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烟的功夫，这叫嚷中的圣女大人已经闪现到跟前，附近的蒙面小人立马横下来，三个一组，化身成一个舒服的椅子，她丝滑坐下，长腿尽数露出，在圈子外面，和华宁面面相觑。
果然，瞬移术。
而且这等程度，想来她定是可以飞的。
华宁再度打量她。
这位圣女，说她是飘飘王，但她是有脚的，囫囵个，齐整得很，发丝是银白色，非常顺滑，没有淹没在白色世界里。发髻非常的精巧，一根有玉珠，淡紫色的发钗插在头顶，边走，还能发出像风铃一样清脆的声音。
她是认错人了，那这个大雁王的身份，要不要顺水推舟认下来呢？那会更有利于把这个人拐走吗？
这得打个问号啊。
与此同时，华宁也在被观察。
“我问了话，你怎么不回呢？”
这人说话，是波浪型的。
华宁面不改色回，“贵地生平仅见，在下震撼不已。”
她一下笑了，浅紫色眼眸弯起，笑得格外有深意，“欢迎来到怨灵圣地。哦，不好意思，这本是你们的地盘，改名字，我应当告知你的。”
针对性很明显了，华宁改了主意。
“这里并非我的地盘，我只是一介人族。”
此话一出，不仅这个圣女大人，就连她的蒙面小人，都齐齐侧目，她拎着手里的丝巾站起，随意舞袖，施施然走进圈子，眉毛一挑，“人族？”
瞬间靠近，华宁能清晰地看见一下放大的浅眸，还能感受到她身上的丝带，在自己下巴轻划而过的触感，出于对危险的本能，她迅速后退一步。
不想，这人却更快的向前，直接抬手，在她下巴处轻点了一下，“你说你是人族？”
华宁边往后边点头，“我来找被你冒犯的凤雁领主。看来是来错了。”
小圣女一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笑容扩大，围着华宁转一圈，裙摆跟着在她身上蹭，将她衣服也卷了起来。
“可你身上，”圣女凑近了闻，“你身上怎会有一股仙族气息呢？”
华宁眼睛一闭，不想承认，“你闻错了。”
“自是不会。”圣女谴责她，“你这女子，你骗了我，还将矛头指向我，你必须老实一点。我问你，你可是神灵宗那位关门小仙子？”
是啊，自丹溪郡那场灾难之后，世间人都知道神灵宗宗主领回了一个人族女孩，不仅破例收她为徒，还自此封闭宗门，再不开放。
可是，那又如何。
“我不是。”
“且不论了。”圣女油然而生一种侠气，想争个输赢。
眼眸望向华宁身上唯一的武器，如果不细看，还发现不了这是一把弓，它严丝合缝的围在华宁身上，完美隐藏在红色长裙中。
圣女伸手一指，“你随身带着弓，想必箭术不错，我比你多修道三年，我不与你争输赢，我我与你比剑术。”
“妖修，也会以人类的年份计算？”华宁淡淡反问。
圣女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对这样的话似是司空见惯，微笑着纠正，“本圣女地道阴修，年方二十，小着呢，并不是妖。”
华宁躲了一下，发现自己躲不动，这圣女的力气也比寻常人大一些，她自然不相信，语气质疑，“那你是什么？人？鬼？”
“自然还有别的。”
华宁看向她，看过那么多书，她自觉已经万事皆通。
“这么好奇我是什么，不如跟我比试比试啊？”
华宁不想再退缩了，“只比箭术，不比道法。”
“可以。”
无需准备，比试说来就来。
这怨灵圣地的古怪，华宁在月山也不曾见过，进入方式那么奇特，内部环境这样恶劣。
里面住着的东西，更是新奇。
怨灵之塔的第七层，闻之开门，里面飞出不少飞行速度极快的鸟群，依然是银白色，但尾部，都有着像凤凰一样的华丽尾羽，长相，又像极了大雁。
“谁率先射中三根尾羽，算谁赢。”
华宁抬手卸下赤心弓，“可以。”
无法汇聚箭矢，赤心弓发挥不出神器威力，但尽管如此，它也是一把质量上乘的武器。
