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妮跟着阿莱娜到餐厅,这里人不算太多。
格兰妮四周观察,走到餐车前准备拿起一块蛋糕时,隐约感觉后面有一个不同魔力的波动。
于是她转身寻找魔力波动来源,最终她走到一架钢琴旁。看来是这架钢琴散发出的魔力……格兰妮手不受控制触摸琴键。
意识好像被拖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一个橙色短发女孩的脸浮现,她眼含笑意看向格兰妮,向她伸出了手。
眼前的景象被一层脓黄色的胶质覆盖,不断渗出裹挟着腐烂海鱼味道的腥臭粘液。
脓包一样的凸起物表面裂开,露出好几双浑浊的人眼。它们扭动着、蔓延着,像是在边蠕动边侵蚀现实的边界。
格兰妮连连后退几步,胃里一阵翻涌,恶心和不适占据脑海。她的思绪此时也如同被粘稠的触感缠绕。好像有人一直在不停地和自己对话,但那声音根本不能被称之为语言,更像是无数蛆虫缠绕扭动发出的声音。
一瞬间,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洪水涌出。
海风迎面吹起那个橙发女孩的头发。她面带歉意的说道:“抱歉呢,我……其实没有之前我说的那么厉害。反倒是你或许更适合……”
说完她露出一个微笑,不知怎么的,这个笑容让格兰妮觉得有些苦涩。
场景又一次转换,眼前是平静的海面,“但是这不是你的错”,橙色的发丝飘散,她转头望向我,“您此刻盯着舷窗外浪花的眼神,与三年前我在码头仓库发现那具尸体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时我没有抓到凶手,但现在您可以。还有……”,她的话顿了顿,犹豫着开口:“善意从来不该为恶意背罪,就像灯塔不该为触礁的船只承担罪责。”
她的笑容还是苦涩的,眼睛里好似有一种化不开的悲伤。
“初次见面,我叫芙洛拉……” ,橙发女孩朝格兰妮伸出手。
来不及应答她画面又扭曲了,芙洛拉跪坐在尸体前对其他人道:“赶快联系船上的医生。”
……
这些话语重复萦绕在格兰妮耳畔,由原本清晰的语句扭曲成粘腻的声音。格兰妮感觉自己的耳道渗出粘稠的液体,一阵刺痛晕眩感袭来。脑袋嗡嗡作响,头疼欲裂,一阵强光逼迫格兰妮睁眼。
模糊中她瞧见芙洛拉躺在房间的床上,染红的被单,血腥味蔓延。一个人影闪过眼前,格兰妮揉了揉眼,想尽力看清。
但她再次睁开眼时,整个房间都染成了血红色。天花板上、墙上撕裂出无数双紫色的双眼,它们眼球转动打量着这个空间。
一股恐惧感从头蔓延至全身,格兰妮一转头再次看向床上芙洛拉尸体的方向。原本躺在那的尸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团由肠子、肉块等人体组织堆积而成的生物,一颗巨大的心脏还在起伏跳动着。
它前端挂着两只极其诡异的眼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格兰妮。
几分钟后,它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发出像小孩一样笑声,像蛇一样缓慢的朝格兰妮的方向蠕动前行,拖拽出一道暗红色的粘液轨迹,身上不断溅出恶臭的肉泥。
格兰妮心中沉静,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是被困在异空间内,是魔法让自己产生了意识扭曲。
这个空间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像警报铃一样“滴滴”声回荡这个房间,哀嚎、尖叫、野兽发出的嘶吼……格兰妮勉强支撑着自己站稳。
此时一道蓝色的光线穿过那团肉块直直朝格兰妮刺去,她一个闪身侥幸避开。
格兰妮咬紧牙关,大概是异空间的施法者探寻到我们的气息了。
格兰妮摇摇晃晃的朝门口奔去,踏出房间门口的那一刻,失重感袭来,她整个人往下坠去,周身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的速度开始减缓。格兰妮感觉自己好像是溺在海洋里了一般。
此刻格兰妮眼前只有在黑暗中不断上升的气泡闪着灰质的银色光芒。迷迷糊糊中,格兰妮脑海中像走马灯一样闪过好几个画面。被战火的硝烟浸红的天空、噬魂魔的低吟、粘稠的黑色物质将人包裹然后吞并……
