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吼?这笑里藏刀的小表情,这暗含宣示主权的小语气,莫非……这俩人之间已经发展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宁画扶了扶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像一位正在进行推理的侦探,双手交叠抵着下巴。
她集中注意力,紧盯后视镜中映照着的陆廻的右眼,似笑非笑的,与平时自己所熟知的陆廻有一股奇怪的违和感,但又无法准确描述出来,第六感告诉她,这俩人之间必有猫腻。
于是乎,她决定逗这位弟弟玩玩,试探试探。
“你觉得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她的视线从后视镜再次转移到言川脸上,圆溜溜的眼珠动来动去,别说,这两人形象异常搭调,尤其是肤色,一个看着就特别健康,一个看着就跟有病似的,脑子里装的小九九全都体现在嘴角那抹狡黠的笑容上,“弟弟。”
“弟弟”这一叫法,从她嘴里喊出来,总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气从背后爬上来,言川莫名对她有些发怵,嘴唇动了动,还没发出声音,旁边的陆廻冷不丁地替他做出回答:“朋友。”
似乎还不够,又特意补了句,“之前还有层同事关系,现在没了。”成功把她尚在开发中的坏心眼子完美堵住,“闲得无聊就去找你闺蜜聊天,别没话找话。”
宁画的诡计还没使出来就胎死腹中,噌的冒起一撮小火,气得双手握紧花束,外层的塑料包装纸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组长——!你知不知道,这种擅自替别人作答的行为特别不好!而且,是他先提问的,他问我的时候你咋不回答,现在反倒来训我……哼,组长你双标。”
“谁让你在打一些乱七八糟的主意,动机不纯。”陆廻淡淡地说,“人涉世不深,别欺负他。”
“我欺负他?”宁画指了指自己,赌气似的向后一靠,轻描淡写地说,“正常问问题而已,这也能叫欺负?弟弟,你觉得我有在欺负你吗?”
话题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偏的,言川虽然有点怕她,但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欺负”他的行为,他摇摇头。
“看吧,弟弟都说没有。”宁画跟有靠山了似的猛地挺起腰,眼睛随意地瞥向车窗外,树的残影飞快掠过。
“他听不出来,是因为跟你还不熟,我还听不出来吗?”陆廻微微挑眉,“你敢说你没动捉弄他的歪心思?”
“我……”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太有默契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就像现在,宁画被他这一发问弄得坐立难安,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气嘟嘟地鼓着腮帮子,颇像一只嘴里塞满了食物的仓鼠,顿了须臾,才否认,“我没有。”
迟疑、犹豫以及说话时眼睛乱瞟的心虚,鬼才信她说的没有。
“得了吧,我看你自己都不信。吹吹风,清醒清醒。”
陆廻降下她那边的车窗,一股冷风钻进来,撩起了她额前的刘海。
“爱信不信,反正我没那个意思。”她冻得一哆嗦,急忙关上,一边捋着被吹乱的刘海,一边向靠近言川的方向挪动位置,“弟弟,看到了没,他这人报复心很强的,我不过是问你个问题,又是说我欺负你,又是故意开窗让冷风刺我。作为一个与他共事多年的同事兼朋友,在此友好提醒,你千万千万不要对他产生什么美好滤镜,会碎得一塌糊涂的。”
“……嗯……我尽量。”言川尴尬地笑了笑,确实只是朋友,默默收起对她的警戒,绕过这个话题,视线一转,固定在陆廻侧脸上,“你早上电话里说的急事是去公司办理离职手续?”
辞职这件事也不重要,本来没计划告诉他,结果一上来,宁画这个大嘴巴全都抖搂了出来,既然都知道了,那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陆廻边缓慢转弯边说:“嗯。主要是去带走一些个人物品。”
“呼……”言川舒了口气,一早悬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要说这两人也默契,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昨晚告白的事,“对了,我们现在是去哪?是公司吗?”
“不是。”宁画突然把脑袋伸到主驾与副驾之间的空隙,特别像恐怖片里红衣女鬼在不设防的情况下,猛地跳出来的画面,她缓慢转动脑袋,咧着嘴角,黝黑深邃的眼瞳,死死盯着言川,发出诡异古怪的“嘿嘿嘿嘿”笑声,“到了你就知道了。”
“……”
“………………”
“咚”。
“都说了别欺负他。”陆廻不留情面地敲了她的脑袋,“坐好。”
“哦。”宁画被他一拳头敲得啥兴致都没有了,恹恹地缩回脖子,一个人孤零零地抱着花束坐在后面,故作唉声叹气,但没人理会她。
“她这人有时候就爱犯神经,”陆廻真怕她这些奇奇怪怪的举动吓坏他的小队员,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人可千万不能出差池,而且现在带着他去干“坏事”,良心上总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我还是找个方便的地方放你下去吧?”
