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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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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卫熙闻在对涉及她的事情上一向比较执着,朝中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也从未少过,却没想过他会拿自己亲信臣子开刀。

“陛下他……”她斟酌着用词,正思考要如何问,宿惊年便直接向她解释。

“陛下说,我养了一个和柔嘉公主一模一样的外室,是有心侮辱,”他又撒下一些鱼食,水面波纹荡漾,模糊了二人的脸,“他命我将你送走,我不同意。”

卫醒时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青天白日,阳光烈烈,她背后却起了一阵冷汗,微风吹过,寒气直窜天灵盖。

上次宫宴,卫熙闻瞧见她的脸时明明没有任何表示,这次为何突然朝宿惊年发难?而且,更难以置信的是宿惊年居然为了留下她忤逆卫熙闻……

她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宿惊年将她的心事重重看在眼里,沉默一瞬,话语间颇有些安抚意味:“我不会把你送走的,那日叫扶奕将你带走,也只是为了替你寻一个容身之所。”

卫醒时闻言,顿时欲哭无泪,我谢谢你啊。

她比任何人都想走啊!!!早知道是因为如此,那天她就不该拒绝扶奕,出去了总比在府内好跑……

“大人,妾身现在……”她瑟缩着开口,现在想出去还来得及吗?

“嗯?”他又咳了两声,卫醒时进来后就一直关注别的事,此时猛然发现他容色苍白,薄唇几乎没有血色。

“大人,你生病了?”她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宽袖,语气里是自己都注意到的焦急。

宿惊年垂着眸子,轻轻把袖子从她紧捏的手指中扯出来,语气平淡:“无事,风寒而已。”

他眉眼低垂,瞳色晦暗,水面折射的阳光斑驳倒映在他惨淡容色上,竟无端生出一股脆弱之感。

卫醒时直勾勾地盯着他,心中涌上莫名复杂的情绪,泛着阵阵酸软胀痛。

诚然,她知自己不该心软。

卫醒时偏过头,不去看他:“大人生病多久了,妾身竟现在才知道……”

宿惊年毫无波澜地回答:“那夜回来就病了。”

他语气淡漠,好似病了这么些天的人并不是他。

“那为何这么久了都没好?”她轻声问,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荒诞的想法。

难道是府里有别人的眼线,所以他要故意装作久病不愈放松他人警惕心?

“原是好了,后来复发,府里备的风寒药用完了。”他满不在意地转身往寝居里走。

卫醒时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怔怔望着他的背影。

在她的注视下,宿惊年步子一顿,侧过身来,语气冷淡:“不是都知道了吗?还不走?”

一阵微风吹过,卫醒时轻微地打了个哆嗦,她静静看着宿惊年消瘦的身影,侧脸棱角分明,没长什么肉,突然意识到他前半生似乎真的因她吃了不少苦。

“……”

她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旋身匆匆就走了。

宿惊年冷眼瞧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目光中。

忽而他轻声道:“扶奕,若她不愿留下想出府,你护着她出去。”

卫醒时回到留芳斋就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软禁小半个月,翠青都没在留芳斋出现过。

惜月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翠青早在宿惊年出事前就叫扶奕带出府去备嫁,遂心有不安地将此事告诉了卫醒时。

卫醒时摆弄着自己房中的物什,挑了几只水头还不错的镯子,以及其他值钱的钗环首饰,装在包袱里。

惜月看着她的举动,疑惑不已:“姑娘,您这是……”

“你去告诉扶奕,”她将包裹系上一个简单的结,“今夜我要出府。”

惜月瞠目结舌:“这、姑娘,这哪还出得去啊,外边儿有重兵把手,威武将军还时不时就来瞧上一眼,连蚊子都飞不出去一只。”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坚定:“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走。”

——

江南正值春末夏初,河边杨柳依依,垂柳落在水面上引起的波纹荡漾出柔和的圆弧。

主街道一派喜气洋洋,锣鼓喧天,郎君穿着一身红装,骑着高头大马,脸上笑意不断。

身后喜轿帘幕低垂,和芳一袭红色嫁衣,珠翠满头,端坐于内,惴惴不安地握紧挡脸的团扇。

实在是有点超出原定的计策了……

没想到在杨词远死缠烂打各种花招层出不穷的情况下,杨家还是同意了他们成婚,在此之前和芳甚至只见过他父母一面,而且他父母也并未甩冷脸……

外面锣鼓声掩盖了百姓的窃窃私语,喜轿摇摇晃晃停在杨府门前,和芳被杨词远扶着下轿,抬眸间看见郎君满脸笑意,和芳不禁也扯出一个笑。

杨府大门气派,两侧石狮子皆绑上红绸带,下人搬来火盆,和芳犹豫一下,抬脚正要跨过去,突然一个天旋地转被杨词远打横抱起来。

和芳吓得抱住他的脖子,耳边只听见他温柔又坚定的声音:“我和你一起跨。”

四周喧闹无比,起哄声不绝于耳,和芳怔怔看着他清俊的面容,心跳渐渐加快。

拜堂时喜庆,只是他父母表情算不上太高兴,勉强扯着假笑把人迎进府。

前院热闹非凡,后院寂静无声。

杨词晟处理好今日下人禀报上来的产业事宜,揉揉太阳穴,闭着眼睛问身旁的下人:“我那二弟的好夫人的身份查的如何?”