只要华宁握紧它，它便会向外延展，变成一把普通形状的长弓，比寻常的弓回弹力要强一些。
这一次，她照例握紧它，化作长弓那一刻，圣女惊讶地睁大眼睛，“原来你的武器这么帅的！”
华宁很冷淡的回答，“是，和你一样帅。”
她眼睛提溜转一圈，纯粹的不可思议，“你说我，帅？”
华宁一顿，“是啊。”
她眉开眼笑的，“哈，你眼光也太好了。”
她随手拿起弓和箭，举都不曾举起，简简单单射了一箭，箭矢一脱离，立马以一个神奇的弧形向前方飞去，到达雁群之时，三雁一线，三根尾羽整齐地落下，被下面的云彩送至眼前。
如果刚才的帅表达的很浅薄，那么现在华宁是真的有认知了，这个女人妖娆又妩媚，但更吸引她的是这股侠气。
有种江湖之上的感觉。
“试一下手，算不得数。”
圣女又拿了一支箭，搭在弓上。
华宁目光放得柔和了很多，同一只箭筒，她也抽了一支，“你方才一箭，很有意思。不过这样的手法，我也可以。”
说话间，华宁找到了时机，一箭发出，和刚才近乎一样的弧线，速度要快得多，圣女原先以为她打不中，还为她的箭担心了一瞬，但注意到这速度，她没再多看了。
结局已定。
圣女望向华宁，“你这女人，你还说我，你更有意思啊，是你自学的吗？”
这一箭，她们俩都看得出谁赢了。
赤心弓每次都阴晴不定，华宁原先也没有必胜的信心，她既然赢了，起码能证明一件事，这个圣女大人，是个守诺的人。说比纯箭术，就真的是纯箭术。
“我……”
话头刚起。
她手里的弓，突然抖动了一下，她思绪也跟着打乱。
有股力量，从弓里迸发开来，华宁觉得灵魂都颤抖了一下。
有变故！
紧接着，一阵破空声由远及近，是她刚刚射出的箭。
冰箭冲向天空，带掉三根尾羽后以一个神奇的角度缓冲转回，竟开始蜕变，冰晶一一掉落，一抹红色显露其上，变成了一支通体鲜红，带着漂亮尾羽的新的箭矢。
它直冲而来，对准的，竟是半点防备都没有的怨灵圣女。
圣女的一个个小兵，晴天娃娃一样的蒙眼小人，速度要更快，一个一个摞在一起，挡在她身前。
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根箭矢，毫无阻挡地穿过它们，速度丝毫不减。
飘飘们都捉急地回看。
无间而至。
华宁用力扯了她一把，她确定偏移了方向，可这根箭带了锁定，方向一转，速度更烈，瞬间，直直穿透刺入圣女的手臂，进入她的胸膛。
仿佛历史重演。
华宁眉心发抖，这次的罪魁祸首还是她。
红箭进入，消失不见，这个萍水相逢的漂亮姑娘，被她连累地失去了性命。
赤心弓啊赤心弓，你可是神器啊，你怎么能害人呢！
“圣女！”
“大人！”
“老大啊啊！！”
飘飘们齐齐垫在自家主人身下，等着自家主人倒。
实际上，圣女一直没有倒下，保持着那个后仰看天的姿势，竟转了个头，和华宁对视了一下。
“哎？你怎么哭了？”
她还可以说话！
顿时，华宁冲到她身边，伸手接住了她。但这份重量，她承受不住，一个踉跄，两个人都倒在地上。
圣女的眼神，直盯着地上那个无人问津的弓看，像是在探索，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武器。
直到有只手，拍拍她的脸，轻飘飘像挠痒痒似的，所以她看过来。
看见华宁嘴在动，好像在说话，她盯着看。
在说什么，一时间听不清楚。只觉得这张嘴唇形过于好看了，颜色也很美，淡淡的。
圣女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她想亲一下这个人。
尽管这个人，是个突然出现，让怨灵塔有了颜色，还射了她一箭的冒失鬼。
“感觉怎么样？能动吗？”华宁又拍她，“能听见我说话吗？”
