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练慢慢直起身，冷笑中带着挑衅：“失败者向来都是这样宣言的，你没有资格规定他该怎么做。”
卢博木眯起眼盯着他。
江练扣着石青的手，补上一句：“连建议的立场也没有。”
直到坐上车，石青才慢慢捋清楚，他好像，被出柜了……
石青震惊地拍打方向盘：“卢博木那个家伙！他竟然以为我和你——”
然后又是一惊，卢博木误会他和江练的关系，在那儿大放厥词什么他俩不合适，而江练则快速地反击了……
石青的大脑又宕机了，这岂不是说明，江练知道了他是……
“卢博木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你不要和他来往。”副驾驶上的江练开口道。
石青启动车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啊……”
“他和很多人谈过恋爱，很多。”
石青放空表情：“啊……”
“而且男女不忌，说什么对待感情认真，平均不到半年换一个，渣男无疑。”
江练语气冷淡，刻薄的私人看法一点都不少。
石青：“……”
一路上石青都没怎么说话，他不能说，也不能思考，不然这车开不下去，迟早路上得出事。
车刚停下，石青的手机就响了，江练瞥一眼来电显示，极其快速又自然地替他挂掉了。
石青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下一秒，那个号码继续打过来，锲而不舍的铃声在逼仄的空间内持续回荡。
石青这回终于看清了是谁的电话，卢博木打来的，他从江练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还没下一步动作，便听到旁边的人开口。
“我喜欢你。”
石青瞳孔猛地一缩，手一抖，手机落在座位下，铃声变得沉闷，继而停止。
“你、我刚才好像听到了……”石青难以置信。
“是的，你没听错。”江练坐过去一点，肩膀挨着他，“我喜欢你，石青。”
他藏了这么多年的心事，忍了那么久，终于还是压不住那满腔蓬勃的情愫，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打直球，这个人永远不会往前踏出一步。
他也实在难以忍受看到别的男人站在石青身边。
石青脑子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但与此同时，他内心深处仿佛有个声音也在说，啊，果然如此。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人，他只是意识到了，却又觉得不可能，于是把离谱的念头压在最深处，把自己也洗脑了，让那些暧昧的行为合理化。
唇上忽然一软，有东西压上来，吮了下他柔软的唇瓣。
好似一道电流瞬间走遍全身，石青心跳不止，面红耳赤地推开他，霍然起身，然而他忘了自己还在车里，人还没站起来，膝盖先撞到了。
“啊！”
江练一只手已经覆在他的膝上：“没事吧，疼不疼？”
“你你……”石青哪里顾得了这些，他捂着嘴，语无伦次，“你是不是搞错了，你怎么可能喜、喜欢我？”
江练看他，认真地又抛下一枚重磅炸弹：“不会搞错，我从小学开始就喜欢你了。”
石青目瞪口呆。
“那就更是搞错了。”他强行冷静下来，分析道，“小学你才多大，你搞混了对长辈的情感，你家人都很忙，尤其你爸爸一年和你见不了几次面，你把对他的孺慕之情放在我身上了，阿练，你、你真的搞错了。”
“我从没把你和我爸以及任何一个长辈混在一起，你们完全不一样，我也不缺爱。”江练说，“小时候我不懂，难道现在的我还能不懂么？石青，我早成年了，我很清楚什么是亲情，也分得清什么是爱情。”
石青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不行的，我们……”
江练：“哪里不行？我想不出，难道只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一点年龄？”
石青感到无力：“什么一点年龄，我大你一轮还多。”
“那不是问题。”江练强势道，“我只想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不喜欢。”石青试图大声，“不说年龄，我们还都是男的……”
“你的意思是你是直的？”
这话乍一听似带着些讽意，石青感觉被冒犯，瞪向他：“我怎么不是直的？我儿子都生了！”
江练：“那刚才你和那个卢博木在情侣餐厅做什么？”
“……”石青张张嘴，又闭上了，脑子太乱，都忘了他在半个多小时以前已经被动出柜了。
老天，这都叫什么事啊！
石青支支吾吾。
江练却勾了勾唇。
他知道，石青起码不会对他感到反感，因为，刚才那个吻他并不排斥。
或许，他对自己也是有感觉的？不然怎么在这儿试图和他讲道理，纵然这里有很大一部分是性格使然，但他好似完全忘了反感，也毫不自知自己应该表现出反感。
