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一天,风乌在化境中的后院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由风乌用灵力细细滋养着,三日抽芽,七日便长的一人高,三十日的时候已经像外界三十年的树一样大了,枝叶细密,婷婷如盖。
已经到了谷雨时节,化境外的森林吸足了雨水肆意的生长着,大部分的树种一年四季变化出许多色彩来,而化境内的树木不受季节影响,一花一木都受到风乌本体状态,悠哉悠哉的长大。
树根下有根细细的花茎,或许是风乌在播种时灵力触及偶然激发,它用嫩弱的枝叶攀附着小树,努力渴求一丝养分,悉心给养小树的风乌却并未将它除去,就这样任它自在生长了。
这里平静安宁,而此时的茶室内却正上演着一场心理大戏。
知微看似同风乌在茶室里看书,实则是等待时机有事相求,风乌看她同一页书盯了半天装模作样的纠结样子,也是摇摇头看破不说破,就等知微如何相说。
原来是知微在凡尘的朋友——何苏,在知微一个月神龙见首不见尾,问起来还支支吾吾后,死活不相信无事发生,决定要到她家里拜访下,而在拉扯的期间,知微撒了点小谎。
这通电话沉石目睹了全程,沉石视角:知微行径可疑,另一女子咄咄逼人恐怖如斯。
何苏:“快说你最近在搞哪样?从山里回来后就奇奇怪怪的,是怪我当初没陪你,现在都不需要我这个闺蜜了是吧?”
知微开始紧张:“我其实最近是有点忙……”
何苏挑眉:“忙什么了说来听听,服装公司的工作不是都辞了么?”
知微汗流浃背:“那个工作我早就不想干了,你之前不是也劝我赶紧离的嘛。”
何苏微怒:“那你辞了怎么不来找我啊?不是说好辞了来我这里嘛,又不是养不起你,我那个咖啡店就给你打理的呀?”
知微吞吞吐吐又灵机一动:“其实,其实,其实我恋爱了,对,最近我是忙着在谈恋爱,一不小心就没顾得上你……”
论有一个如此重视自己的闺蜜是什么体验,女孩子之间的爱,像小蛋糕一样甜甜的,但压力也是真真的,知微心虚的很,只好胡言乱语的道歉。
对面电话里的声音果然高了八度:“什么?你在说一遍?你忘了我跟你说的男人都是骗子了?”
因为对方攻击力太强,知微不得不将话筒离耳朵远一点,旁边知觉敏锐的小石头听的脖子发凉,但还是忍不住八卦的竖起耳朵凑热闹。
末了,何苏抛下一句不容置疑的:“地址给我,明天我来找你,我要见你那男朋友。”
然后潇洒的挂了电话,留下呆若木鸡瘫在椅子上的知微。
然后在小石头的出谋划策下,只能找风乌来江湖救急了。
风乌无奈脸,眼神扫过同样装模作样倒着看书的沉石,“是你给她出的主意么?”
沉石赶紧摇头,知微可不是出卖朋友之辈,马上揽过,大义凌然的回答全是自己想的主意,但眼神交流试探之间,并没有感觉风乌有什么情绪。
知微发觉只要自己厚着脸皮,此事似乎也就顺势进行了,否则自己也不晓得该如何杜撰,才不会在自己的人间好友那显得如此可疑……
没等风乌再开口答复,知微飞快的站起来双手合十鞠躬:“谢神君配合,我先回房休息了……”
知微不知,风乌的“好”字就哽在那里,而自己愣是没有给他说的机会。
她说罢就飞快得回房关门一头扎进被子里,后知后觉想到将要发生什么,知微心跳地厉害,脸也有些发烫。
人越是想睡的时候,就越是清醒,知微疯狂的回想来到化境这一个月的经历,和风乌和大家相处的点点滴滴,帮助生灵完成愿望的点点滴滴,再想到苏苏,想到自己恍恍惚惚的前二十年……不由得思绪万千。
想的一多,知微又忍不住忐忑起来:这么厚脸皮的拜托风乌,是不是又给神君添了许多麻烦,若因此被风乌赶走了可怎么办,不知道到时候去帮苏苏照看咖啡店还来得及么……
知道多思无益,又迟迟无法入睡,知微起身便去小厨房拿酒助眠,黍良子酿的花酒着实好喝,一口接一口,直到喝光了整整一瓶桂花酿,才半梦半醒的入睡。
到第二天鸡叫的时候,知微迷迷糊糊的还以为回到了儿时与奶奶居住的村里,而后想到是黍良子曾在后院盘了个鸡窝,说要给大家收鸡蛋吃,从那之后,鸡叫声有时就会响起了。
知微抱紧了自己的小被子,如果在化境里的生活是一场梦,那她宁愿永远也不醒来。
看看时间已经5点,按照惯例,风乌会在这个时间起来到山里各处转转,直到知微起床后才会回来,这时候黍良子一般也从山林里采摘完回来了,其他几人就会一起帮着忙活下,当小厨房升起炊烟,碗碟筷拜访齐整,四口人就会坐下来一起吃个早饭。