下人忙将今早管事查出来的簿子恭敬递给他:“大少爷,都在这里了。”

杨词晟接过,认真翻了两页,薄薄的簿子上信息并不多,他大致看完就放下了。

忽而道:“我记得前不久,东边米铺抓出来一个奸细,至今还未审问出是哪方的势力。”

下人答:“是,可否要把人交给雍南王?”

杨词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稍稍有些凉了的茶,茶香苦涩入喉:“暂时不必。”

“待我见一见我那好弟妹,再做定夺。”

杨词远今儿高兴极了,旁人朝他敬酒来者不拒,然他极少饮酒,顿时喝得酩酊大醉,走路都晕乎乎的。

杨词晟来到前院瞧他这般模样,眼底不由得带上几分笑意,过去替他挡了源源不断的酒。

“大哥,”杨词远摇摇头,看见是杨词晟,脑子清明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杨词晟从善如流地又替他挡下一杯酒:“来看看你,少喝点,别让弟妹等久了。”

杨词远摸摸脑袋,乐呵呵地傻笑:“大哥说得对,我先去沐浴一下,免得待会儿熏到她了。”

“去吧。”杯酒交筹间,杨词远满身酒气,步伐虚浮地离开正厅。

杨词晟饮下一杯烈酒,笑意盈盈地应付了周遭人善意的玩笑。

“弟弟都成亲了我怎么还不成亲?这不是没遇到心仪的姑娘嘛。”

“怎会,我每日打理家中事务都来不及,哪会寻花问柳。”

“夫人您就别打趣我了,您府上小姐貌美如花,值得更好的如意郎君。”

……

杨词晟浸吟商场多年,左右逢源得心应手,慢慢不着痕迹地退了出去。

和芳手执团扇,端坐在龙凤拔步床上,方才杨词远叫人送来一碗汤圆,怕她饿着,她只小口吃了些,就放在桌上没用了。

青衣郎君屏退门口左右,“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入目便见一片喜庆的红,龙凤烛燃烧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情香味道,桌上摆放着一瓶酒,旁边搁着一小碗汤圆,汤匙上隐约可见嫩红的口脂。

龙凤拔步床上,穿着一身红嫁衣的新嫁娘身段窈窕,听见动静怯怯地从团扇后探出半张姣好的小脸:“夫君,是你……你是谁?”

眼瞧着她面上的表情从娇弱变成了不可置信,杨词晟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

和芳吓了一跳,忙要站起来和他拉开距离,却被那人大力捏着手腕拽回原位坐下,挣扎间满头冰凉的珠翠拍打着她的双颊,让她意识清醒了几分。

“登徒子,我要叫人了!”她被迫和他靠得极近,慌乱中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酒味。

“你叫啊。”杨词晟一手捏着她手腕,一手箍住她肩膀,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并不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举动。

“你到底是谁?”和芳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强自镇定下来,开始在脑海中思索。

“猜一猜啊。”杨词晟似乎觉得逗她很有趣,不打算表明自己的身份。

“你是我夫君兄长吧。”和芳极快就下了定论,语气笃定。

“你如何得知?”他诧异道,不由得高看了她几分。

“你身上有酒气,要不是今日来参宴的宾客,要不就是本家人。但我这是大院,想必府上庶弟要经过允许才能入内,况且……”

和芳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忍着手腕的酸痛继续说:“能精准找到这里,并有能力把门外仆役支走的人,除了手握杨府管家大权的兄长杨词晟,应当别无旁人了吧?”

杨词晟一愣,低声笑着放开她:“想不到弟妹倒是一个心细如发之人,叫我另眼相看。”

“还有最简单的一点,”和芳挪着坐得离他远了些,揉着酸痛的手腕补充道,“你与他有五分相似。”

“今日是我和词远大婚之日,兄长还是速速离开的为好,若叫旁人看见,于兄长名声有碍。”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虽不知道杨词晟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杨词远又没回来,还是得尽快把他打发了。

“之所以现在来的原因,难道弟妹不知道吗?”他猛地凑近,修长的手指攀附上她细嫩的脖颈,虚虚掐着,却给和芳带来了极大的不安感。

“兄长何出此言?”她吐息间是他身上的酒气,脑子也变得有些混沌。

“在你和词远有夫妻之实以前,我们先把话说开了,若真有不妥之处,你还是完璧之身,不妨碍你二嫁,懂么?”他勾着唇,浅笑淡然,一副像是在为她着想的模样。

和芳拧着眉:“什么意思?”

“别装了,词远好骗,但我奉劝你别在我跟前装疯卖傻。”杨词晟手指微微缩紧,和芳仰着头,定定地看着他。

“你从丞相府里出来,偏偏前不久我刚在杨家铺子里抓了一个奸细,你猜他是谁的人?”

和芳蹙眉,心中一乱。

怎会?她并不知相府里有别人也往杨府塞了人,更糟糕的是这居然成了杨词晟在大婚之日不管不顾进来质问她的把柄。

万万不能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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