圣女一下子笑了，眼眸弯弯，握住自己脸上的手，“听见了，我愿意。”
华宁：“……”
她看这人是傻了，愿意什么就愿意。
圣女倒在她怀里，静静地看着她，不自觉没有控制好力气，等她回神，立马发现了华宁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她一下子皱眉。
“你都出汗了，我马上起来。”
然后一个咕噜跳起来，完全像个没事人。
华宁一直在强撑，力气突然卸掉，倒是向地上倒去的那一个。
“哎哎，哎呀，”圣女一拉，华宁就被扶了起来。
姑娘言笑晏晏，只是抓着她的后肘，凑近了说，“我很重的，力气也大，怕是伤到你了。要不是担心这个，我真想一直待在你怀里。”
华宁胳膊发麻，但没注意，她上下打量着这个人，穿着单薄，腿若隐若现的，隐约有点红，她甚至掀开看了一眼。
哦，原来是她自己身上衣服掉下来的红线，蹭到了人家腿上。
“……干嘛呀～”
自然忽略掉姑娘家的娇嗔，华宁帮她把红线扫去，定定看着她，“你真的没事？”
“真没事！”
蒙面小人们，一个个呆若木鸡。
平日里，圣女大人一向懒懒的不愿说话，除非是有怨灵塔的任务，才会带着大家奔波。哪见过大人这样话多的样子。
华宁心中愧疚不已，还有种大悲感，低下头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圣女忙抬起她的下巴，像在哄小孩子一般，“你这把弓不像凡物，想必你也没想到，况且你看，我的确没事，那一箭没有伤人。”
但比试，是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小圣女见不得她自责，忙拉住她的手，“是我不好，我不该强行跟你比试，我这也算是以大欺小了，你既有缘来我怨灵塔，那便随我进来做客吧！”
领头的一个飘飘忙变了脸色，“圣女，不可……”
小圣女看它一眼，像是明白了，又端详起华宁，“哦～小事。”
她手指轻轻一转，华宁身上鲜艳的红色慢慢褪去，直到变成一种单薄的灰色，停下来。
华宁看上去，仿佛是这座塔的缘故。色彩都流入了这座塔里。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赤心弓。
心念一动，地上的红色长弓一个机灵站起，飘到华宁身前。
小圣女很喜欢她这把弓，试探性摸了摸，“小家伙，我怨灵塔见不得颜色的，你换个皮肤可好？”
赤心弓：不好。
真不是它不想换，这东西是真不能换。
它捉急地围着华宁转了一圈。
像被激发潜能了，它这一圈一圈的，把自己缩小成了发簪大小，自动滚进华宁的衣襟内，把小圣女看得一愣一愣。
于是，华宁平安的跟着小圣女，入了怨灵塔。
这座塔的第一层，完全是殿堂，银白色的大厅，里面空旷广大，矗立着一根根晶莹剔透的支柱，走进来，迎面能看见的，是一座闭着眼睛的女神雕像，模样像极了现如今站在华宁身边的小圣女。
“这不是我。”
华宁扫她一眼，“嗯，我没有问。”
她反而发笑，“你当真不是神灵宗的关门弟子吗？”
华宁没有回答，她不想说谎，也不想承认。圣女也没有逼着问，只是说，“雕像本人是怨灵塔第一任塔主，她与神灵宗第一任宗主，是关系很好的姐妹，只是后来破裂了，怨灵塔有禁制，凡神灵宗人到来，必受塔外九九八十一道锁链禁锢，除非神降，否则必不可能逃脱。”
好一句除非神降。
华宁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很快消化掉这个新消息，她脑子里还有很多很多的疑问，奈何她并不是个像这位圣女一般，萍水相逢就能以诚相待的利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