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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设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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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府院子。

“殿下,”今夜又是小侍卫当差,“您料的不错,咱们的人一假装松懈,侯爷就跳墙跑了。”

隔着一扇门,小侍卫见内室里宸王的影子动了动,没有说什么,“奉新的许大夫到了。”

楚长瑅翻了一页书,只听“啪”的一声,很是清脆,他又在下棋。

“请。”宸王声音低沉。

小侍卫离开了一会儿,片刻后,许方正来到门前,“草民拜见宸王殿下。”

楚长瑅把眼前这步棋钻研了半晌,尝试了几处棋路都觉得不对,有些泄气:“进来吧。”

“是。”

许方正到底是个无官爵的江湖白衣,道医一脉都的芸芸小户,不敢在一朝得宠亲王面前失态。他走至屏风之后,恭敬地跪下行礼。

楚长瑅把棋子往壶里一丢,让小侍卫退下,把门关好。

良久,针落可闻。

“他出门了。”楚长瑅道:“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许先生猜一猜,他回来后会做些什么?”

楚长瑅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

许方正压根不知道李清乐出门的事,“草民……不知。”

楚长瑅眉心稍稍松了些,“许先生不是李伯伯的义子吗,能随意出入李家祖茔,自小和永安侯一同长大,闯荡江湖,就连李家没落也不离不弃陪伴在永安侯身边,怎么会猜不出这个。”

许方正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他觉得自己没有全然听懂宸王的意思,却能分明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不友好。

这和当初大虞军讨伐暴君杀过大福河后的那场庆功宴上,他在后山采药时,第一次遇见年幼的宸王时的感觉,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过这位天潢贵胄。

“……草民愚钝。”

“许先生今夜不妨留下来,”楚长瑅说:“陪本王聊一聊这些年,帝丘城的事。”

许方正:“是。”

这间房的地板十分坚硬,连个蒲团也没有,他膝盖硌得生疼。

楚长瑅坐着的地方比别处亮堂一些,他却不敢抬头看。许方正眼眶酸痛,自从下午收了宸王派人送给他的那张字条之后,辗转反侧,眼睁睁撑到刚才宸王派人来叫他。

“长夜漫漫,先生一直猜不出,也无意趣。”楚长瑅又研究起了他的那盘棋,落下一子,“永安侯大抵知道本王给先生传话的事了。”

许方正猛地一紧。

“他吃不惯清淡的菜,此刻大约要上山寻野味,故意避开了先生。”楚长瑅说。

许方正简直如芒刺背。

李清乐管不住嘴这件事他早已深有体会,纵使乍一听他又不遵医嘱,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是宸王把传字条的事透露给李清乐却是诛心,许家这么多年在落桐源手下存活大多依靠李家,倘若李清乐因此对他起了疑心,或是受人挑拨,许家数百老小的处境恐怕就要难过了。

“草民,”许方正深深扣头,“请殿下指教。”

楚长瑅眼眸微抬,“就知道先生不是那等不计后果的愚忠之士。”

“……”

“起来。”

许方正扶着酸痛的腿脚从地上爬起来,脸色泛白,透过屏风见那头的宸王冲他招了招手。

他便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知道,这宸王哪里是在下棋,他是在棋盘上摆图案,看起来像一只小鸟。

可宸王刚摆了一半,似乎不满意,一颗一颗棋子放回去重新斟酌起下一个图案。

“他性子急,对先生存疑,多半会忍不住来打探,”楚长瑅道:“但他又怕人察觉异常,所以不会派人盯着你,只有他自己来……”

“这永安侯自幼在山上长大,擅猎山鸡,左不过半个时辰,他回来时会先到别苑发现你不在房间,然后去厨房生火烧饭,趁此来本王这里查看。统算下来,不过是一刻钟以后的事了。”

“……”

许方正作为一家家主要为全家筹谋,他现在真切地站在宸王面前,一句话都千万不能说错。

于是他又站起来,躬身,“草民草莽之姿,斗胆揣摩殿下心意。”

“说。”

许方正强忍着内心的紧张,道:“大莲她……并没有受伤,这两天的事,草民猜测,或是大莲与殿下的一场交易,大莲不愿嫁人,殿下授意大莲做殿下的眼线,作为交换,助她留在清乐身边……”

楚长瑅听到这里,原本暂缓的神色忽然一沉,紧接着,深眸冷冽。

许方正心里咯噔一下,跪下叩头:“草民失言。”

许方正是听说过这位宸亲王的传言的——别看他长的一副正经人的样子,听人说,自从成君皇后过世之后,圣上自觉亏欠,对宸王十分疼爱。这位爷在京里比当朝太子还得脸,偶尔闹出数典忘祖的事来也没人管他,就连大虞国教“天佛”他都可以不遵,而在西北,更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主儿。

这要是个真棒槌也就罢了,大不了被拉下去砍了,他还能为家族赚个不畏强权的好名声,偏偏宸王又是个读过书的。

耍聪明可讨不到好果子。

楚长瑅静看着。他故意引导许方正把方才的话说出来的,说出来了,罪名就可做实。

事已至此,其他话不必多说,片刻后,他问道:“许先生,该怎么做,可有思绪?”

