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两人已经远离后方热闹,踏入僻静区域,宋青月也没有交谈欲望,正在神思不属的想事情,所以哪怕沈朝阳的声量并不大,但还是将宋青月惊了一跳,等她慢半拍的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不经思考,几乎下意识的反驳。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怕她!”
“哦?”
沈朝阳从她身后走到面前,眉眼悠哉,但那双弧度完美的眼,却目光炯炯,入侵感极强。
“你自己没发现?”
宋青月;“……”
她缓缓抬头回视着他,表情紧绷,却也是不闪不避。
“发现什么?压根没有的事有什么好发现的?”
这一刻,不得不再说一次人靠衣装的事,穿上这身常服的沈朝阳,是真的对已经和他逐渐熟悉的宋青月没有了任何威慑力。
她敢调侃玩笑,亦敢直视回呛。
而被呛了回来的沈朝阳难得好脾气,目光盯了宋青月两秒,然后不仅不生气,耸耸肩,还自找台阶。
“是是是,你说的对。”
“你们是一家人嘛,怎么可能和怕不怕的惹上关系,是我想多了,我想多了,你别生气哈。”
宋青月僵硬的将对恃的目光扯回来,语气干巴巴的。
“没事,只下次别再这样乱说了。”
“好好好,下次我一定谨言慎行。”
“嗯。”
“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下回有空我再来找你……”
“……”
热闹散场,各回各家。
半个时辰后,坐在平日工作书桌前的宋青月,抛开白日的嘴硬,盯着窗户外已经变得黑黝黝的夜色,半晌,长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她今日或许是错怪了沈朝阳。
因为在这里坐了小半个时辰,也想了小半个时辰的她,终于迟钝意识到了,她如今思想上的问题。
在今天之前,宋青月一直都在小心避着女主,因为她清楚女主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想和她对上,所以处处退让,当初的想法也很天真,就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自己不招惹女主,那女主就应该想不起来找她麻烦。
不是惧怕,而是和这样的人斗真的真的很麻烦。
退一步,退一步,又退一步。
然而退的多了,恍恍惚惚的,她竟忘了刚开始之所以避让的初心。
只顾着避,只顾着让,慢慢的低声下气,逐渐的唯唯诺诺。
明明最开始只是不想对上而已,到如今,竟不知不觉变成了惧怕。
可现在想来,她为什么要惧怕她呢?
就因为乔香怜心胸狭窄,阴险毒辣?
两人都已经离得这么远了,她也早已不是原著中那个缺爱小女孩。
她如今已经脱离了宋家,外在发展不比女主差,她凭自己养活,凭自己吃饭,甚至最近几日还在心里盘算着想拿下处小宅。
她不是毫无底气会被人随意摆弄的原主,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必要惧怕她。
是啊,没有必要的。
想通这点的宋青月眉目释然,然后很干脆的将乔香怜傍晚的威胁扔在脑后,唇角噙着笑的难得早睡,一夜无梦。
后面的几日依旧是按部就班,过得和平常没有区别,只沈朝阳也不知是生气了还是怎么,一连五日都没有再来找过她,就在宋青月忍不住心虚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向对方道个歉时,大中午的,乔玉田出现在了她觅食的路上。
“乔玉田?你怎么在这?”
宋青月是真的挺惊讶。
当初进去工作时不是说好的全年无休?
这怎么又跑出来了?
屠宰厂里的假这么好请?
乔玉田就在前方小巷的阴凉边角处席地而坐,他像是来了很久,大中午的,哪怕没有太阳直射,额头上的汗珠也是细细密密,连背脊上的汗衫都湿了一半,贴在身上。
“我怎么在这,当然是来给你报信啊!”
等了一晌午终于见到宋青月的面,乔玉田一咕噜从土墙边站起……好吧,并没有那么麻利,腿麻了。
扶着墙抻着腿,他表情有些扭曲,但还是没浪费一点时间的快速开口。
“你不是在外头打小工的事被乔香怜知道了——”
脚上的麻意渐渐消退,乔玉田直起身来看着宋青月,一字一句的认真解释。
“我没有向她透露过一句这方面的事,我也不知她是如何知晓的,就昨夜,我下了工后寻思掂点水果去瞧瞧,然后在院门口听到乔香怜正和她娘商量……”
商量什么呢?