这么久的温水烫青蛙，江练如愿看到一丝希望。
石青感到头疼，真的头疼了，他觉得自己说不过年轻人，转身推开车门就要出去。
然而他忘了自己还没解开安全带。
于是，石青一脸懵逼地弹了回去，还是江练倾身过来给他解开的安全带。
那一刻，尴尬夹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总之，石青心里涌现出了淡淡的死意。
这晚以石青冲下车，跑回房间里当缩头乌龟为结束。
江练告完白，跟没事人一样，倒是石青，次日起了个大早，悄摸摸提前去上班了。江练七点半准时出门，等了会儿没见着人，看隔壁静悄悄的，就知道那人已经走了。
他给石青发信息：「怎么提前走了？有没有吃早饭？」
石青看到了，没回。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淡定，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整得好像就他一个人特别在意，是他心里有鬼似的，明明罪魁祸首是对方才对！
有些人，接收到告白后会比告白者还要慌张，没由来陷入不安，拒绝会让他们感到压力，仿佛没能给对方满意的回应便是自己的错一样。
石青为自己的逃避找了借口，可他忘了，前不久自己拒绝卢博木的时候有多干脆。
石青一个脑袋两个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有些束手无策，他真不知道怎么办。
“石工，怎么还没去吃饭？小江牌闹钟没响啊？”一个女同事路过，笑着调侃道。
这几个月以来，周围的同事早已习惯他会有人送饭、有人提醒吃饭的待遇了，个个羡慕得不行，要不是江练是男的，他们都要以为石青找了个贤妻了。
小江牌闹钟当然响过了，只不过石青没去理而已。
他默默看了眼时间，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快一点了，肚子没进半粒米，确实有点饿了，只是心理上却没什么食欲。
随便去楼下买了点面包，石青干巴巴地啃着，一整天都在神游天外。
可怕的是明天是休息日，傍晚下班后石青磨磨蹭蹭，家就在那里，他怎么也是跑不掉的。
“咦？石工，还没回去啊？我刚看老板好像往这边来了……”
石青一个激灵，道了声谢立马从另一部电梯下去，开玩笑，再躲也不能拿加班来躲。
·
他在附近找了家店吃饭，也不知道自己嚼了什么下去，吃完在店里坐了好一会儿，最后踌躇着回了家。
没办法，他总不能不回家。
然后很巧的，他刚拐过弯，就看见江练站在门口。
院子里开了大灯，把年轻人的轮廓照得清晰。已经十二月份了，他还穿着宽大无袖的球衣，露出宽阔的肩膀、肌肉线条漂亮的手臂，那两条逆天长腿也同样精健又有力量感，年轻的肉|体强健蓬勃，谁看了都得被吸引，忍不住在那张脸和身体上流连，更甚至引发一些暧昧的幻想。
石青脚步一顿，回家得经过这只年轻的雄狮。
江练低着头，神情默然，他没什么表情地抬起头，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驱散一身等待的凉意。
“躲不了了？果然家还是要回的。”江练开口。
石青一噎，不蒸馒头争口气，他挺直腰背走过去。
江练跟在他后面。
“你干嘛？”石青转身，皱眉看向他。
“我去你家需要理由？”江练歪了下头。
石青觉得自己以前对年轻人的印象得推翻一下了，聪明、善良、心软、会照顾人，这些都是表象，实际他已经能感受到对方坚硬、誓不罢休的内心了。
他这话让石青没法接，这么久以来，他们两家可不都是随便来来往往的嘛，想去谁家就去了，当然不需要理由。
石青张了张嘴，愣是没找出一句话反驳，最后干巴巴道：“天气这么冷，你穿成这样不冷吗？”
江练脸上柔和些许，破天荒的有些害羞道：“他们都说我打篮球、穿球衣的样子好看。”
每回他打球，周围总有一群人围着尖叫，起初他是完全没在意的。
“啊？他们谁？”石青莫名其妙。
“有男有女。”江练说，他眼里带着点期待，“他们说看了很想交往。”
云大校草，脸是极品，身材更是极品，运动起来的时候荷尔蒙爆表，不但是女生心里的男神，也是基圈天菜1。
江练显然对自己的风评了解得不多，他可不止穿球衣的时候才会让人产生想要交往的念头。
石青听完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年轻人好像在开屏，明明本性那么强硬，这会儿却生涩害羞地勾引，这样直接又纯情，简直像把锤子要敲破人的心防。
石青白皙的脸上顿时羞红一片，手臂都起了层鸡皮疙瘩，疯了，破心脏乱跳什么，不跳会死吗。
“你你……”石青你了半天，扭头往屋里走，只抛下一句，“冷死你得了！”
身后江练勾了勾唇，取了外套，跟上那道略显落荒而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