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内是及其简陋的布置。木架上摆放着些干花和草药,几个藤条编织的篮子随意地摞在角落,正中间是一个制作粗糙的圆形小桌子,上面有一个歪歪扭扭的陶土宽口瓶子。瓶子里没有花朵,只有一些死水枯叶。
女子坐在毛毯上,微垂着头,在顾秋寒观察完后,却突然开了口:“你们这次...还是来晚了!”
“这次?”顾秋寒疑惑,他转头,谢攸神色凝重,眼中却也透露出茫然来。
“这是第几次?我们要怎样才能出去?”顾秋寒脸色不好地沉声问道。
女子仍是低着头,嗓音逐渐有些哑了:“第九次了!出不去的,你们每次都来晚了。”
“到底是哪里晚了?”顾秋寒来不及震惊次数,满心烦躁地逼问着。倒是给他们说清楚啊。如果女人的话是真的,他们的记忆明显问题很大,恐怕天亮了又会回到一无所知的状态,时间不多了。
“晚了,晚了!”女子的声音越来越粗糙刺耳,竟渐渐变得如同老妇人一般,“你们来晚了!”
她倏地抬起头来,那双眼里正流淌着血泪,眼球融化在眼眶中,面容已苍老如老妪。
“谢意,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一缕缕白色的雾气从女子躯壳里游走出来,不一会儿便弥漫了小半间木屋。
谢攸微微一愣,这女人喊得是他吗?虽不记得,可谢意这个名字却也让发自内心的认可。
顾秋寒顾不得疑惑,拉着谢攸退到了离白雾有些距离的地方。谢意?谢意是谁?她认错人了?
白雾中的女人已经没有半点生息,顾秋寒深感糟心,什么有用的问题都没问出来,一旦重新开始轮回,总有一天他们会因力量耗尽而死。
“谢攸?我们到底哪里晚了?难道是该阻止花婆婆被送来吗?”
“或许不能让任何村民带着人来看病。”
“可天明我们醒来什么也不会记得。”
木屋一点点风化腐蚀,在白雾的逼近下,两人不得不退出屋外。
看着屋檐角落那簇似火焰般流淌的红花,顾秋寒突然有了想法。
“这簇花和我们屋檐上的很像,或许原本就是同一株。”
顾秋寒回忆着,每个木屋房檐上都有鲜花装饰,但是他们沿路看到的至少并没有这样如血般鲜红的。
“很可能是!我去摘下它!”谢攸说着就要飞身上去,时间不多了,白雾已经从门的缝隙钻了出来。
“等一下,用这个。别用手碰。”顾秋寒将铁铲硬塞递过去,催着谢攸快点。
谢攸沉默地看了眼铲子和腰间的长剑,终是没说什么,飞身上去将火焰花挖了,用外袍兜着。
“快,我们走!”
“咔嚓——轰!”风化的木屋彻底倒塌,白雾弥漫开来。
顾秋寒本以为还要费力突破邪物的包围,万万没想到,那些邪物见了白雾跑的比他们还快。
见此,顾秋寒乐了,他拉着谢攸加速冲了上去,赶上一个就用铲子把邪物拍到白雾里,短短一个时辰,邪物群大大减员,只剩下零星十几只嘶吼着对他们呲牙表示愤怒。
白雾弥漫的速度越来越快,谁也不敢停下。
顾秋寒看着逐渐逼近的白雾,终是失去了拍邪物的心情。怎么回事,这雾就不会停吗?这样下去,他们一个都逃不过,这山谷似乎有什么规则根本就无法攀登。
“谢攸!你认识谢意吗?”顾秋寒没法子了,只能先把疑惑的地方都问清楚了。
“我应该...就是!”谢攸未恢复记忆,却仍是先给出了自认为肯定的答案。
“那你能尽力想起你答应了人家什么不?这样反复下去不是事啊!”顾秋寒再次拍飞一只邪物,苦中作乐地调侃道,“总不能是你辜负了人家吧!”
感受到手指的微痛,顾秋寒讪讪,忘记谢攸对他产生了爱情的错觉这件事了。
谢攸神色镇重,紧紧握着顾秋寒的手:“我只喜欢你!不可能有别人。”
“至于记忆,我很抱歉,什么都想不起来。”谢攸神色平静,微微低头。
“抱歉啥啊!我也想不起来一点过往!”顾秋寒苦笑。
“竹篓里好像有声音。”谢攸贴的近了,这才注意到背后竹篓里的声音。之前赶路时邪物太多,他并不在意,即使听到了,便也没有细细分辨也忽略了过去。
而现在,已经没有路了。
看着眼前的岩壁,顾秋寒不死心地用铲子凿了几下,落下来几块碎石。
可当他伸手触摸时,却什么也触摸不到,恍若一片虚无。哪怕借着工具能撬下几块碎石,可人却只能摸到碎石,根本碰不到岩壁。
“什么声音?”顾秋寒拿着铲子再次拍飞一只不自量力的邪物,看白雾逼近到眼前三米处,颇有些沮丧的感觉。
谢攸打开顾秋寒背后竹篓的盖子,小黑“咻”一下蹦了出来,正落在顾秋寒怀里。
“呜呜!主人!是我呀!”小黑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哭唧唧地喊着。
顾秋寒单手抱住这只让他感到亲切的黑团子,眼睛一亮,难道这就是上天送给他们的破局关键:“小黑,你知道怎么出去了吗?”