母女两个仗着家里没人,害人谋算都敢摆在微敞大门的院子里说了。
乔玉田启动大脑,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场景,然后省略掉一大堆乔母“贱人!狗娘养的!内里藏奸……”这样一系列的辱骂词汇,极为精简的说出中心思想。
“该在什么时机把这件事告诉宋叔才能利益最大化,说你户籍还在宋家,他们只要拿捏宋叔,那你就是有通天本领,也要乖乖趴伏……”
不得不说,那对母女俩的打算是对的。
宋青月的户籍还在宋家,宋父乔母于名义上还是她的父亲母亲,这个时代的“孝”字,那可真是不容小觑,若他们俩存心恶心她,那身为女儿的宋青月,还真的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
而乔玉田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些,所以才会大半夜去问屠宰场老板宋青月的住址,然后得到一个模糊位置后,请假一上午,天没亮就跑来堵人。
结果,嘿,还以为时间绰绰有余呢,结果大中午太阳都高高挂了人才出来,合着真不上班啊?要不是他有耐心等到最后一刻,现在恐怕都回去又问老板有没有告诉他错误信息了。
啧,这丫头。
心里碎碎念,面上却不显,一轱辘将他认为的重要信息讲出来的乔玉田抬眼瞅了瞅宋青月面色,然后慢慢停止了讲述。
宋青月抬眼,疑惑看他。
乔玉田却抬了一下眉,然后突然笑出了声。
“你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所以己有应对之法了对吧?”
他脑子转的快。
本来想赶紧过来告知她这件事好赚个恩情呢,如今发现赚不上,他倒也不浪费。
恩情赚不上那就换人情,终归过来一趟,不能白走。
他扯出的笑容里微微带着几分自嘲,听语气又像是开玩笑。
“那看来是我多事儿了。”
“大半夜去敲老板房门喊他,天没亮又坐在这里堵人,一上午的时间,腿蹲麻了,屁股坐疼了,身上还热一身汗,最后啥用都没有。”
“倒是让青月妹妹瞧了个好笑话,嘿!”
宋青月;“……”
虽然知晓对方是在拿捏人情,但宋青月却又不得不跟着对方走。
毕竟人家又不是说假的,大半夜找老板是真的,蹲在这儿晒一上午也是真的。
不管最后递过来的消息有用没用,他这份人情是真的应当落在宋青月头上的。
于是宋青月挤出笑容,又连忙说了一些好话,语气委婉的将自己己经领到对方人情的意思传达过去,然后两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笑哈哈几句,看看时间,乔玉田挥手告辞。
然而刚走几步,乔玉田又停了下来,再回头,面上表情这一次格外正经。
“宋青月,虽然乔香怜是我表妹,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声,若你和乔香怜起矛盾的话,一定要小心,要特别特别小心,乔香怜这个人……”
他沉吟一瞬,最终下了一个靠谱定语。
“她比较不留情面,所以如果有机会,你也别心软,否则一不小心,那就是满盘皆输。”
来自同一个老祖宗的评价定语,是如此犀利而真实。
宋青月对乔玉田的告诫深以为然,并向他表达了自己真诚的谢意。
人走了,带着他真诚的谢意回去上工了,而宋青月,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继续悠悠哒哒的出去寻食了。
要说,她真的一点不担心乔玉田所说的事儿?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日子该过还得过,饭食该吃还得吃,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做了她这个阶段该做的。
尽人事,听天命,剩下的事,那就只能等到合适的时候,见招拆招了。
至于她做的这个阶段该做的是什么……
三日前,她绕过了乔香怜和乔母,直接去了宋父的小铺面里找宋父。
或许是宋青月平日在家里时就不得宋父看重,天天跟个小透明似的独来独往,所以那对母女压根就没意识到,碰到这种事儿,宋青月是可以直接找宋父对接的。
毕竟于明面上而言,他们是父女,是如今这个世上最血脉相连最亲密的存在。
——当然,宋青月不是因为这句可笑的话才去找的宋父,她去找宋父,那完完全全就是晓得宋父本性。
贪婪,自私,大男子主义,外加掌控力极强。
在原著中就是这样,宋父在和乔母成婚前几年,看在儿子的份上,倒装的一切都好,虽算不上体贴,但也算凑合。
舍得花钱,舍得请人,又舍得白养乔香怜这么一个拖油瓶。
可到后面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宋父的性格缺陷也就逐渐暴露,毕竟他曾经可是对原配妻子就很一般,如今又怎么可能因为娶了另一个就速变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