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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石中火,梦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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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入睡很快,却没有睡安稳,而是做了个诡异的梦。

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个小武士,正在一座着火的寺庙前与看不清面容的敌人对刀,拼死阻拦他们涌入已燃得赤红的庙中。

“喂!你们脑子有病吧!要去送死嘛!”

少年大叫着挥刀,那些与他对阵的武士却全然不惧。

他们面容狰狞——不,他们的脸上是一团虚无的黑雾,自然也看不出表情,只是从他们那坚决的动作中,可以想见他们的态度。

一名黑铠武士忽然从左前方跳了出来,向他脖颈处砍去,少年慌不择路提刀去挡,手中握着的太刀登时折作两半,而少年几乎被手腕处传来的冲击力撞到骨折。

他吃痛大叫一声:“要死了要死了!!!”

“你们自己要进就进吧!我先走了!”少年甩掉断刀,转头就要逃跑,却不巧在此时被碎石子绊倒,仰面摔在地上,而武士在此刻突然冲到他身前。

他仓皇转过身,躲下了披面的一刀,而这一躲令他彻底失去了力气。

而那武士一刀砍了个空,显然有些愤怒,于是再次高举起太刀,预备着一刀将少年竖着劈成两半,以最残忍的方式终结少年的生命。

竹中宗治脸色苍白,瞳孔骤缩,闭上眼高声惨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铛!

少年感到周身猛震一下,是自己被劈的太狠,刀刃直接贯穿身体打在了地上吗?但是身体好像并不感到疼。

咚!咚!咚!随着三声似鼓震似钟响的巨声,全世界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少年怀疑是地震了,于是猛睁开眼,却发现所有武士一齐僵在原处,而那柄本要破开自己肚子的刀,正抵在自己腹上,已割开了那在土地上滚了数下,不复雪白本色的里衣。

少年哆嗦着身体,缓缓挪出刀锋所指的范畴,尽全力向寺庙方向爬了几步,大地却震得越来越厉害,又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那冲天的大火忽然延长直达天穹,又漫至原处的地平线,像巨蛋一般,将整个战场包裹在火焰之中。

那寺庙的雕梁画栋顷刻间土崩瓦解,一道刺眼血光从废墟中跃出,如一团燃烧的烈日,带领千万火焰成一字长阵直冲云霄,而后又朝那万千黑铠武士铺面冲来,一举燎原,势不可挡。

火焰蔓过少年周身,却不灼人,而是如同温泉水一般温暖,令他四肢百骸一时苏生,再度恢复了力气。

而被火引燃的黑铠武士纷纷爆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山林恶鬼骇人的嘶鸣,无数黑烟从铠甲的缝隙中涌出,结成一片蔽日乌云,又很快被火焰灼裂开来,待到尖啸声同黑雾一齐烟消云散,那遮天火焰也同潮水一般褪到地平线的远处,唯有那座庙宇依然灼烧着,在夜空中仿若一轮巨日。

少年踉跄着站起,注视着那轮烈日,心中忽然生出步入其中的想法。于是勉强拖动酸痛的腿挪了一步,肩头忽然被一阵风牢牢抓住,令他静立原地,只能长久地,远远望着。

他心跳渐渐恢复平静,而大地亦不再战栗,一切刀光剑影,风声火声都归于静寂,就在此时,四围忽然响起鼓声。

是太鼓,数百面太鼓随着一齐振响,激昂雄壮的凯旋之乐席卷而来,而在这庆祝主上胜利归来的鼓吹之中,一名怒发冲冠,身材伟岸,身披赤铠的壮年武士从庙中踏火而出,正朝他的方向缓缓走去。

你是……

竹中宗治蠕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张开嘴,眼睁睁看着那英伟俊朗的武士行至身前,而后张开双臂,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紧紧拥进怀里。

“不要动。”武士低头耳语。

少年便闭了眼,乖乖站在原地任他抱着,四围的火光渐渐转为橘红颜色,安静地燃烧着,仿若从亘古一直烧到现在,并将持之以恒地燃烧下去。

这怀抱温暖,安全,像孩提时入睡时枕着的,父亲的臂弯,令竹中宗治生出许多留恋之情。

于是他也将头靠在武士肩前,又伸出手来,欲回拥回去,却不料在这时,一声嘹亮锣响忽然震得他胸口一痛,再度引得他猛睁开眼,面前那武士却早已消失不见,视野中只见天花板和自己向空中伸出的一双手。

他转头,却不见菅原道长,而放衣服的地方不见了菅原道长的狩衣,只余下自己的外袍。

那锣声却丝毫不停,他掀开被窝,屏息细听声音的来源,门外却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竹中宗治警觉起来,他站起身问:“谁呀?”

