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很明显的是，现如今站在这的两个人，哪一个，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甚至连心气，都如出一辙。
她们不怎么出招，大部分的时间，在暗中较量，但一旦出招，便刀刀狠厉。
敖东龙尾上的倒冰，根根染血，双目赤红，任谁靠近，都能感受到她身上那混浊而又暴戾的气息，她没有防御，只顾进攻，身上早已鲜痕累累，那倒冰上的红，令人根本分不清属于她，还是她的对手。
或者，还有别的人。
丑橘一身黑衣，模样看上去齐整很多，如果说在花界她是一幅痴情又无情的凉薄样，现在就满满像极了一个失去了爱人的活死人。
发生了什么这几个字，在此处让人说不出。
京墨眼神一凝，授神台山那层阻挡人视线地结界消散了。
两个人如今的样子，尽数落在所有人跟前。
敖北和敖澜方才还在斗嘴，抬眼的功夫，便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阿姐！！”
敖北直接飞过去，到敖东跟前停下，手抬起来，不知道该落到哪里，龙鳞铠甲，被拔除的比留下的多，敖东已经无法再维持人形，身上一块一块小坑，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很明显，这痕迹来自于烈火。
听觉还是好的，听见妹妹的声音，敖东侧头看了看敖北，眼角弯了弯，“小妹。”
“阿姐，”敖北早已泣涕如雨，“你怎么了……”
“再说一遍，无疑是精神凌迟。”
老婆婆轻声叹。
京墨稳稳抱着华宁，这会倒站到了最事不关己的地方。
华宁的脑袋在她肩窝处靠着，身体没有意识和力气，只有点知觉，听见这个声音，她脑中的记忆点一点一点，像穿针引线一样串联起来。
为什么她能七进七出，或许一个原因，她有一种可以改变时间运行的能力。
妖神秘境万年来第一次开启，华宁相信这话，神格完全没有必要用这样的话术来造假，那这老婆婆，她就不是在此次开启之时来到秘境中的。
她是万年前封神大战时期的人物。
“敢问阁下姓名。”
敖澜意外的，替华宁问出她想知道的问题。
老婆婆的目光，却是在看京墨，和她怀里的华宁，回过眼睛，垂眸低笑，“贱名而已，不提也罢。”
敖澜上前一步，追问她，“你刚才说，精神凌迟，难道你知道姐姐发生了什么？”
“小兄弟啊，人最重要的是将来。过去不论如何，改变不了她二人必死的结局。”
授神台上，黑烟四起，威压极大，很陌生又很熟悉，从丑橘身上涌现出来。
她原本就像一个会隐身的泥鳅，现如今，身上始终萦绕着这样腥臭的黑烟，想躲藏估计都没了法子。
众人说话，京墨的紫云绫已经受命，将此人挟制起来，不出片刻的功夫，黑烟便被一种无形地力量消散掉。
丑橘在台上，呈现出一种半跪的姿势。
此刻大家看见，她手里，还捏着一根紫色的凤羽。
敖澜说道，“别人便罢了，姐姐决不能死。”
“没错！这个破妖神我们不继承了，都让给你，何必赶尽杀绝。”
敖东沉沉道，“不能让。”
敖北有点捉急，“哎呀阿姐，都什么时候了？你是一定要死在这里才甘心吗？”
她只是轻声说，“我答应了初翎……我一定，会成为妖神……”
“初翎？初翎姐姐呢？”
说到如此，敖东竟仰头笑起来，“她被我杀了。她死在了我手上。”
敖北一下子松开了敖东的手。
“你，你说什么？”
敖东坐的正了些，仰头一望，脑海中全是刚才的场景。
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黑黢黢的东西，竟然想和她抢，抢这个用初翎的性命换回来的神位。
她就该死。
可她真是难杀啊，这么久，龙族在海底称王，处置过多少污染海洋的海兽，也不曾见过像此人这般难杀的。