如此如此,这样的生活知微还想再过一百年,想到这里,知微也躺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也不顾仍旧发昏的脑袋和乌青的双眼,开了门就往外冲。
她想要尽快的跟风乌道歉打消此事,苏苏那边大不了再另外想办法……结果一开门就结结实实的撞到一个人怀里。
知微吃痛的低头揉揉脑袋,视线里却看到皮鞋?西装裤?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仔细再看,风乌的银色头发变成了漆黑细碎的短发,在黎明晨光里,衬的肤色更白了。
如果说银发白衣的风乌像不可亵渎的神君,此刻的他就像跌入人间了,让人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探究。
风乌穿着一身灰调西装,衬衣随意的打开了一粒扣,这是知微前些日子添置家用时一一买来,想着日后一起去尘世里办事的话应该用得上,如今看来,大小刚刚合适。
风乌没有佩戴领带,倒显得多了一分随意,他一只手还停留在敲门的动作,但却没想到里面的人会突然冲出来。
风乌一如既往的温和冷静:“知微,我也很久没有与人交际,不知道这么穿是否适当了,所以清早起来便来寻你看看,既是见客,总要像个样子。”
风乌的嘴唇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薄唇,在暧昧不明的光线里,反而像娇艳欲滴红得透紫的樱桃,知微不知是不是脑子里尚存着昨夜的桂花酒,并没有听懂风乌在说些什么,就是,有点想吃樱桃。
见知微不答话,还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风乌反而有些拘谨了:“换一下么?”
知微却凑的更紧了一点,嘴里嘀嘀咕咕的回答:“嗯?尝一下?这不好吧?”
越靠越近,她一只手自然的上抬,晃晃悠悠地试图攀住风乌的脖子好让自己稳住飘忽的身形,风乌浅浅颔首,知微的睫毛便轻轻扫过他的侧脸。
知微听到了风乌的心跳,紧接着听到了自己的。
“你们在干嘛?”小石头也醒了,听到动静就走过来看,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随后就像见了鬼一样惊叫。
知微和风乌,一个因为没睡好蓬头垢面眼圈乌黑,一个突然摇身一变没有一点神君的样子了,而知微还嘿嘿嘿的越靠越近,这画面对于沉石来讲实在是抽象至极。
这时知微也被吓地清醒了大半,定睛一看自己的手还在风乌脸上,他们靠的那么近,而风乌朦胧的眼神也正注视着她……
知微马上反应过来就算装傻充愣也要把这个莫名又尴尬的场面圆过去,嘴上手上都快速的忙活起来:“是这样的,我是在帮风乌做造型,你风乌哥哥没有当过现代人,我自然要帮忙整理头发的。”
顺手就摸上了风乌的黑发,摆弄了一番反而是揉了个一团糟。
相处的久了,沉石已经可以很好的屏蔽掉知微的胡言乱语:“那你们先忙吧,风乌哥哥的衣服有点好看,小石头长大了也想穿。”
“完全没有问题,不用长大,下次,下次我带你去买!”知微快速的结束了这场对话,送一脸探究的小石头回石屋睡回笼觉了。
这桂花酒劲儿挺大,知微当真是再不敢喝了,送走了沉石,她忍不住的观察风乌有没有生气,不知怎的,眼神总是不自觉聚焦在风乌的唇上,但理智告诉她惦记自己的“老板”是万万不可的,暗自偷偷咽了咽口水。
知微这种种谨小慎微的反应,使得风乌也产生了自我怀疑,难道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竟引得她一点小事就如此忐忑么?
眼看知微陷入了宕机状态一副听君发落的样子,风乌率先打破了沉默,“不纠结了,那我就这样装束吧。”
知微已经做好了被拒绝或被责备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是这样淡淡的一句,他不仅答应了这个无理的要求,还用心地考虑了应该如何着装,反而是自己折腾了一番,还闹出了好些笑话。
知微深呼吸安慰自己:事已至此,那就先演好这场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