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吧。”夏璟熠看着面前支着下巴哈欠连天的傅洵之,提议道,“动动脑子就不困了。”
夏璟熠跟着傅洵之进了暖阁,暖阁温暖宜人,两人相对而坐在榻上,才不过一刻钟,傅洵之就已经困的眼泪泛泛了,听到夏璟熠的提议,傅洵之缓慢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道:“不了,下官不想动脑。”
“那出去散散步吧,这里太暖和了。”夏璟熠又建议道。
傅洵之又缓慢摇了摇头,道:“外面太冷了,下官还是想待在屋里。”
“......那傅将军平日都做些什么?”
“睡觉。”傅洵之喝了口茶,试图压下脑中的重重困意。
“......除了睡觉呢?”
“喝酒。”
“那本王陪你喝酒吧。”夏璟熠语气忽然变得欢快,带着某种莫名的兴奋和阴谋。
“不喝。”傅洵之抬眸望了一眼不怀好意的夏璟熠,断然拒绝了对方的醉酒邀请。
“嗯...不喝也好,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夏璟熠点头,“傅将军还是要多多保养身子才行,活久点。”
傅洵之又抬眸瞥了一眼夏璟熠,又打了个哈欠,一杯浓茶下去,困意反而越来越浓。傅洵之撑着昏昏欲睡的脑袋,恳求道:“殿下,您去找追风玩去吧,下官真的很困。”
“不能睡。”夏璟熠严肃道,“现在还不到午时,傅将军这一觉睡下去怕是又要到天黑才醒了。傅将军作息日夜颠倒怎么能行。”
“下官就睡一会儿,半个时辰。”
对方眼角泛着的点点星光,似是真的困极了,夏璟熠生了犹豫,转而又想到上次来怎么都叫不醒对方,半个时辰后真的能叫醒他吗?于是便道:“你睡下去就喊不醒了,还是再忍忍吧,忍过这会困意就好了。我陪你聊聊天。”
“唉--”傅洵之长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用右手支着脑袋,又稍稍推开了些窗,让屋外的冷气飘了进来,身体感受到丝丝冷气,昏沉的脑袋稍稍清醒了一些,“苏姨说的没错,殿下可真够磨人的。”
“本王这是为傅将军的健康着想。”夏璟熠拎起茶壶给傅洵之倒了杯热茶,笑着说道:“南星去挖傅将军院里的厨子了。”
“他挖不走的。”
“傅将军不要小看了南星,南星很厉害,自两年前......”
夏璟熠带着浅淡笑意的嗓音在耳畔波澜不惊的缓缓流淌,傅洵之透过窗户缝隙望向窗外的梨树,光秃秃的枝干在耀眼的阳光之下镀上了一层银色,有三五只麻雀站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唤着。
阳光明媚,日暖风和,春天还没到,但傅洵之忽然感受到了一丝春意,从对面少年温润的声音里。傅洵之支着的脑袋缓慢转了回来,望着对面漂亮的少年,屋内只有两人,少年也不忘身份身子板正的端坐着,两片红润的薄唇不急不徐的一上一下翕动,声音始终维持着同一种音调,即使是讲到有趣的地方也只是极轻的笑笑,嗓音依旧温柔而平静,如同春日里的刚刚融化了薄冰的溪流般波澜不惊的缓缓向前流去。
怎么比夫子的课还哄睡。傅洵之望着那两片规律翕动的薄唇,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刚刚消散了些的困意重新涌了上来,来势更加汹涌。
春天还没到,春困先一步到了。
“殿下,”傅洵之盯着对方的嘴唇,翕动嘴唇,轻而缓慢的发出声音。
夏璟熠的翕动的嘴唇停了下来,望着对方半是迷离的眼神,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言语。
傅洵之又翕动嘴唇,望着那片轻轻闭合抿成一条线的红唇,又缓慢的吐出几个音节。
“睡觉去吧。”
平平的线条两端微微上扬,两片薄唇又轻轻开启,却还未发出声音便又被傅洵之轻而缓的声音打断,嘴唇微微张着停滞了片刻后恢复了动作。夏璟熠嘴角缓慢上扬,勾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吵不醒屋内熟睡的两人。满院中人来来往往,后厨内热闹非凡。
?张主厨躺在厨房的躺椅里,侧边一张四方茶几上摆着上好的茶器,张主厨悠闲的倒了杯茶,听完眼前俊俏少年的滔滔不绝,缓缓开口道:“在宫中干活,是不是卯时就要起床了?”