“不知道!”小黑左右晃了晃,在顾秋寒把它扔出去前急忙补充道,“但是我知道怎么让主人们保住今天的记忆。”
“怎么做?”
“将那朵花分成四份别在崽崽们的衣襟上,让他们闭着眼手拉着手将我们围在中间。”黑团子急切地快速说着,白雾更近了,“我们也不能睁眼,不能说话!不能看到!就不会被看到!”
顾不得问黑团子怎么知道的,谢攸一剑将花分割成均匀的四份,用体内的力量操控着花朵牢牢地插在崽崽们的前襟。
顾秋寒将崽子们的手保持着牵起来的状态,一个个地上前轻轻合上他们的眼睛,叮嘱道,别睁眼,别松手,不然一起光屁股跳小天鹅。
虽然他不记得小天鹅是啥,崽子也不记得。可崽子们就是精神一震,自觉地死死闭着眼,手拉紧,听话的不行。
一切准备就绪,顾秋寒牵着谢攸站在中间,脚边是装着黑团子的盖好的竹篓。
白雾弥漫了过来,无声无息地将周围零星几只邪物全部吞噬。
四个崽崽胸前的红色花瓣接触到白雾后突然发出了刺眼的红光,四份花瓣的光芒交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无雾的封闭空间,将所有白雾都排斥在界外。
整个山谷都被白雾吞噬,一切声音光影都不复存在,仅存的几人像是站在虚空之中,上下白茫茫一片,没有支点。
顾秋寒凝神细听,神经紧绷,好半天没有感受到什么湿漉漉的气息,才放松一些。谢攸一定也很紧张,就是手还是牵的太紧了。
等了不知多久,好像有光照到眼皮上,一道粗哑的老妪声响起。
“小顾,小谢,该醒了!”
下一秒,反应极快地,顾秋寒闭着眼睛循着感觉将右手盖在谢攸眼上,几乎是同时,一双温暖如玉的手也盖在了顾秋寒眼上。
是谢攸!顾秋寒松了口气,看来他们两人很有默契,以前关系一定很好。
刚才的说话声太突兀了,既没有脚步声,也没有细小的虫鸣。那刺痛眼皮的亮光更是没有一点太阳的温暖热意。
白雾竟然能蛊惑人心!
似是气急败坏一般,不多时,白雾里传来了各种呼唤的声音。
顾秋寒分辨出了有几个是白天讲过话的村民,想来那些声音的主人都是村子里的人。可他对这个村子并没有一点归属感,那些记忆终归是虚假的。
终于,浑浑噩噩间,不知过了多久,窸窸窣窣的声音出现,有光洒了下来,不断攀升的热意下,有微小的生物鸣叫着在他们脚边跑了过去。
谢攸死死蒙住顾秋寒的双眼,按住他的手,抢先睁开眼睛。如果错了,谢攸想自己承担。
眼前是一个祥和美丽的村庄,就和他们昨天白天见到的一模一样。
他放下了手。
顾秋寒没好气地瞪了谢攸一眼,将牵着的手也给甩开。都是男的,谁还不是爷们了。看谢攸脸色苍白,后面谁保护谁都不好说。
谢攸无辜地回望,眼里却透漏出下次还敢的坚定。
算了,顾秋寒无奈,跟一个有爱的错觉的人计较,是他脑子短路了。
看着有村民朝这边走过来,两人连忙蹲下,将四个闭着眼睛的崽子给扔进竹篓里。幸好小黑闪避及时,跳到了崽子怀里。
面对小黑愤怒的大眼睛,顾秋寒恍若没看到,“啪”地一下合上了盖子。在险境下,锻炼宠物反应能力也是很重要的呢。
两人躲在一间木屋后面,看着村民走进不远处一间木屋,依稀嫩听见“生病”“林婆婆”之类的字眼。
两人立刻反应过来,原来从那么早村民的行动就开始了。他们昨天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了,而现在太阳明明刚出来。虽然不知道上空看不到太阳,阳光到底是怎样照进谷底的。
不会又晚了吧?两人对视一眼,向着林婆婆的小屋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