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戚家四人正商议之时，络州府衙内收到了回信。

周器明气定神闲：“大都督让我们不要管京城的事情，眼下最紧要的，是赶紧处理了方远。”

他把韦辅昌叫到身边：“让下面的人手脚麻利点，那个陆巡按可不是好打发的。”

“是，请大人放心。”韦辅昌领命，从来都是周大人负责发话，至于具体怎么做，都由韦辅昌负责筹谋。

当年，就是听了他的话，周器明才决定紧紧傍上牟平这棵大树，也就是二十年前的络州州牧。所以抄家之事周器明亦涉身其中。

后来牟平调离，在他的举荐之下，周器明顺理成章地接任了络州州牧一职，韦辅昌也升任州丞。这些年，周器明早已熟悉了做一个甩手掌柜，什么事都交给韦辅昌去执行。但他还要装作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韦辅昌也顺着他，两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韦辅昌说完便退了下去，只留周器明一人在堂内打起了瞌睡，为着此事他一连好几天睡不安稳。这下除掉方远，京城那边有大都督打理，剩下的就与他无关了，他悬着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后面几天，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络州州府的主要公务成了罗织证据，坐实方家通敌叛国的罪名。

时济这边也没闲着，他看着签满了名字的联名书，嘱咐钟黎火速寄往京城。与此同时，他们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陆巡按目前还在宛州，等他到络州至少要四天。”钟黎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时济。

“这几日先准备着，待陆巡按进入络州便开始行动。”将联名书送往京城后，主要任务便成了营救方远。

说起陆巡按，时济与他还有一段渊源。时济参加省试那年，主考官就是陆寒松，因此他算是陆寒松的门生。在考试前，他听说陆寒松最为公正严苛、一丝不苟。时济对自己的才能有信心，故而憧憬着能在题名宴上与陆寒松有更多的交流。可结果出来令他心灰意冷，那时，他怀疑过陆寒松，世界上多的是名不副实的人物。

如今要再次面对他，时济不敢将希望寄托在为官者的人品之上，他要的是推动事件不得不被调查下去，其中首要的就是给他们压力。

络州府衙这边也时刻关注着陆巡按的行程。韦辅昌将方家所谓的案情记录递到周器明面前，询问是否可行。

周器明匆匆扫了一眼，只想着能快些清除隐患，便传令明日张贴布告。

贺朝规定，凡重大案件，包括杀人、抢劫、叛国等，均需将案情报告与处理决定公示至少三天，既是为保情节透明，也是起警醒作用。

于是第二天，在络州府衙门口，有关方家通敌叛国的文书张贴了出来。时济等人自然也看到了。

“看来是等不到陆巡按。”钟黎闷声说，他们没想到州府会这般心急。

“那就定在后天。”时济做出决定。

公示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周器明有些怀疑竟然没人闹事。转眼到了第三天，只要过了今晚，对周器明来说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毕竟对方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劫法场。

午后时分，府衙门口人来人往，周器明在太师椅上打盹。忽然有衙役来报，州府门口围了一群人。

看来他们还是按捺不住了，然而周器明不屑一顾：“不用管。”只要他对这帮人置之不理，他们就算围一天也改变不了什么。

府衙外，时济和钟黎聚集了将近一百人，他们中有镖局的人，也有在联名书上签字的人。

见州府没有动静，时济高呼：“方家无罪。”随之身后的人也一起喊道：“方家无罪。”

衙内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喊着喊着，过了一会，内容逐渐变成了“黑心州牧，草菅人命”。

守门的见这还得了，赶紧进去报告。周器明一捂脑袋，表示随他们去，就算是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也不得搭理，只要挨过今日便好。

在牟平手下那几年，周器明早学会了当缩头乌龟的本领。

时济见激将法行不通，他对钟黎比了个手势，只能兵行险招了。钟黎放出信号，带着镖局的人一拥而上，试图闯进州府内。

衙役们很快上前，排成一排，拦住众人。周器明在里面得了消息，嘱咐赶紧关闭府衙大门。他叫来韦辅昌，询问要如何应对。

韦辅昌劝他冷静，若是外面的人闯进府衙内，便可派人去调兵，把他们一网打尽。

镖局的人各个有些身手，一排衙役根本拦不住他们。就要冲破防线之时，眼看府衙大门缓缓合上。此时门外乱做一团，又不能真闹出人命，两边都收着力，成了群架现场。

喧闹中，不知从哪传来一个声音：“大家住手，巡按大人在此。”

大家听到声音，骚动渐渐平息。对时济来说，这是天赐良机。而上一秒还不动如山的周器明真正慌了神，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韦辅昌在一旁告诉他一定要冷静，不能自露马脚。

陆寒松人如其名，一身傲骨，犹如冰天雪地里生长于悬崖之上的劲松。他走上前去，询问是何人闹事。

时济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他，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禀陆大人，草民对方家通敌叛国之罪有异。”

在事态扩大之前，陆寒松早与人在旁观察了一段时间。他巡回各地之时，从来不喜欢公布自己的行程，以防地方官员提前准备。进了城后，他的第一站也不是府衙，而是现在城中暗自寻访一番，了解百姓真实生活。

这时，府门大开，周器明匆匆来迎：“不知巡按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陆寒松并不看他，径直走进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