“卯时起?想什么呢?!你们卯时起那殿下要吃不吃饭了?!”南星吼道。
“卯时都睡不到啊,”张主厨又慢悠悠喝了口茶,咽下后,道,“那不去。不去不去,搁这能睡到辰时。”
“辰初?!你们睡到辰初?!那傅将军还吃的上早饭吗?!”
“我们公子平时巳时才起,赶得上赶得上。”张主厨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公子说了,他若是起得早就去府中的厨房吃,不用我们特意早起为他做早饭。”
“......”南星无言。
“哎,在你们宫中当值要几点起啊?”
南星沉默,半晌道:“鸡鸣时分。”
“呦,鸡鸣就起啊,那天还黑着呢,”张主厨啧啧道,“不愧是能在宫里干活的人,就是能吃苦。我吃不了那份苦,就不去了。你去问问别人罢。”张主厨又摆了摆手,赶苍蝇似的催促南星离开。
南星默默转身,伫立半晌后重又打起精神,向下一个人走去。
“在宫中干活,那俺家男人孩子也能和我一起住宫里吗?俺家孩子也能上免费的学堂吗?”王厨娘听完南星的来意,一边揉中着手中的面团,一边问道。
“这个...自然不行...”南星道。
“那不行,俺不去,俺可舍不得和俺家男人孩子分开。”王大娘甩了甩面团,激起一阵小小的粉尘,“在侯府俺们下人的孩子都能免费去上侯府的家塾,俺还指望她考取功名呢。”
“......好吧。”南星默默转身,望向一旁坐着洗菜的年轻秀丽的女子,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去。
年轻女子见眼前是个俊秀公子,脸上升起了笑意:“宫中也有我们公子这么美的人吗?”
南星一听有戏,情绪激动道:“当然有啦!我们殿下可是那可是风华绝代的绝世佳人!”
“哎,真的吗?”年轻女子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站起身双眼放光道:“那我们做奴才的也能常常见到殿下吗?”
“啊...这个...做的好的话...或...或许也能见上一面吧...”
“你这是啥意思?难道不是想见就能见?”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南星咂舌,“主子岂是想见就能见的,宫里岂能随意走动,后厨之人只能在后厨活动....”
“只能在后厨啊,那多憋屈,算了,我不去。”那女子意兴阑珊的坐下,“我们公子允许我们在院里随意闲逛,想见公子时就能跑去看几眼。”
“可在宫中当值钱也多。”
“是吗?”女子还未答话,一旁切菜的伙计插了话,“在宫中当值给发多少薪俸?”
南星见有人主动来问,不禁骄傲起来,高声道:“虽然我们起的早,做的多,规矩多,但是!我们钱也多!”
南星看向切菜的伙计,只见对方手中刀起刀落,案板发出紧凑而富有节奏的“笃笃”声,不过须臾,案上的胡萝卜便被迅速且均匀地切成细丝,每一根都细如发丝,长短一致。
动作利落毫无花架子,有点子功夫的,南星心中暗暗赞叹了一番,又接着刚刚的话说道:“就算是个切菜工,一个月也有二两银子!”
“多少?”南星话音刚落,那切菜伙计就仿佛没听清似的,停下手下的动作凑了耳朵过来。南星以为他是被惊讶到了,因此语气更加骄傲,道:“二两!”
“啧,”说完,却听那切菜伙计不屑的啧了一声,又开始咚咚咚的切起了土豆,同时道:“宫里怎么这么小气,累死累活的才给二两,咱们这就算是个烧柴火的也有五两月俸呢。”
“啥?”南星仿佛没听懂般,重复了句,“烧火工也有五两?”
“是啊。这么小气怪不得没人去。”
侯府钱是多啊,给下人也这么大方。南星想了想,既然要挖人,银子肯定不能少了他们的,于是道:“钱的事好商量,只要你们去,月俸翻倍!”
“这还差不多。”切菜工道。
有用!南星心中一喜,对着众人喊道:“哎!各位放心!殿下不差钱!各位就放心跟我走吧。绝对不会亏待各位的!”