“源庆光,”青年站在门外,声音略带焦急,“宗治,你快起来,我有事找你师父。”

“我师父不在!”

“那你快出来,求求你,快出来!”源庆光的声音竟带了一丝颤抖,不知出了什么事。

竹中宗治连连答好,又飞也似的穿好衣服,也顾不得衣结打得乱七八糟,头发乱披于肩前身后,便快步走至门前,一下拉开了门。

源庆光站在门口,正穿了白天的武士装束,腰间别了刀,一见到少年,便拉着他胳膊同他到走廊说话。

“宗治,你发现没有,这里不太对劲。”源庆光神色焦灼地拍了拍少年的肩,因用力过猛,敲得宗治有些痛。

“嘶——暂时没有,倒是听到了打锣的声音。”竹中宗治揉揉肩,“你呢?慢慢说,有事我们一起解决。”

源庆光本心急如焚,听得少年这番话,心倒是定了不少。他叹了口气,将自己所见怪事朝少年一股脑倒出来。

“我回屋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咪咪在挠门,就起来给它开门,放它进来,我以为它就是像平常那样,想躺进我被窝里睡觉。可是它一见到我,却竖着眼睛扑过来,我觉得很害怕,就踢了它一脚,它又像老虎那样不停地嚎,又赶着我跑。

“我赶紧跑出去找大人——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我又想冲出去,可是门明明只是合着,没有上锁,我却用尽力气都推不开!”

“然后就是打锣的声音,一直在后院响,这到底是什么,是妖怪吗?还是仇人偷偷把我们家围起来,想活活吓死我们?!”

源庆光越说越激动,而身子也不住地抖,直到最后,他竟打了个寒战,身子几乎站不稳,好在竹中宗治及时握住了他发冷的双手,用人的体温提醒他,仍有个同类和他一同面对这可怕的景象。

“不要怕!我们先把那锣声的主人找到,”竹中宗治语气坚决,不止说给源庆光,也说给自己听,“这里还有一个阴阳师呢!”

虽然自己没有真见过孤魂野鬼,心里仍有些发怵,但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右手暗自捻了符咒藏在袖间,另一手紧握着源庆光的手,踮脚躬身贴近墙壁,朝后院锣声源头走去。

离后院越近,那锣鼓声越猛烈,而在锣鼓声之外,还有猫咪发狂的嚎叫声,看来,咪咪正在后院和那不知名的小鬼对峙。

竹中宗治将头抵在墙角,悄悄朝后院望了一眼,只见咪咪正炸着毛站在一丛叶片碧绿纤长的兰草前,对着草丛里不住地哈气,而那声音的源头,想必就掩在这丛兰草里。

竹中宗治心中回忆着师父发令的动作,有样学样地以伸出手,以食指中指夹住那道符咒,对准草丛,口中默念一句:“发!”

那符直朝兰草深处飞去,所击之处传来一声尖利啸叫,而后一团青色的肉球便抱着个小铜锣,从草丛中滚了出来。

“小宗治!你干嘛这么不留情面!疼死我啦!”那肉球颤抖不止,铜锣亦响个不停。

“敲锣鬼!”竹中宗治惊呼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那青色肉球听到宗治喊自己名字,便得意洋洋地复了本相,却是个围着兜裆布,头顶生角,青色皮肤,约四寸长的小鬼。

而它抱着的铜锣,更是只有它身体一半长——也不知道这样小的铜锣,如何被它打出这么响的声音。

“我为什么在这里?你问敲锣鬼这个问题?”敲锣鬼抱着铜锣,得意洋洋仰起头,“自然是哪里热闹过,我就去哪里喽!”

竹中宗治忽然想到,源家为了迎接他们,全府都热闹起来,也许就是这样的响动吸引了敲锣鬼,令它急匆匆赶来,为这场盛宴续上噪音。

“唉,算了,也不是你的错——对了,我师父呢?你有看到我师父吗?”

敲锣鬼摇摇头:“我没有耶!菅原道长没有喊我!”

竹中宗治叹了口气,知道寻师父帮助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便叉起腰,站在原地默默想接下来的对策。

就在他毫无头绪之时,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拍,他回过头,看到源庆光一脸震惊,一手指着那站在兰草前的敲锣鬼,哆嗦着身子问他:“你你你……你和这妖怪认识?”

