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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app > 千秋岁引【明穿】 > 第50章 第 50 章

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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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金风淅淅、玉露泠泠,朱翊钧回到乾清宫,果然见李贵妃已经等在那里。脸上怒气盈腮,见小皇帝来了,也不等请安,只没好气地喝道:“皇帝今日何等放肆!怎么能甩开一干内侍独自乱逛,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

这态度不出人所料,李太后起自民间,从小生活在京郊宛平,其父李伟是个泥瓦匠,挑脚盖房子出身,直到隆庆二年,女儿李氏封了皇妃,老人家也怕给女儿丢人,这才收起瓦刀灰桶,不再劳碌了。

李氏小门小户出身,生怕别人下眼瞧她,却是难得心气高绝、好礼知耻的。嘉靖、隆庆两任帝王的怠政也是被这个女人看在眼睛里,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这样不妥,迥乎不似明君所为,乃至到了儿子身上,免不了暗暗较劲儿,定要将儿子培养成一代合格帝王。

朱翊钧印象里,他从四岁开始识字,母妃督促得紧,若有偷懒之处,便要罚跪。而且为了防止儿子耽于美色,李氏不允许年轻靓丽的宫女伺候儿子,朱翊钧身边女官皆是三十以上的姑姑。

甚至任命张居正为首辅,也是李太后的最终决断,比起高拱的桀骜不驯,张居正的缜密内敛更符合李太后心中对帝师的标准。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目前皇权最核心的部分,就控制在眼前这位雾鬓云鬟、月画烟描的二十七岁太后手中。擒贼先擒王,想要做事,无论如何是绕不开这位太后的。

朱翊钧听了李太后的话,倒也不恼怒、亦不着恐,反倒命左右上来除去头冠,脱了袍服,拉了靴子,一阵臭味袭来,朱翊钧不由得嫌弃地捏了捏鼻子,“娘亲,这一路走来好悬没热冒烟,脚上汗臭汗臭的。之前在内阁和元辅张先生、大司马一起用膳,怕他们嫌弃,一直强忍着,好容易可以松快松快了!”

说着也不顾李太后一脸恼色,迳一头滚在她的怀里。李太后见小皇帝脸上晒得红烫,一头一脖子的汗,脸上的严厉不由得消了三分,倒是三分心疼洑上来,让人去拿湿帕子来,“用热汤浸了帕子,别拿凉的。”

但心头一时间恼怒未全消,边吩咐着边狠拍了朱翊钧两下,“让你不带着伺候的人,看晒红了吧!皇帝身边伺候的,通通赏十棍子,也涨涨记性!”

“哎呦!”朱翊钧忙从李太后怀中直起身来,着急道:“娘亲,是我不好,看人多累赘,索性不要那些人,也清爽利落,不干他们的事儿,望娘亲慈心回动,何忍心惩罚则个?”

李太后斜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有这一回吃亏,诫他们绝不敢再犯第二回。”

朱翊钧明白了,这不是在惩罚奴婢,这是在敲打自己呢!不知李太后是有心还是无意。是有意通过压迫皇帝的威权来达成控制皇帝的目标。还是无意中只是单纯想教训一下儿子,让朱翊钧听话懂规矩。

但是朱翊钧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一个皇帝,或者说他是一个皇权的符号,无论这个符号的实际拥有人是三岁还是三十岁,他代表的意义是不变的。所以李太后在处置时就不能单单认为这是在教育儿子,而应该当政治事件处理,这举动实质是在打压皇权、僭越皇权。

这个行为向周围传递了一份非常不妙的信号:皇帝说的话是没用的。

既然皇帝身边人可以随时被太后惩罚,那皇帝在内侍眼中就没有权威。渐渐地他身边的宦官宫女就会只听太后的,或者即使他们也听皇帝的吩咐,但是也必须要在不违抗太后意志的情况下。这绝不是小事,若是三丈以内不能肃清,就轮不到三丈以外行使皇权。

这让朱翊钧想起了历史上的醉酒夜游事件。万历八年,小皇帝醉酒与宦官一同戴剑夜游,不知是打伤了下人还是打死了下人,被冯保告诉了李太后,李太后大怒,扔下一本《霍光传》让万历读。及读到‘光即与群臣俱见白太后,具陈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庙状’时,万历皇帝吓得魂飞魄散,忙痛哭流涕、诚恳认错。

李太后恼怒不止,训斥威胁道:看明白了么?皇帝的废立,古迹有先例。你以为天下大器只你一人能够承当么?若是再有下次,就废帝另立弟弟潞王。

命张居正进宫替皇帝撰写请罪帖子,张居正一见小皇帝拿着《霍光传》就什么都明白了,忙不迭地叩头请辞,并为皇帝求情。

真可谓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李太后这一举动,不但吓到了万历皇帝,同样吓到了张居正。这世上的人,不怕聪明、也不怕愚蠢,就怕看似聪明实则愚蠢。有时候半懂不懂比完全不懂更为致命。

李太后居然拿废立之事来吓唬一个皇帝,用《霍光传》来威胁皇帝,真是无知者无畏啊!明朝又不是没有杀弟继位的君主,也就是万历皇帝是个羸弱之君,否则眼见着就是一场政变。没有什么比刀锋更快,一刀下去,让她再也没有其他选择。或者更彻底一些,大火烧宫,太后、潞王、冯保均葬身火海,慈宁宫无人生还,烧成一片瓦砾。

一座帝位,贵胄之骨垒就。杀弟、杀兄、杀妻、杀夫、杀子、杀父,一部二十四史,皇族的血流得滔滔不绝。

李太后半懂不懂,她只知霍光可以废帝,却不知废帝的代价,或许她知道,只是不在乎,元辅帝师的全家性命,哪里有儿子认错悔改重要?可张居正熟读经史,他可太懂了,所以他悚栗惊惕,已然预感到了全家的结局。

他甘心么?若是只其一身,他想来是慷慨决绝的,曾说‘愿以其身为蓐荐,使人寝处其上,溲溺垢秽之,吾无间焉。’可若是阖族皆没,‘仆不难破家沉族以徇公家之务’,恐怕亦是免不了痛惜和追悔吧!

朱翊钧不由得将心中恼怒收起来,腆着脸凑上去,“娘亲诫我,我不敢辩,横竖羽毛扇打孩子——不痛不痒。但是在文渊阁,张先生已然教导过咱了,一事不二罚,这一个下午,咱这过得真是里外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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