南星说完,胸有成足等着众人欢呼,然后好一会过去,厨房各人仍在各忙各的活计,有人躺着喝茶、有人坐着洗菜,有人说说笑笑揉面切菜,唯独没有一人理会他。
南星环顾四周,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月俸翻倍都不够,不应该啊?南星对切菜工道:“兄弟,走啊。”
那切菜工却道:“我不去,你去问问别人吧。”
“为何不去?月俸翻倍呢,您还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
“没什么顾虑啊。可我这命是公子救下的,我们公子不赶我走,我绝对不会走的,给再多钱也不去。”
“......”救命之恩却是没得法,可不去你还问的煞有介事的,南星腹诽了句,扭头看向喝茶的张主厨,躬身尊敬道:“张主厨,您去的话,我们给你三倍月俸。”
“我要那么多钱干啥,我们公子给我的够花了。”张主厨眯着眼睛慢悠悠喝了口茶,道:“千金难买好时光,在宫里哪还能这么悠闲的喝茶。”
“...行吧。”在宫里干活确实悠闲不了。
南星又转向王厨娘,道:“王大娘,您考虑考虑?多赚点钱,也能让孩子过的好点是不?有了钱以后娶夫人也方便是不?”
“娶夫人?哈哈哈,俺可没说俺那孩子是个男孩,俺家那丫头可不用娶夫人。”王厨娘笑道,“俺孩子还小,没娘亲在身边照顾可怎么行。再多钱俺也不离开俺们那小丫头。”
老话说的果然没错,孩子能栓住娘。南星妥协道:“行吧,您陪孩子,孩子重要。”
南星又朝洗菜的年轻女子走去,女子名叫三秋,比他大个两三岁,两人刚刚交谈时他已经知晓了一些对方的信息,南星尊敬道:“三秋姐姐,看美人哪有赚钱重要是不?有了钱,找个俊朗小夫君放屋里,岂不更好?”
年轻女子却摇头笑道:“俊朗小夫君只会骗我的钱,还是我们公子好,不仅帮我要回了钱,还给我钱花。只要公子不嫌弃我笨,我也不走。”
“......”原来欠了人情啊,确实也不太好挖。
南星叹了口气,仍是不死心,重新鼓起精神又去一个一个盛情邀请高薪利诱,好半天过去,南星已是筋疲力尽口干舌燥。垂着头萎靡不振的从后厨出来,正碰上过来的白榆。
白榆一见他这样,便只他空忙活一场,洋洋得意道:“怎么样?有人跟你走吗?早跟你说了,你挖不走的,这下死心了吧。”
南星不语,垂着头默默向前走去,白榆转身跟上,奇怪道:“难道你们宫中真没好厨子吗?竟然来我们满院挖厨子?真被你们挖走了,那我们公子吃什么?我们公子嘴可挑了。公子费了好大力气好不容易才教出来这么一群合他口味的人,待遇自然不菲。而且这些人只为公子一人服务的,就连侯爷想吃他们做的饭,也要好言同他们商量才行。何况公子不在时他们不用干活,还有薪俸拿。一年里有八九个月公子都不在,他们在这多自在啊......”
“唉---”南星长叹一声,打断白榆的话:“我还是第一次没办成殿下的事,这可怎么有脸面去见殿下啊。”
“哈哈,实话实说呗,殿下想必不会怪你的。”白榆拍着南星的肩膀,安慰道,“而且这些人是照着公子的口味调教的,未必就符合殿下的口味。你不如学学公子,为殿下调教一群适合殿下口味的厨子。”
南星斜瞥了白榆一眼,道:“殿下的嘴巴可没有这么挑,若是为殿下,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来挖你们的厨子了。”
“不为殿下那为谁?”
自然是你家公子,南星又斜瞥了白榆一眼,默默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殿下和傅将军还在暖阁吗?”
“嗯。”白榆点头道,“公子说他要睡会。”
“殿下也睡了吗?”
“殿下应该没睡吧,毕竟暖阁内就一张小床。”
“那我们殿下岂不是没人陪着了?我去陪殿下。”
南星说着,迈步向暖阁走去,白榆紧跟而去。两人蹑手蹑脚的推开了暖阁的门,见外间无人,又轻手轻脚的撩开门帘进到里间。暖阁不大,里间更是一目了然,正对门帘一张架子床,床幔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