“嗯,它是我师父的式神……”竹中宗治把目光转向敲锣鬼,正要向源庆光介绍,脑中却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令他瞪大双眼。

不对,现在不是冬天吗?怎么会有绿色的兰草?

有了这个念头,他心里已经有了思路,便朝敲锣鬼问道:“敲锣鬼,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敲锣鬼昼伏夜出,虽喜欢热闹,却讨厌见活人,因而只在深夜极安静时潜入人家府邸,若他的猜想是真的,那敲锣鬼一定会说——

“今天?我知道呀!”敲锣鬼敲敲它的小锣,“是六月二日哟!”

“明明是——”源庆光刚要纠正,忽然见竹中宗治一脸笃定,便换了个问题问他,“宗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竹中宗治也不好明说理由,只含糊其辞道:“嗯,我猜到那妖怪的所在了,但是,我得自己去——你和敲锣鬼留在这里吧,等我回来!”

源庆光瞪大眼,刚想伸手阻拦,手中却被塞了个小小的菩提串。

“你收好这个,”竹中宗治认真道,“这菩提串是我师傅之前从一位唐朝僧人那里得到的宝物,拿上它,绝不会有无主妖邪敢近你的身。”

源庆光知道少年去意已决,便不好再说什么,便将菩提串戴到手腕上,同敲锣鬼一起将少年送到大门口,又眼睁睁看着少年的身子穿过紧闭的大门,仿若那道门并没有立在那里。

而在源庆光看不到的地方,少年正屏息立在门边,眼看着百鬼各披华服,如同夏日祭典的游人一般,堂而皇之穿行于街市之上。

他默不作声,施法变出个眼角耳尖画了红花纹的白底狐狸面具,将它扣在脸上,正好遮住自己上半张脸,扮作个小小的半面鬼。又解下身上的冬衣,将它叠好放在门口,权将雪白里衣当做自己的浴袍,大摇大摆混进了百鬼之中。

竹中宗治本想乖乖跟着鬼流朝外走,却不料鬼怪压根不讲人的礼貌,因而状况频出。

“哎呦,好清秀的小哥,想不想和我狐三郎认识一下?”狐狸头的挑夫挑着一担油豆腐,转头朝少年摇摇尾巴。

“你碰到我的手了!”手长鬼骑在足长鬼背上,恶狠狠地叫道。

“………哇哇哇呜呜呜呜……”

竹中宗治掀起一只白衣幽灵的衣摆,弯腰穿过它衣下的虚空,这个举动引得这妖怪非常委屈,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幽怨地哭出声来。

正在竹中宗治手足无措时,一班敲锣打鼓并管弦丝竹声从身后涌来,他回过头去,正见到几只色彩各异的唐伞小僧正用它们唯一的足胡乱向前跳着,躲避其后一辆由八个骷髅抬起的轿子。

“夜叉老爷来了!!”穿着官服的山猫妖走在最前,不停地叫着,“通通让开,惹恼了我家老爷,小心把你们都打得魂飞魄散!!!”

看来这夜叉是此地的大妖,若跟着它的队伍,说不准可以寻到织田信长魂魄如今所在,少年这样想着,便从袖中掏了个短笛出来,跟在队尾一班鼓瑟吹笙的鬼伶之中,照猫画虎地吹起来,试图以乐工身份混在鬼中蒙混过关。

只可惜他不仅不会短笛,也不懂曲调,吹出的声音时而如老牛吼叫,时而似猿猴嘶鸣,混在这鬼伶动听的乐曲中,更加不堪入耳。

不过嘛,本来街上就那么喧闹,夜叉老爷兴许只把这短笛声当作哪家鬼娃娃乱叫,秉持着这样的自信,竹中宗治格外卖力地吹着,就这样跟着鬼伶队伍混了半路,而那笛声因为少年的用心,更添了一份诡异:老牛吼叫变成了疯牛乱撞,而山中猿猴也化为齐天大圣,在蟠桃园上窜下跳为非作歹,好不快活。

直到城门口前,轿中夜叉终于受不了这魔音贯耳,在轿中怒喝一声:“谁吹的笛子?!”

众鬼伶默然,一时皆停下鼓吹。而街上妖怪们听得夜叉老爷发怒,不知要拿哪条鬼撒气,纷纷抖若筛糠,立在原地连大气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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