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盛云听就来到了厨房。
趁叶碎还没起床，她把食材都拿出来摆放好，肉也提前拿出来解冻。
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经过，盛云听动作顿了一下，继续做自己的事。
那股灵力忽远忽近，在院子周围没规则地游走。
盛云听怕因此打扰到叶碎休息，终于还是暂放下手里的活走出院子。
院门刚打开一条缝，就看见站在外面的霍宵。
见到盛云听，霍宵不自觉就笑了出来，“小喧，新年顺意。”
盛云听看了他一眼，把院门关上，转过身同他拜年：“新年快乐。”
霍宵伸手，手里放着一个盒子。
“什么？”盛云听问。
“礼物。”
盛云听心里五味杂陈，把礼物推回去，“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霍宵察觉到她态度有些奇怪，却不知为何，怕她又要出尔反尔，心里顿时慌张起来。
盛云听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边走边说。
“第一件事，我想问一下，你们关于摘星阁，了解多少？”
“你想知道什么？”霍宵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他猜的那样。
“摘星阁的组织架构，他们具体实力在什么水平。”
“摘星阁阁主纪久，保守估计大乘期中期。左使名唤灵蝉子，少年样，实力在合体后期、大乘初期左右。右使婵多，外表是一名老妇，合体期圆满。这三位是最厉害的，不过很少现世，对他们的记录比较少，消息的真实性也不是很高。”
“嗯。”盛云听边听边思考。虽然藏匿了实力，但根据她的实际感受，纪久和婵多的水平差不多，霍宵说的大抵是真的。
“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四个护法。姒酉和杳侯常在世间游走。其中姒酉形貌昳丽，是出名的蛇蝎美人，根据最新情报，她的实力已到出窍后期。杳侯，是四位护法里唯一一个既不是魔物也算不上人的……东西，说起来，你跟他交过手。”
“嗯？”她和杳侯交过手？盛云听稍微回忆了一下便明白了，“在城外那次？”
霍宵点头，“对，那个火灵根的怪物就是杳侯。”
“他是什么水平？”
“出窍中期。”
盛云听对修仙等级了解不是很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具体处于哪个水平，“是不是每个大阶段的实力差异很大？”
“对，越到后来，修炼差异越会呈现碾压级别的断层。”
两人走到临湖的亭子里，盛云听不由得想起和纪久的交谈。
“你现在什么水平？”她问霍宵。
“出窍圆满。”霍宵说完，立刻补充了一句，“在这个阶段很久了，一直未能突破。”
盛云听点头表示肯定，“挺好的，比那两个护法厉害。还有两个护法呢？”
“还有两个……我们也没有太多情报，因为他们也很少出现，只知道一个叫昼也一个叫汝易安，实力预估在出窍期或者分神期。”
因为失忆，霍宵忘记自己见过姒酉和昼也，但盛云听没忘，“昼也的实力和姒酉差不多，比姒酉强一点。”
霍宵惊讶，“你见过他们？”
“嗯，你也见过，只不过忘了而已。”盛云听道，“除了他们几人，还有吗？”
“剩下的基本都是魔物了，目前我们记录在案的元婴期魔物有四十七个，危险等级最高，各州府发现直接上报龙象军，不得擅自应对。金丹期魔物大概有两千多，需在龙象军协同下进行清剿。金丹期以下魔物由州府驻兵自行判断处理。”
“摘星阁有记录的势力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吧？”
“有记录的？什么意思？”盛云听明显话里有话，霍宵直觉接下来才是她想说的重点。
