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寻我有何事？”蓁蓁看着跪坐于南向榻上的静言道。
“我来找你说清楚一件事情，道个歉。”静言又喊了在一旁恭敬立着的晴香，道：“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晴香即刻走到蓁蓁面前，对蓁蓁脱簪叩首，泣道：“贱奴该死！是贱奴不小心说漏了嘴，告诉了二郎您和言娘子的约定。”
蓁蓁有些吃惊，过了一会儿，问道：“说漏了嘴？”
“是。”晴香看着蓁蓁道。
“你可说漏了几次？”
晴香再叩首，道：“回卫娘，只说漏了这一次。”
“真的？”蓁蓁眼里有了杀气。
晴香虽已是几百年的小狐，却也不禁为蓁蓁的威严所震，微慌道：“不敢欺瞒卫娘，真只说漏了这一次。”
蓁蓁盯着晴香不说话。静言对蓁蓁道：“你放心好了，她要真有那胆子到处说漏嘴，便割下她舌头，再灭了她。”
晴香慌忙两叩首道：“言娘子恕罪！卫娘恕罪！贱奴那时因二郎也让贱奴盯着夫人，以为二郎知此约定，所以才不小心说漏了嘴。贱奴有罪！贱奴有罪！”晴香再两叩首。
“那你要不要对你家夫人也说漏嘴，说我在装疯呀？”蓁蓁身子微微往前，对晴香笑里带剑道。
晴香慌忙回道：“自是不敢！不敢！若贱奴说漏了嘴，就依言娘子的，割了舌头，不得好死！”
静言对蓁蓁道：“我曾交代过她，不可告诉二叔，如今她既说漏了嘴，便是我管教不严，也算我食言了，该向你道歉。”静言起身跪在晴香之前，朝蓁蓁顿首。
片刻，蓁蓁道：“罢了，你既交代过她，是她说漏了嘴，便不是你的错。你起来吧。至于晴香……”她犹豫片刻，道：“既是不小心，先饶过她这一次，只以后更得尽心助我盯着阿家。”
静言起身。晴香行礼激动道：“谢卫娘不罚之恩，贱奴必尽心尽力助卫娘。”
“嗯。”蓁蓁淡淡道，“你起来吧。”晴香闻言，起身盘了发。
“你回去后还要继续装疯吗？”静言问蓁蓁道。
蓁蓁看了看静言，起身，背对着静言和晴香平静道：“当然。”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要装疯？”静言走近蓁蓁道。
蓁蓁回头看向她，犹豫片刻，道：“你没必要知道。”
静言微笑道：“怎么？你倒是开始防我了呢。”那笑难分正邪，深不可测。
蓁蓁背对着她，道：“我没防过你吗？”
静言笑出声来。二人皆心照不宣，自是不语。站了好一会儿，却听静言的一个侍女在门口通报：“言娘子，大事不好了！卫家门前来了好多伏妖者，都拦着主子们不出去，要夫人给个说法，可吵可凶了！”
静言对门外喊道：“我知晓了！我马上过去看看！”她又低语道：“奇怪，这帮伏妖者又要作甚？”
蓁蓁却得意一笑，道：“好戏开场了！”
静言听出她话外有意，道：“你叫来的？”
蓁蓁并不回答，只道：“你是不是该护送我这个病人去演好这场戏？要知这场戏，没有我，可不精彩。”
静言先命晴香悄悄回去，便带着蓁蓁出门。
“你们听我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卫霜在卫家府门前安抚道。
“你别辩解了！”严启扬厉声喝道，“你有意杀卫娘子，逼疯了她。还想狡辩！”门口的伏妖者们纷纷附和，大骂卫霜。卫家人站在府门前，因到来的伏妖仙设了屏障，无法出府降妖除魔。卫恩则站着，静观其变。
天气愈发炎热了，这孟秋之火躁动不安，似要逼来一场大暴雨，涤净一切污浊。
“我哪有那么恶毒，要杀她呀？”卫霜对启扬笑道，“她是我卫家佳妇，我疼她还来不及呢！至于你说的‘疯’，根本不存在的。”
“我们不信！”严启扬身旁一个同伴朝她大喊道：“你让卫娘子出来，我们瞧一眼，看是不是疯了。”
“没错！没错……”伏妖者们高声附和。
“诸位！诸位！诸位！先听我说！”云开走到伏妖者们面前道，“诸位结识狐族卫家不是一天两天了，卫家夫人是不是真的逼疯了卫娘子，咱们一时半会儿也难定罪。我们先请卫娘子出来，看清楚、问清楚。在此之前，大家都别激动。日后还要经常相见，彼此间各让一步。”
“这可不是让不让的问题了。”肃衡走上前对云开道，“事关人命正义，你叫他们让卫娘子出来。我们今晚定要眼见为实，不见不休！”
“没错！不见不休！不见不休！不见不休……”伏妖者们的喊声震天动地，唯独如玉没喊。
卫霜正苦无对策、焦急万分，不意此时传来一声甜甜的女高音：“呀！好多人呀！我也要来玩儿！姊姊你快来呀！”众人一瞧，原是蓁蓁欢快跑来，静言紧随其后。
卫恩一见到蓁蓁，便忙跑上去抱住她，对她道：“樱奴，樱奴，你怎么样？言儿给你治好了没？”