难得的偶遇,那怎么行!
言川疯狂摇头:“没事没事,我知道她是在跟我闹着玩。”
“嘿嘿。”宁画又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在怀里那束花中取出一支白百合,从他们座椅之间的空隙伸过去,手背轻轻拍了几下言川的手臂,言川困惑地看向那只握着花的手,背后传来一句:“送你,祝你跟他百年好合。”
“?”
这猝不及防的祝福,她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刹那间,言川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太真实。
他偷偷瞄了眼陆廻,见他面无变化,于是开始浮想联翩,他不否认,是默认了我们的关系吗?可昨天他不是拒绝了我的表白吗?怎么办,要收下吗?
言川大脑轻微宕机须臾,内心想解释清楚,可嘴死活张不开,手也不受控制地去接那支白百合,指尖即将触碰到花杆部分,车突然打滑似的猛地强烈晃动了一下,一个错位,没接住,花直愣愣地掉落在中央扶手箱上。
宁画也因车身突然晃动,没稳住,不小心撞到椅背上,磕到了脑袋,她边揉边说:“嘶……组长,你车技退步了啊。”
“抱歉。”陆廻慌乱的神情已经悄然无声地褪去,双手牢牢抓着方向盘,解释道,“突然蹿出来一只猫。”
“猫?哪呢哪呢?”宁画降下车窗,扒着窗沿向外面望去,可四下扫了一圈,别说是猫的影子了,连一个人的人影都没有。
哦!她恍然大悟,阴森森地笑着,看向后视镜,饶有意味地说:“组长,哪来的猫,是你心里的猫跑出来了吧?”
“咳咳咳……”陆廻听见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莫名紧张,呼吸加快,一口冷空气吸进去,呛得嗓子难受,咳嗽了起来,握方向盘的手不易察觉地跟着颤抖着,“什么猫,我又没养宠物,没有猫。”
“是吗?”组长,你的心慌意乱表现得太过明显啦!
宁画看破不说破,噘噘嘴,两手一摊,“你说没有就没有咯。”
然后捡起掉落的白百合,重新递给言川,“弟弟,这是姐姐送给你的祝福,拿好了,别再弄掉了哦。”
言川接过,单手握着,“谢……谢谢?”
“吱——”
车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
陆廻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用手指频频敲击着方向盘。
完了,好像做得过火,惹组长生气了……
宁画瑟缩着双腿,抱着花束,大气不敢喘,她曾经有幸见识过陆廻为数不多的生气场面,具体是因为什么她记不太清楚,好像是某个人说的什么话踩到雷点,惹毛了他,当时整间办公室里的气氛简直压抑得快要将人的心脏挤爆。
平时在他面前嘻嘻哈哈惯了,而且他对朋友和普通同事态度也不一样,什么玩笑没开过,还以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怎么就……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组长?你是不是开车累了?”
她的声音在发颤。
言川听出她声音里的异常,侧脸看向一言不发的陆廻,出声关怀,“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也不知道他在短暂的沉默时间里思考了什么,忽地抬起头,侧身转向言川,唇角上扬,装作毫不在意地从言川手中抽出那支白百合,游刃有余地向后一扔,百合花跌落在后排座位的脚垫上,散了架。
他说:“不要随便收别人送的花。”
“……”宁画好像出现了幻觉,感觉自己头上出现了一只在不停嘎嘎叫的乌鸦,后面还跟了一串黑色圆点。
怎么有人吃醋比生气还要恐怖?!
“不是,组长,你这是吃——”
“没有。”陆廻直接打断她,“我确实累了,后面的车程你来开。”
“哦,好吧……”宁画耷拉着脑袋,放下花束,下了车,跟陆廻交换位置,她坐在主驾上,叹了声气,原来组长喜欢上一个人时是这样的,好可怕,她抖了个激灵,余光瞥到还在副驾位置的言川,扶着额头,无奈地说,“弟弟,愣什么呢?上后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