等格兰妮回过神时,自己不知为何出现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眼前只有一扇房门。格兰妮心中琢磨,看来刚刚自己经历的那些大概是因为施法的人发觉了她们的存在已经开始通过魔法干预阿莱娜的意识海了。
格兰妮现在确定自己是否还在阿莱娜·洛尔的意识海内,要不然自己和阿莱娜·洛尔早被那个施法者轰成灰了。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格兰妮看着眼前的这扇门,现在只有打开门进去这条路了吧。
格兰妮想到自己刚刚的经历,深吸一口气,算了反正大概已经不会看到比刚刚更恐怖的东西了……吧?抱着这样的决心,她转动门把手,将门打开。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远处一个方向泛着些许亮光,格兰妮朝那个方向走去。
走进后才发现是阿莱娜·洛尔坐在那里。那个施法者扰乱阿莱娜的意识海反倒帮她找到了这间控制意识海的“心房”。
格兰妮走到阿莱娜·洛尔跟前,“阿莱娜……”对方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坐着。
“我们该走了,要是继续待在这里……”,格兰妮看见阿莱娜手里紧攥这那个怀表,刚到嘴边的话又压了回去。
这片意识海是阿莱娜·洛尔不愿面对芙洛拉的死亡而产生的,那么承载着阿莱娜对芙洛拉的记忆的物品恐怕就是这只怀表了。
现在也只能先尝试一下了,将魔力注入怀表大概能让她想起些什么。
不过显然对于魔法方面较弱的格兰妮来说凝聚魔力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只要像那个时候一样就好了吧……格兰妮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于自己右手,额头微微渗出汗珠,眼神无比专注。
她手上开始出现光芒闪烁,仿佛有星辰在其掌中跳动,微小的电光火花在她指尖跳跃。当魔力完全集中于手心时,她触碰阿莱娜紧攥在手中的怀表。
此时,阿莱娜低着头,抓着怀表的力度显然变大了。看来她自己内心还是不愿面对的。
“现在我们还有比困在过去的记忆里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格兰妮察觉阿莱娜的手似乎松了一些,看来说话还是对她有用的。
格兰妮此刻有点觉得自己像某些冒险故事中的经典拥有“语言劝解魔法”的人物……不过现在主要是先离开这里。
接着她的语气柔和道:“时间是不会倒流的……但如果你现在在这里停下,她才是真正的死亡。”
格兰妮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何种感受才说出了这句话。
但在这时,阿莱娜抬头望向格兰妮,她的眼神中没有往日的活泼灵动,平静得像一摊死水。格兰妮并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终于她紧攥怀表的手松开。
怀表吸收着格兰妮手中凝聚的魔力,然后渐渐漂浮至空中,闪着耀眼的光芒。刺眼的紫光伴随着意识海的震动,撕裂了黑暗的意识海。
一阵恍惚后,二人又回到了那个暗紫色的异空间。
格兰妮现在真的已经疲倦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如果自己在答应成为阿莱娜·洛尔的的助手的那天知道自己会有今天这种经历的话……就算是死都不会答应的。
还没等两人缓一口气,面前一个白色短发的精灵就出现在她们面前。
她一出现,格兰妮就感受到了一阵极其强烈的魔力波动。她是纯血精灵中魔力强悍的类型吧,格兰妮咽了咽口水拉着阿莱娜·洛尔后退几步。
那个精灵闭着眼悬停在半空中,银白色的发丝如绸缎般在魔力的光晕中舒展翻卷。
格兰妮抬眼看过去的瞬间,精灵就睁开眼快速的发动了好几次攻击魔法,水蓝瞳孔倒映着极光般的涟漪似夜晚湖面上流过的月光。
格兰妮和阿莱娜·洛尔自然是见状如此转身就跑。
她甚至没有用如何介质就能发动攻击魔法吗……“看来这次我们两个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啊。”,格兰妮对着阿莱娜·洛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如果要格兰妮评选的话今天绝对在自己“史上最糟糕的一天”的排行榜中名列前茅。
