“陆老板可还好?”严少白问道。
陆离摆了摆手,“不碍事的。”
“阎正元的话,陆老板是怎么想的。”
“他说的话不假,”陆离抬手揉了揉眉心,“只是风险很大。”
严少白点点头。
“陆老板如果没有把握,我们再寻别的办法,左右时间还早。”
陆离未置可否,在他看来这并非没有把握,只是,他需要筹码来降低风险。
两人没再继续说下去,闲扯了几句,就到了陆离他们的住处。
二层的小洋楼,位置地段都不错,可见严少白是用了心的。
“多谢严长官费心安排了。”
“陆老板不必客气。”
送走了严少白,陆离转头对张勋诚道:“张副官,麻烦你把冯子炀在华北的这几个手下的资料都找出来给我,越详细越好。”
张勋诚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