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奕,你不是跟在他身边吗?”卫醒时压着声音,细细的喘息声被扶奕用手捂住。
黑漆漆的夜色中,扶奕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
卫醒时心下了然,乖乖地不再言语。
一片寂静。
夜色寂静,落针可闻,急促的脚步声哪怕放得极轻也在幽夜中无所遮掩。
卫醒时屏住呼吸,真的有人跟在她身后......她想起方才遇见那二人......是萧策陵,除了他再无旁人了!
她以后定要问一问卫熙闻,为何要这么做。
为什么......一定要杀她呢?
脚步声停顿了两秒,而后便朝着远方走去。
卫醒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慢慢缓下来。
扶奕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稍软了些,手下不由得加重了些力气,卫醒时一惊,他这是何意?
难道......那人还没走?
她复又紧张起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难熬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扶奕才渐渐松开箍住她的手。
卫醒时这才如蒙大赦,彻底放松下来。
夜色中,扶奕面无表情:“幸莳姑娘,主子说以你的性子绝不可能乖乖呆在原地,叫我过来看着你。”
卫醒时:......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怎么会......”
扶奕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视线在她略显破旧的宫女装上停顿了一下。
卫醒时往后退了半步,有些心虚:“你盯着我看干嘛......”
她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但扶奕没空也没心思去思考这件事,他只需要把卫醒时带到宿惊年面前就行了。
“主子说,姑娘去了紫宸殿以后,务必事事谨慎小心,否则他也救不了姑娘。”扶奕说着,带着她往紫宸殿那头走。
宿惊年告诉扶奕,若卫醒时没有待在公主殿,便直接把她带过来便是。
她真想来,想尽办法也会来的,不必再拦着。
“他......真这么说?”卫醒时却是有些犹疑,毕竟之前宿惊年坚定地不让她去的模样她可还印象深刻着。
扶奕走在前头,闻言答非所问道:“幸莳姑娘不该闹着来的。”
他声音沉沉,分明依旧不带什么情绪,卫醒时却听出了一丝厌烦:“姑娘此举,不仅是给自己找麻烦,也会连累主子。”
卫醒时默默地没有说话。
她知自己今日的行为的确过于冒失和冲动,更何况......根本不值得。
卫醒时不清楚卫熙闻是不是杀她的人,可她还是来了。
罢了......罢了......
若不是他最好,若是他......就当全了他们这场姐弟缘分,她也算是为卫氏天下死过一回了,此后便不再欠卫氏什么了。
就此做个了断也好......只是她还没做好暴露身份的准备。
她苦笑一声,喟叹消散在夜风里:“扶奕,你有自己想做的事吗?”
扶奕默然不语。
悠悠微风吹过,卫醒时自顾自说着:“我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可我有我一定要去做的事。如果不做,我可能终生难安。”
卫醒时略有些感慨。
许是扶奕平日的存在感太低了,她竟都忘了他的真实身份了。
二人皆没有再说话,卫醒时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了,便只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良久,卫醒时听见他轻声又坚定的声音:“有。”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自然也没看见他在寂寥夜色中落寞的目光。
“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只短暂地说了这两句,复又沉默。
卫醒时见他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亦没有多问。
她直觉是和扶音有关,也就不想开口。
卫醒时心中还对他有气,但她想到翠青,还是忍不住问:“你把翠青葬在哪里了?”
他身形忽然一顿,旋身抓住她的肩膀就往阴影处躲。
卫醒时愣愣地躲到后面。
真有这么倒霉?又碰上谁了这是?
她乖觉地没有闹,夜色如泼墨,卫醒时心中有些着急。
也不知道卫熙闻那边如何了,还有宿惊年......
——
气氛冷凝,萧策陵脸色阴沉:“你的意思是,你追不上一个什么武功都没有的小宫女?”
那暗卫单膝跪地,冷汗涔涔。
追那小宫女时他分明能清晰感知到她的位置,喘息声脚步声格外明显,却一息之间没了踪迹。
但他能确定,她的确没有任何内力武功在身上。
可无论他如何找,都没有找到。
“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萧策陵刚要说什么,宋安华有意制止他:“现在不是惩罚自己人的时候,以免乱了自己人的心。”
伪君子。萧策陵冷笑一声,随即慢悠悠说道:“既如此,那你便替了那个小宫女,去给端王送消息吧。”
那暗卫舒了一口气,只觉这任务还算轻松,正待起身就走,萧策陵却提剑就轻描淡写地砍掉了他的左手,浓艳的眉眼满是漫不经心和恶劣。
在暗卫凄厉的惨叫声中,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既然是冒死前去送信,不受点伤,端王如何相信你呢?”