盛云听踱步绕到霍宵身后，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侧脸，“灵力稀缺，上京城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介意的话，可以告知我个中奥妙吗？”
霍宵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勉力笑了下，问：“这跟你要做的事情没关系吧？”
“没有关系吗？”霍宵的遮掩证实了这其中确有猫腻，盛云听冷下声音。
霍宵侧低下头，对上盛云听的目光。两人对视了一阵儿，霍宵率先移开目光，转过身正对盛云听，犹豫地碰了下她的手，“小喧……”
见盛云听没动作，他大胆握住了她的手，“不要深究这个事好吗？”
“不让我深究……”盛云听一把反抓住霍宵的手，目光如炬，“是因为和摘星阁有牵连吗？”
霍宵的沉默在此时变成了不辩的默认。
盛云听甩开他的手就往外走。
“小喧。”霍宵一把抓住她胳膊。
“放手。”盛云听垂眼盯着他的手，压抑着气愤
“小喧，给我些时间好吗？今日晚些，我跟你细说。”霍宵退让一步，和盛云听商量。
霍宵见她不说话，适时解释了一句：“圣上今日设家宴，我们要进宫赴宴。可以等我晚上回来再细说这些事吗？”
“好。”盛云听应道，“但你必须先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
“国公府和摘星阁有没有牵扯？”
“没有。”霍宵压低声音，信誓旦旦，“国公府灵力来源自灵石，和凝魂丹没有半分关系。只不过许多人情和利益牵扯其中，我们有时候出于自保，不得不做些……腌臜之事。”
霍宵的话说得明白，盛云听理解了他们的态度和处境。
冬日的冷风刺骨，即使阳光明媚，也感觉不到半分温暖。
两个人站在亭子里，从远处看十分亲密，一如今日的天气，晴朗却寒冷。
“我相信你的话。”盛云听没被抓住的手放在霍宵的手上，不容辩驳地拂下去，“晚上我去找你。”
“好。”霍宵不甘心却别无他法，只能收回手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要送给盛云听的礼物从袖口掉出来，落到地上滚了两圈。
霍宵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有下人找来催促，才弯腰捡起地上的小木盒，跟在下人后面离去。
傍晚的时候，上京城又开始飘雪。
叶碎和盛云听今日做的饭菜更多，出来的也更早，他们支起摊子的时候正好开始下雪。
“谢谢仙人。”
“万事胜意。”
“谢谢仙人。”
“顺遂平安。”
来排队的老百姓接过食物时会向师徒二人道谢，盛云听也随机说些吉祥话。叶碎教给她一个防护系法术，施法后挡住了飘下来的雪花，同时还让周围温度暖和了一些。
许多人衣衫单薄，进了法术范围之后贪图温暖，磨蹭着不肯走，以至于队伍肉眼可见出现一个减速带。盛云听发现了，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尽力把法术范围扩大一些、再扩大一些。
叶碎将手中的饭菜递给面前人后，转头对盛云听道：“快分完了，跟后面还在排队的人说一声吧。”
盛云听点头，开始往队伍后面走，边走边吆喝：“今日饭食已分发完毕，大家可以散了。”
“明日可还有？”队伍里有人问。
“没了没了，就这两天。”盛云听就怕遇到这种情况，特地远离了些队伍。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的失望。
吆喝了一圈，盛云听回到摊子前。
人们散开后慢慢朝四面离去，只剩法阵范围内的一些人还在排队。
“谢谢仙人。”一个将将到盛云听腰那么高的小女孩拉着一个比她还小的孩子领完最后一份饭，像模像样地朝他二人行礼。
盛云听敏锐地发现他俩行礼的姿势和其他人不太一样，随口问了句：“你们是上京城人吗？父母呢？”
“父母去世了，我和妹妹年前刚到上京城。”
盛云听闻言，和叶碎对视了一眼，蹲下身看着小女孩继续问道：“那你们平日如何生活？”
“之前一直乞讨，前两天我寻了个打杂的活计。”女孩乖巧回答道。
“嗯？在哪里打杂？”