“哈哈哈，哈哈哈……”敖东偏执地重复了一遍，“她被我杀了，初翎死在了我手里，哈哈哈……”
事实真是如此吗？
老婆婆眼睛里只有苦笑，“何必这样，其实你们并没有背叛对方，不是吗？”
“呵，你又是谁？”敖东完全像个疯子，“你以为你对我和初翎的事很了解吗？”
老婆婆说，“小小爱情，有何不懂？”
“……”
坏了，华宁觉得自己遭到了歧视。
她真想醒过来，奈何身体不给力。
“墨墨……”
直的呼救。
京墨皱了一瞬的眉，忽然春暖花开，“墨墨？”
“她烦，你给我打她。”
京墨笑了，她们二人站在世俗独立的地方，仿佛那些事都与她们无关，京墨知道，华宁不是叫她真的动手，但是没办法。
华宁的话，很难不遵从。
一丝小小的净化之力，从她眼睛里面涌出，悄然的靠近老婆婆。
没有任何人察觉出来，但奇异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老婆婆脸上的沟壑慢慢地在散去，眼中逐渐显现出一股年轻态。
她惊讶的望着自己的双手。
“诅咒消失了……竟是真的！”
敖澜此刻早已严阵以待，“阁下究竟是谁？”
老婆婆如今还沉浸在，返老还童的惊喜之中，看的华宁是一愣又一愣。
幽怨地对京墨说，“你就是这么给我出气的？”
京墨：“那等出去了，我私下里约她，把她打一顿。”
华宁：“好哇，一言为定。”
正场地里还在继续。
“我，是谁？”老婆婆，哦不，如今算是年轻人，“好像记不得了，我大概叫初华。”
敖澜：“凤族人。”
“不，我有四分之三的血脉，是深海龙族。”初华施然一笑，“原以为，我也是快要消散的人了，不想竟能有如此际遇，不愧是神族秘境。”
“不要浪费口舌！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你究竟知道什么？怎么样才能救我姐姐？”
“救？”初华眼中尽是几个字，没有必要。
“命数如此，岂是说救便能救的？你以为你是天道吗？”
敖澜：“什么叫命数如此？”
“我说你们两个，当真是年纪小，喜欢刨根问底。既如此，我便带你们返回半日前，去那次的两个斗兽场，逛上一圈。”
“……”
秘境穹顶垂落血色的光，像无数条绞索缠绕着斗兽场。
那里，有一只紫色的凤凰，和一个黑色的影子。
她曾是凤雁领主，她曾是花族圣女。
小紫的尾羽早已失去光泽，每一片翎羽都在渗出紫黑的血。
众人只知她化凤，却不知，她并未成功。
在进入凤鸣城的那一刻，化凤失败后强行突破结界的反噬，已经在蚕食她的灵魂。她不是真正的凤凰，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进入凤鸣城。
本想就此作罢，可她发现，有人跟了上来。
世人偏爱红牡丹，小紫爱丑橘。
丑橘也拥有花族最令人敬仰的红品血脉，但，丑橘喜欢她，所以她愿意爱。
在斗兽场，丑橘颤抖着伸出手想触碰小紫，却被小紫染血的指尖抵住嘴唇。
两人还未战，已分出胜负，小紫羸弱的身体倒在丑橘肩膀上，两个人拥在一起。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站在牡丹花海中央。”
小紫的声音破碎如风中残蝶，“那时候我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耀眼的人，所有花灵，都恭敬的，敬你为主......但我，我只是一只雁子，我也向往成王，所以我们想做凤凰。”
她的掌心亮起淡紫的光，身体里那几分拼尽一生修炼出来的神兽血脉在剧痛中剥离。
“我这一生，一直都在为成为凤凰而努力，我真的曾经想过要传承妖神，这个念头一度让我迷失，都要忘了，原来我还有一个，早在千年前就定情了的爱人。”