“去吧,”萧策陵唇角微勾,“再不去,怕是来不及了。”
暗卫拖着自己的残臂,忍着剧烈的疼痛,一阵毛骨悚然,行走都不顺了。
宋安华眉头紧蹙:“你此举又与杀了他何异?不及时止血,很快便会失血过多而亡。”
萧策陵懒懒地擦拭着自己佩剑上的血,眼皮子耷拉着,不欲同他说话。
本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但是看他那宛若悲悯世人的模样,萧策陵不由得出声嘲讽道:“又心疼那小宫女又心疼暗卫,不如你去送信?”
宋安华薄唇紧抿,不置一词。
比起宋安华是陛下的近侍,萧策陵则更像是陛下的暗犬,他性子本就偏执恶劣,平时装的人模狗样,骨子里的疯狂根本掩饰不住。
卫熙闻指谁,他便冲上去咬谁。
卫熙闻不在,他就无法无天,无人管束了。
宋安华有时都觉得,萧策陵暂时还没有扑上来咬他,只是因为他和陛下关系亲近而已。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头仿佛被什么压着似的,和萧策陵这样的人共事,需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着。
不怕他扑上来咬人,是怕他做出什么惊世骇俗无法挽回的举动。
看着他慢悠悠提着剑往前走的背影,宋安华定定神,疾步跟上。
——
“这个脚步声,和之前那个追你的一样,但是他现在变得很不规律,像是......”
待那人走后,扶奕轻声开口,带着些微不确定。
“怎么了?”卫醒时探出脑袋看,只看到一个余影。
“不确定,”扶奕沉声说,“不用管这件事,去紫宸殿。”
今夜不知怎的格外事多,卫醒时一路上耽搁了太多时间,此刻心急火燎的。
“不用急,主子那边不会出事,”扶奕叮嘱道,“主子说只要幸莳姑娘无恙便可。”
不然......也不会派他来了。
他误以为卫醒时是担心宿惊年,步子走得分外匆忙,好几次差点一脑门撞上他的后背,因此出声安抚。
想到宿惊年,卫醒时心头也略微沉重,但她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月色隐匿在沉沉乌云后,四周一片漆黑,以防卫醒时走丢,扶奕在她手腕上绑了根细线,卫醒时没有拒绝。
虽然她摸黑都能把这满宫走遍,但为防止半路有人悄无声息把她劫走,还是谨慎些好。
宿惊年......他知道萧策陵屡次对她下杀手吗?
应该知道吧。
毕竟他们都是卫熙闻的心腹。
可卫醒时又希望他不知道。
万一他知道了......还能替她报仇什么的,也说不定呢?
突觉自己是在痴心妄想,
以卫醒时对他的了解,宿惊年大概不会是这样一个人,起码......不会为了女色,和同僚拔刀相向。
她脑海中乱乱的,不知为何,此时突然很想快点见到宿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心跳得厉害。
终于是走到了紫宸殿附近,卫醒时正准备跟着扶奕一起进去,他却伸手拦住她,面色稍稍凝重:“幸莳姑娘莫轻举妄动,我先进去看看境况如何。”
卫醒时没有鲁莽,找个地方先藏了起来。
她躲在紫宸殿后灵犀殿的偏殿,若她记得不错,这里从前是父皇某个不得宠的妃子的居所。
其实她并不这样觉得。
灵犀殿离紫宸殿太近了,住在这里的该是宠妃吧。
紫宸殿里的情况却是不容乐观。
殿内陷入了鏖战,端王意识到自己中了卫熙闻与宿惊年二人的计谋,很是气愤,幸而他今日带的人手足够多,而且......
他肥硕的手拎着自己看起来细细的佩剑,露出一个似是阴险似是得意的笑。
谁能想到,陛下的暗爪萧策陵,会携亲兵投靠他呢?
虽然这消息有待查证,但是......
卫则记喘口气,看着已经受了不少皮肉伤还在苦苦挣扎的二人,只要他将卫熙闻拿下,哪怕萧策陵是使诈,他也有可以和萧策陵谈判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