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后苗仙仙眼眸湿漉,惊魂未定地看向陆承宇,说出了准备好的台词,“多谢陆公子相助。”
光是见她气质独到,陆承宇一下就可断言她绝非小门小户的女子,定是出身大户人家,“姑娘不必多礼,恕在下多嘴今日瞧这人行径鲁莽,想必是个执着的,怎的外出时家中也没几个小厮跟着,只留一个小鬟在身边总是不安全的。”他温言相劝着,倒还颇有几分风度。
“公子有所不知,我并非茂安人,前几日才随长兄来到城中安置,如今家中诸事待理,我不想扰他,便只带了贴身婢女悄悄出来,没想到就碰上了这样的事。多亏了有陆公子。”
“怪不得,听你说话就不像南边人,那你从前是···”两人简单交谈了一会,苗仙仙便以受到惊吓为由提出要先行回去,陆承宇顺势道:“正好我派人···不,我亲自送仙仙姑娘回府。”
因她推辞说家中离得不远,陆承宇便陪着一同走了回去,正好有时间多接触接触,一路果然相谈甚欢。只觉得眼前这姑娘似乎十分投其所好,令他一见如故。
正盘算着,突然苗仙仙轻生向他道别。他抬眼果然见前方一处宽敞的宅子,门前牌匾上的‘竹居’二字,足以可见主人家的喜好修养,只是···
“难得同姑娘相谈甚欢,不知今日一别,日后能否有机会还可相见。”
苗仙仙略作几分羞涩,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怯声道:“有缘自会相见。”留下一句引人遐想的回答,她翩然离去。
进入了自家繁花似锦的庭院,她背靠着大门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迈着欢快的步伐,撒欢儿一样冲到石桌前,提起砂壶猛灌了口水,然后惬意地眯着眼睛躺到了树下的摇椅上,手里也没闲着,抱着壶一直也没放下。
此刻凉风习习,拂过脸颊,直到一片树叶落在头上,她不自在挠了挠甩到了一边,没过多久又是两三片,糊住了鼻子和眼睛,她疑惑气恼地睁眼,发现了正在恶作剧的嘉月。
“你别光喝水了,计划进展的如何,你倒是跟我们说说呀。”嘉月从她手中夺走生命的源泉,滔滔不绝起来。苗仙仙嗔怪了他一眼,又把茶壶抢了回来饮了一口,“你唔···你急什么。”
竹居的日子别有一番风味,红日缓缓落下,留下金黄的余晖。所有人都围坐在院子里,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寻常人家的生活,如此平凡却又温馨。这里没有喧嚣,只有虫鸣鸟叫和炊烟袅袅,宁静的空中,还悄然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当然,忽略持续输出的人,这一切还是很温馨。
“我能不急吗!想我嘉月一世英名,到头来名声都毁你苗仙仙手里了!”
“哪有,不是给你起了假的名字嘛,再说了你就只今日出场一次,以后就没你的事了。”
见她满脸云淡风轻,冷飕飕开口,嘉月再一次夺过茶杯背在身后,这次是彻底不让她喝了,“你还敢提以后,说得轻巧,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求庆云陪你演,还有,你写得什么酸词,这辈子我都没那么恶心过!”
她理不直气也壮道:“庆云有庆云的差事,嘉月师兄,要我说你在表演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在这里对你提出表扬!再说了,话本里都是那么排的,一定要制造一个狂热的‘追求者’,从而引发男人的胜负欲,求之不得···才能辗转反侧···”
“行了别卖弄你的酸诗了!不说庆云,那师兄呢?他怎么不去扮演劳什子追求者?”
“您当这三进三出的大宅子谁弄来的,还不是多亏了你师兄,有功之臣自是不能让他做这种事,况且于他,我还有更好的安排呢。”苗仙仙朝着翎玉的方向努努嘴,他正端坐在花园中的石凳上,手中捧一卷古籍。黄昏的光线洒在他身上,留下了仅存的温暖。
刚才她停在石桌边没多久,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桌子上还有一个花瓶,只是很普通的样子,通体纯白十分素净,倒是和一旁素影白衣的翎玉相得益彰。
忽略掉他冷冰冰的面孔,倒是一个极美的画面。谁让自她回来,这人就纹丝不动,仿佛视她如空气。
庆云翻墙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向翎玉汇报今日的进程,“师兄,陆承宇去了披香殿,许久未出。”
左右这边也是晾着他,无处说理。于是见着庆云归来,嘉月又立马凑到他那边,“刚送完佳人,紧接着又扎进了莺莺燕燕堆里,他这时间安排得真是紧凑,看来这陆承宇是非一般的纨绔啊。”
夹杂在其中就快要隐形的忘忧,左听一嘴右听一句,不免心中打鼓,“小姐,那陆公子真能记住你吗?万一,万一他···”因着几人强调过要她入戏,忘忧便时刻谨记人前要称苗仙仙小姐,为此人后也养成了习惯。
“不慌,这才第一次见面,对弈才刚刚开始。”
第二次,该是关键人物出场了。愿者才上钩,陆承宇能否心甘情愿,走入为他专门打造的陷阱,成败就在此一举。
四下无人,轻快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翎玉倏地转身,果不其然看到了不怀好意的苗仙仙,脸上正露出狡黠的笑容,“翎玉哥哥。”
“你在干嘛呀?”
他虽然一直专注于眼下,可自从她进了院子后的吵吵闹闹都了然于心。人群散去,总算恢复了片刻宁静,然后他的耳边就听见一道,堪称晴天霹雳的声响,翎玉毫不吝啬给了她一个白眼,“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她浑然不觉调皮一笑,“嘿嘿~真了解我,还没张口呢你就都知道啦。”之后的时间,她把自己明天的计划一五一十讲来。
“师兄,我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没有?”这已经是苗仙仙第三次问话了。不是她唠叨,实在是她说一句,翎玉就淡淡地“嗯”一声,谁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这要是节骨眼上出了岔子,她可找补不回来。
“最最重要的就是,你一定要记牢了,咱们两个从小相依为命,家中再没别的亲人了,长兄如父,你作为兄长,看我的眼神一定要充满温情,呵护和关爱,可千万别露馅了!啧啧啧看你现在这副表情,我真是一百个不放心你。”
“嗯。”
她苦口婆心又说了一通,翎玉就像僵住的石像,苗仙仙甚至怀疑他都没眨过眼睛,“嗯什么嗯!听懂了是吧,那现在我们演习一遍。”
“翎玉哥哥。”
他低头不语,在催促下才缓缓抬起头,只是握拳遮住嘴巴,表情十分不自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咳,妹···”
“我实在说不出口。”
苗仙仙想过他是不善言辞,可是要不然她不也是他的师妹吗?“不是,这有什么的,你平时不也···”话说一半,才想起来他平时好像从来不像旁人一样称呼自己,连名字也很少叫。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一言难尽呢,他不别扭谁别扭。
“早知道还不如让你变幻容貌,假扮我的侍女了,省得还麻烦忘忧,还不是想着怕有损你的形象,实在不行这哥哥的角色明天让庆云临时顶上算了。”苗仙仙气得蹲在一旁嘀嘀咕咕。
“仙仙,妹妹。”
在一切归于宁静的时分,除了轻柔的风声便只剩下翎玉细若蚊吟的声音。苗仙仙循声仰头,在即将与他对视的一刻,转头看向了天边即将消散的绚烂,太阳的落幕象征着凡人一天的结束。
温情是挺温情的,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