“……”许方正咬紧牙关,“草民江湖莽夫,清乐是为挚友,不敢背弃,但求无过,身为家主,不涉朝堂,但求自保……”

楚长瑅便不再为难他,“起来,没得叫人看见还以为本王为难你。”

许方正麻了,“多谢殿下。”

短短几句话,许方正背后浸出一层冷汗。

他在宸王的示意下坐到对面陪他下棋,楚长瑅命小侍卫推开窗户让月色落进来。

这月光会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许家从此便不能置身事外。

*

猎山鸡这种事对李清乐来说就是入林撒野,顺手的事,他精心改造过的弩箭本是造来对付野猪的,打只鸡更是手到擒来。

春日里山鸡多,约莫刚从祖茔墙头溜出来,不过半个时辰,他就拍拍衣袖就班师回朝。

别苑无人,他轻功翻墙而过,先见女医者在院中熬药,又轻巧地跳去许兄休息的房间,空无一人。于是便回了祖茔。

忠叔已经把人都调走了,李清乐顺利在小厨房悄悄生了火,不多晌,手脚麻利迅速地将山鸡处理好闷在锅里小火慢炖,便临着夜色偷摸去了宸王府的院子。正巧见宸王窗门大开,竟与许兄对弈。

李清乐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睛又出什么新毛病了,员远的又听不到他们在聊什么,只看样子二人的面色都有些严肃。

李清乐还没搞懂什么情况,但也不好多留,趴在墙头的手一松,跳了下去。

……

……

“诶呦!”

“……”

祖茔的墙头太高,夜又深,他跳下去的时候没注意到下面有人!那人也没看见他,他竟然一脚踩在了那人的脸上!

“有刺客!快来人唔唔唔!!”

李清乐紧忙捂住这人的嘴,把他往竹林深处拖:“对不住对不住,我请你吃鸡要不要?”

“唔唔唔!”人挣扎,“我不唔唔唔——!!”

李清乐凑近一看了才认出来,这不就是那个瘦猴一样的小护卫吗?记得好像叫……阿旸!

“阿旸?”

直到被叫出名字,阿旸才冷静下来,定睛一看,大惊失色:“侯,侯爷?!您怎么……”

“嘘。”

“侯爷你怎么在……”阿旸站稳,“您,这是找殿下有事吗?”

李清乐松开手,“路过,趴墙角看看殿下在做什么。”

“啊,哦……”

“……你这什么表情?”

阿旸听的一脸懵。:“啊?”

“……算了,”李清乐冲阿旸摆手,“你吃不吃山鸡?跟我走吧。”

阿旸:“……啊?”

“你是个傻的吧。”

“……”

李清乐最讨厌蠢人:“本侯的手艺可不是谁想吃就能吃到的,过了这村没这店,别磨蹭!”

阿旸鼓嘴,虽然他是真的很想吃鸡腿,但是……李清乐走出去几步才发觉后面的人没跟上来,转头,看见那个小孩站在原地信誓旦旦地说:“不行,我还要站岗!”

“好办啊,你就说你肚子痛,找个兄弟来帮你站一个晚上。”

阿旸还是摇头,很笃定地拒绝了李清乐,“侯爷,你走吧!鸡腿这种好东西是我无福消受,但是这件事……属下还是要如实禀告殿下!”

李清乐轻笑,面色突然冷了几分,又走到阿旸对面,“真的?”

阿旸咽了咽口水:“嗯!”

“吃没吃过鸡腿?”

阿旸地摇摇头。

“一次也没有?”

阿旸惭愧:“自小就没吃过饱饭,要不是殿下收留,早饿死了……”

前些年各省闹灾厉害,听了这话,李清乐难免动了恻隐之心,不多晌,转身离开了。

月朗风清,他如游侠那般踩着竹节踏上夜色,顷刻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

次日。

阿旸迎着宸王殿下一整天的第一个好心情禀告了这件事,“属下等在墙根底下,侯爷果然来了。”

楚长瑅刚用了早膳。

“侯爷似乎是去打山鸡了,他还想用鸡腿收买属下。”阿旸答。

楚长瑅放下茶碗,“收拾东西,启程去帝丘,你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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