“鸣翠阁。”
鸣翠阁，烟柳巷的一家青楼。
盛云听又看了眼叶碎，后者眉头微压，神色有些哀伤。她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为何要去那里打杂？很危险。”
“女子可以以色侍人，我要挣银钱，照顾好妹妹。”小女孩一脸平淡地说着与她年龄不符的话语。
盛云听闻言大骇。
她张了张口，有很多想说的，但发现自己什么都帮不到她。
她看着小女孩，小女孩也平静地回望着她，稚嫩的脸庞无悲无喜，活着一天便是活着一天。
半晌，盛云听才讷讷问她：“你们是怎么过来的？从鸣翠阁过来用了多长时间？”
“走来的，天还没亮就出发了。”
两个小女孩，穿过大半个上京城来到这里讨两碗饭。
盛云听奇怪，“鸣翠阁不包食宿吗？”
“姐姐们包的，我们小工的食宿用工钱抵。”少吃一顿，就能多拿点钱。
盛云听低头沉默，过了会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小灵石偷偷塞到小女孩手里，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要好好吃饭，祝你和你妹妹健康平安。”
“谢谢仙人。”小女孩端着碗，朝盛云听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小小女孩也模仿着她的动作笨手笨脚地行礼。
一团黑雾从盛云听身后泄出，散去后一只黑豹趴在地上抖着耳朵。
两个小孩吓得退了几步。
盛云听连忙安抚道：“别怕，这是小黑，你们坐在它背上，我让它送你们回去。”
她摸着小黑的脑袋朝两个小女孩招手：“来，摸摸它。”
两个小孩慢慢靠近，挨着盛云听蹲下来，学着她的样子抚摸黑豹的头。
“坐上去吧。”盛云听朝她俩说道，眼神中尽是鼓励。
姐姐得到肯定和鼓励，大着胆子爬上小黑的后背。妹妹年纪太小，盛云听把她抱上去坐在姐姐前面。
“慢点，注意安全。”盛云听拍了拍小黑的脑袋，叮嘱它。又对两姐妹道：“你们想从哪里下，直接和它说就可以。”
“谢谢仙人。”大点的女孩乖巧的道谢，看上去还有话想说。
“怎么了？”盛云听看她想说又不说的样子，耐心问道。
“我之后还可以去找您吗？”姐姐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我住在国公府，你在西门外面学两声猫叫，我就知道你来了。或者我也可能会去找你，鸣翠阁对吧？我路过的时候会去看你的。”盛云听蹲在她们面前，略仰头看着她们。
姐姐听到盛云听的回复，眼睛像漆黑长夜里蜡烛亮起，“我叫寻春，我妹妹叫寻夏，仙人千万别找错人了。”
“记得了。”盛云听摸了摸她俩的饭碗，觉得有些凉了，顺手又加热了一下，“赶紧回去吧，天很晚了。”说完，她拍了拍小黑，小黑站起来，驮着两个小女孩轻盈地跑走。
盛云听站起身，目送两个小女孩离去，心中情绪翻涌。
之后跟着叶碎朝大家行礼道别、收拾摊子，甚至一路回到棠生院，盛云听都沉默无言。
棠生院门口，霍宵不知站在那里等了多久，身上已明显落了一层雪。
“师叔。”霍宵看见他们回来，朝叶碎行了一礼。
叶碎略点了点头作为回礼，“等小喧吧？”
“是。”霍宵规矩答道，随后沉沉看向盛云听。
叶碎心中叹气，面上却不显，“你们谈吧。”然后对盛云听安顿了一句：“早点回来。”
盛云听还在想那两个小女孩的事，情绪不高，说话声音有些恹恹的，“嗯，知道了师父。”
“小喧。”叶碎进去后，霍宵走到盛云听面前，抬手拂掉她肩上的雪，“听说你和师叔去城南免费发饭食了？”
“嗯。”盛云听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的情绪表现明显，旁人一眼就能发现不对，霍宵只会更快。
“没什么。”盛云听吸了口气，收拾好自己心情，“你先说上京城的事吧。”
关心被拒，霍宵眼底晦暗，但面上未露尴尬之色，只听他对盛云听道：“我们边走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