眼前的景象随二人的奔跑不断变幻着,她们的脚下是分泌着油脂的木板,四周的墙壁上凝结出一颗颗大小不一的血泡。上面都嵌着她们所熟识之人的脸庞。微笑着的芙洛拉,表情狰狞的玛丽……
婴儿啼哭般的颤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十几双黑色的手上都长着血红色的眼球,它们追着格兰妮和阿莱娜企图将他们拉入黑暗的泥潭中。
最终她们跑入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不知为什么在他们跑到这条走廊后,那追着他们跑的精灵速度反而慢了起来,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发动攻击魔法。那些怪异的场景也消失不见。
拐角时,阿莱娜·洛尔将格兰妮拉入其中一间房间里。
阿莱娜小声道:“看来这条走廊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让那个精灵有所忌惮,所以不敢发出声音了。”
外面的走廊中没有传来任何声响,二人转头正舒一口气,可抬头眼前的景象却让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昏黄的灯光照在房间里,十几具无脸尸体分别挂在不同的巨大玻璃罩子里。灰白躯体如蜡塑,五官处仅剩平滑凹陷,人骨的形状分明。格兰妮看得浑身冷汗直冒,摇摇晃晃的走上前去。
她颤抖着:“是……剥离生魂的禁忌魔法。”
格兰妮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遇到这种场面,再也不会碰到这个恐怖又让人厌恶的魔咒……
房间里还有一个不知通向何处的入口,两人看了对方一眼,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起走进了那个昏暗的入口。
穿过长长的隧道后,她们终于走到了尽头,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这个房间里摆满了蒸汽魔法实验装置,在中间那个巨型的玻璃容器中是一个红发的少女。
两个人在看清那人的容颜后同时惊住了,她是圣洛斯曾轰动一时的古老攻击魔法破解者——泽菲尔。
据之前看到的报道说,她是一名受地核泄露事件影响而成为魔女的人类。可是按理来说她应该在一百多年就已经死了,对阿莱娜·洛尔来说她甚至都已经是一个只在历史书上出现的人物了。
阿莱娜·洛尔此时的表情也挂不住了,“这是……复活魔法。”
格兰妮是面色一沉,她先去查看了那一堆魔法装置,“为这具身体注入养分的大概是那个精灵的魔力以及一些魔药,所幸还没有进行生魂献祭仪式。”
这种魔法是很古老的一种禁忌术法了,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成功的破解。这法术需要现金足够多数量的有魔力纯净灵魂,同时要施法者在收集生魂时源源不断的给原身体提供魔力养分以维持身体现状。
“这里的书都是古书……看来这个精灵也来头不小。”,格兰妮自言自语的分析着。
“阿莱娜……诶?”,格兰妮回头看阿莱娜·洛尔时发现她正盯着一个装着魔药的巨型容器发呆。
格兰妮走过去,“你怎么……”,没等她说完话阿莱娜就打断道:“你听见了吗?祂在说话。”
格兰妮一脸疑惑,“什么啊?”,魔药会说话,她比较怀疑是不是刚刚一路上的经历把这位侦探小姐吓傻了,要不然就是阿莱娜一贯的玩笑,“那你让它唱首歌来听听,我还没听过魔药唱歌呢。”
格兰妮可没有心思去管这种无聊的玩笑。她正想转身离开便被阿莱娜·洛尔拉住了,阿莱娜望向格兰妮的眼神像是在意识海里时一样空洞麻木,像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样。
“祂真的开口说话了,你听……我一走进这个屋子时就听见了,祂在呼唤我……”
阿莱娜·洛尔那双原本明亮的紫瞳变得迷离,她直视着那那个容器。
不知怎么在被阿莱娜·洛尔这样拉住后,格兰妮仔细观察起那个容器里紫红色的液体还真的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魔力……魔力□□……永生……复活”,格兰妮眼前那场几百年前战争时的景象又浮现……血红的天空、无尽的悲鸣、堆积成山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