蓁蓁低着头，像个孩子般沉思低吟，心不在焉地俯视着卫恩身后的地面，却不说话。
“你还真信我给她治病。”静言走过来面无表情道。
卫恩知是又被静言耍了，却也不生气，只柔声对还在低头看地面的蓁蓁道：“你方才开不开心？”
“开心！”蓁蓁重重点头道。她又转向卫恩身后那群伏妖者，兴奋起来：“好多人呀！你们在玩什么？我陪你们玩儿！”
卫霜笑嘻嘻地走下来，欲走近蓁蓁，拉她进了府门，不料蓁蓁一见到她，就嚎啕大哭，指着她喊道：“她要杀我！她要杀我！她要杀我！呜呜……”
严启扬一听，登时大喝一声，道：“果然是这老妖婆要杀卫娘子。你还遮遮掩掩做戏！来呀！伏妖侠以降妖除魔为天职，即刻收妖，替天行道！”严启扬说着便抬起那降妖镜，身边同伴亦随之抬镜。
“慢着！”卫霜伸出手制止他们道，“严大侠，诸位大侠，诸位仙人，此事我可是冤枉，冤枉得很。”
“冤枉？她都指控你要杀她，你冤枉个鬼？”启扬歪头道。
“她这是胡言乱语，信不得。”卫霜笑道。
“怎么个胡言乱语？”
“你看，她都不认得你们，疯疯癫癫的……”
“所以你是承认她疯了？”
卫霜一愣，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严启扬套出了话。
“你方才还说她没疯，如何解释？嗯？！”启扬厉声道。
“这个……”卫霜迟疑道，“口误，口误……”
“既是口误，那她便不是胡言乱语，她说你要杀她，可就是真的了。收妖！”
“慢着！”卫霜慌忙道，“误会，误会。”
启扬不耐烦喊道：“哎呀！你这个老妖婆，做妖也是做得婆婆妈妈的！你又承认她疯，又说她没疯，现又说是误会，我倒是想问问你，她疯，不说别人只说是你要杀她；她不疯，她也是不说别人只说是你要杀她。敢问妖婆，她疯不疯，你不都得杀她？还不如提前死了省得我们收尸追凶了。收妖！”
卫霜又制止他道：“慢着！”
“慢慢慢……我慢了很久了！”启扬怒道，“让雷劈死你都比我收妖快！”
“哎哟！你不要这么急嘛！先听我说完。”
“你这个妖婆，恶有恶报，天经地义，哪来啰啰嗦嗦这么多废话？”
“是这样。”卫霜赔笑道，“最近呢，我和我家樱奴有点误会，她呢，气过头了，所以呢，脑子有点不清楚，给诸位见笑了。”
“樱奴？”严启扬歪头道，“什么时候你竟叫卫娘子小名了？自我做卫娘子的私人医师以来，我往来你们狐族卫家次数也不少了，怎么从未听你叫过她小名？倒是你那夫婿叫得不少。”
“哎呀！”卫霜笑得灿烂，“巧得很，你来时我刚好没叫。我叫也不可能通知你一声，是吧？”
她转身便走向卫恩怀里的蓁蓁，大声叫了“樱奴”，不意蓁蓁啐了她一口，又骂道：“你要杀我！”
卫恩急忙抓住蓁蓁手劝阻她。卫霜又笑得灿烂，对蓁蓁道：“哎呀，樱奴，你不要这样子嘛！你看你把事情闹的，家务事焉能外传？你赶紧和他们……”
她这话还没说完，蓁蓁却突然大声哭喊起来，又道：“不要杀我！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呜呜……”卫恩赶紧把她搂在怀里，拍她背安慰。
卫霜颇是尴尬。启扬冷笑道：“瞧瞧，她疯了都知道你要杀她，还是闭上你的妖嘴，赶快束手就擒吧！”
卫霜急忙回头伸手示意道：“等等！”
启扬真是欲哭无泪，脸皱出了褶子，对她道：“你这命怎么这么高贵？收你的命还得排队不成！”
卫霜忙赔笑道：“严大侠，你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了。我哪敢高贵啊？只是这事真是误会。你看，她头上还戴着玉笄，有这护身咒，我哪敢杀她呀？”
启扬冷笑道：“哼，你以为我不知晓，卫娘子乃何等人物？若非你设计好了要杀她，逼得她走投无路，她焉会疯成这等模样？你要杀她，以你所谓的亲人关系骗她摘了玉笄即可，有何难的？”
卫霜只得道：“这样吧，列位既是不信，不如明日来我卫家待久些，瞧瞧我和樱奴是如何和平相处的？如何？”
“明日？”肃衡道，“只怕明日你们直接把卫娘子埋了，连尸体也不让我们看，就像你们对婉纯那样。”
卫霜闻言，便回他道：“庄大侠，你看，现在这么晚了，总不能让你们住进来看我和樱奴相处吧？”
肃衡和启扬相视一眼。启扬道：“这主意倒是不错。住你们家不用钱吧？”
卫霜一愣，卫家人面面相觑。
卫霜快笑不出来了，还得笑道：“不……不……不用钱……”
肃衡对她行礼道：“谢过了！”他又转身对身后同伴们道：“走！去感受下妖气！”
卫霜恨不得把自己嘴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