与她不同的是，丑橘的神魂，却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真正地回来了。
“我对不起你。”
“没事，不怪你。”
“我的族人都告诉我了，我走后你自甘堕落，还残害了你的族人，花城因你，百花凋零，说到底，都是我的过错。”
丑橘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眼泪砸在小紫逐渐染血的皮肤上：“别说了！”
纯种的牡丹花，曾因为被邪气侵染，差点沦为邪灵，如今却因为爱，重新焕发出生机。
她的发间牡丹花瓣纷飞，却无法阻挡小紫身体的溃散，丑橘大滴大滴的眼泪掉落，“你说过要当我的翅膀，现在又要把我一个人丢下吗？”
“不要哭……”
紫色的凤凰凤羽尽散，重新化为了雁子。
小紫突然笑了，用尽最后的力气抹去丑橘脸上的泪。
当血脉彻底转移的刹那，她化作万千紫燕，每一只都停在丑橘颤抖的双手上：“这次换我助你了，一定不要沦为邪灵，如果你不想再回花族，便留在此地，如果你能成为妖神，一定要记得，找我回来。因为那是我，一生地梦想啊……”
话音未落，所有紫燕轰然碎裂成星屑，只留下丑橘跪在满地星光中，攥着一缕正在消散的紫发痛哭。
迷糊之间，丑橘眼中仿佛看见一个身穿紫色裙子的小女孩，在美丽的湖中央。
那一次，牡丹刚刚化形，还是个通体鲜红的小丑胖子。
丑橘都要以为，自己这一生，就如此度过了，直到那位美丽动人的小燕子，拎着一个圆圆地大橘子，一蹦一跳踏进湖水中央，到这里的菜地里，看着她。
把手里那又丑又胖的橘子扔给她。
“喏。”
牡丹瞬间哇哇大哭，“好丑～”
“哈哈，哈哈哈哈……”
小女孩却是笑，橘子被她掰开，一瓣一瓣喂给她。
“不丑不丑，很好吃的！”
——
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初华又带大家来到了另一个斗兽场。
这里依然有两个人。
依然打到一半。
敖东的龙鳞与初翎的凤羽在虚空中交织成血色的网。
他们的招式永远避过对方要害，眼底却蓄满浓稠的哀伤。
就这么打下去，何时才能分出胜负？这也是敖东记忆以来，初翎第一次对她这样留手。
敖东却有些不开心，再次抓到她的尾巴，雷电四起，敖东顿时放开，叮嘱她，“不要留手。”
是，初翎说过很多次，妖神之位，她不会相让。
“可是失败的代价是死。”
敖东瞬间停止了和她的纠缠，斗兽场内，敖东将龙尾一收，径自上前，伸手环住初翎的腰际。
“那趁最后，再让我多抱一抱吧。”
谁会赢？敖东几乎肯定。
越到濒死时刻，初翎的潜力发挥越大，她身为凤凰，还有一次涅槃没有经历。
天空之中，传来大家熟悉地神官的声音，“对手即是对手，如果两位对妖神传承的认知如此儿戏，那实在不适合成为妖神。”
敖东缓缓道，“对不住，大人，我这便放开。”
神官声音消失。
之后的每一式，都如出一辙，并未改变，或许是因为，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
太过突然，让她们面对只有一个活着的选择。
又或者，是初翎自己。
她难以控制地，越来越处于下风，火焰温度减弱，敖东越来越逼近她，以往的每一次，都会迎来她的回击，但这一次，她被狠狠打了出去。
雷电的麻痹效果在手臂上奔涌。
初翎还未站起，天空突然又响起声音。
“不拼尽全力，视为对妖神大人不敬，吾当降下神罚。”
下一刻，初翎的后背，九根凤羽凌空炸裂。
敖东的视线瞬间聚焦，“初翎！”
一生惨叫还没有完全落下，她这里的人神罚也来了。
腰腹和双腿，半数龙鳞生生拔起。
“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