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前见过?”
“自然,想必姑娘贵人多忘事,怕是忘记了。”
李照月突然觉得有些紧张,三年的时间,终于有一个对她过往有所知晓的人了,她按捺住激动心情,装作一脸平静。
“我之前生了场大病,有些事不太记得清楚,还望公子见谅。”
她缓了缓,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不知我和公子见过是什么时候的事?”
谢束来此之前也托人打听过,他知晓李照月的身份,也清楚她的情况,这正是他来此的原因。
他看出了她那掩饰之下的迫切的心情,却只透露了分毫。
“四年前,平州城的一座小镇上,当时只是萍水相逢,不过因为一些事情,我对姑娘倒是印象深刻。”
“公子当时是只见过我?我身边没有其它人吗?”
“当然不是,姑娘身边有一位公子。”谢束高深莫测地回应着。
李照月还想再细问,谢束却拒绝了她。
“姑娘若是想知道实情,便答应我方才请求的事情,等到事情达成,那时,我自会告知。”
“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
李照月见他要离开,慌忙之下脱口而出,“我答应你。”
“但有件事情我必须现在知道。”她喉咙紧张地咽了下,不自然地问道:“当时…我身边的那位公子是陆絮风吗?”
此时又一声惊雷炸响,李照月没有听清谢束的回答,正要追问,又一道光影短暂地照亮了房间,李照月从他的口型辨认出了答案。
“不是。”
他说不是,不是陆絮风,那会是谁呢?
难不成当时真的是江度意?
李照月的思绪又开始乱了,她心神恍惚地躺到床上,心中暗自决定:事情已经有了头绪,她一定要找出真相。
夜晚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第二日一早却是晴光满天,天空碧蓝如洗。
李照月昨晚原本是想今日先去找罗舒夷打听一下林家的情况再做应对,只是睡醒后,她又改了主意,带着麻婆乘着马车,直奔谢束的小酒馆而去。
她不知道谢束的住址是哪里,只好先来酒馆看看。时间尚早,店内的几个伙计在扫地擦桌,掌柜的正在将账本和算盘整齐地摆在桌面。
有人眼尖,见李照月走了过来,连忙上前招呼着。
“姑娘早啊,需要什么…。”
“谢谢,都不需要。”李照月微笑着回绝并询问道:“你们的老板谢束谢公子可在?”
“这…”他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掌柜。
掌柜听到她是要来找谢束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打量,斟酌着应道:
“东家不在这里,他偶尔会过来看看,今日还没过来。姑娘有事的话等东家来了,我可以代为转达。”
李照月想起他上次与谢束的交流,应该颇受谢束信任,想必是知道谢束的住址的。
“谢公子昨日有急事来找我,让我今日来此给他一个答复,只是现在还不曾见他过来,麻烦掌柜的去通知一声。”
掌柜沉思默想了一番,他之前是听闻东家在寻找一位女子,在这里开的酒馆也十分为了打听消息。这两日都没有见他来过店里,怕不是要找的人已经有了下落。
他又看了一眼李照月,难不成就是此女子?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个伙计去通传一声,要是耽误了事就不好了。
李照月则被掌柜的请到了二楼,这里平日不接客人,布置得也单调,几乎没加任何装饰,只有屋门紧闭的房间。
掌柜的打开了最里面的一间房,让人准备了茶点,又与她寒暄几句后就匆匆下楼了。
她刚喝下一杯茶,就听到外面有了动静,几道踩上楼梯的声响过后,房间外就传来一道女声。
“怎么样?那位姑娘可是还在这里?”
“夫人放心,我准备了茶点招待,人还在的。”
“好,有劳你了。”
谢沛怡客气地向管家道谢后,就让人先行离开了,她忐忑地打开了房门,见到里面的人,明显有些愣住了。
李照月见到来人是谢沛怡时,也愣住了,不过她注意到谢沛怡见到是她时,微微松了口气。
“这位姑娘,不知你找阿束有什么事?”
谢沛怡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面色温柔,眼神平和,整个人看起来端庄优雅。
李照月见来人不是谢束,想起先前两人的争执和昨日谢束的决定,也没有说出实情。
“我是这酒馆的东家,李照月。谢公子昨日来找我,说是与我约在这里,我才来打扰的。”
谢沛怡的神情更加放松了,谢束昨日不知去了哪里,晚上才浑身湿透的回到了家中,整个人闭口不言,早上竟然又开始发热。
她刚送走来诊治的大夫,又见酒馆的伙计过来了,只说是店里来了一位女子,点名要见谢束。
她以为是平嘉找了过来,便急急忙忙的跟着伙计过来,谁知竟然是陌生女子。
“我是阿束的姐姐,谢沛怡。阿束昨日淋了雨,今早有些发热,现下正在家里休息。”
“姑娘要是有事,找我也是可以的,酒馆的事我都可以决定。”
李照月笑着回绝,“是之前和谢公子说好了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后再说也是可以。”
谢沛怡生于商人之家,从小耳濡目染,长大嫁人后更是和丈夫一起操持着家业,见过的人多了对于很多事情看的很明白。
她见李照月没讲实情还准备起身告别,就知道谢束必是有事瞒着她,几步上前拉住了李照月。
“姑娘,阿束他是不是让你帮忙找人?”
李照月微笑不语。
“唉。”谢沛怡叹了口气,悠悠道:“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我也没必要瞒你。阿束寻找的人,其实就是他的妻子。”
*
“妻子?!”
罗舒夷惊讶地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说着,惹得旁边的丫鬟们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她自觉失态,坐下来压低声音凑向李照月。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妻子怎么会成了林大人的妾室呢?”
谢家之前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孟家的孟父则在隔壁县里任职小文官。谢家有钱无名,担心别有用心之人的觊觎,孟家有名无钱,苦于没有银钱打点关系。
在他人的撮合之下,谢孟两家一拍即合,决定结为儿女亲家,谢家独子谢束迎娶孟家长女孟平嘉。
谢束和孟平嘉对于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十分不满,两人强硬拒绝,却在父母的相逼下,不得不屈从成婚。
两人都不满意自己的成婚对象,成亲后相敬如宾,关系冷淡。也许是日久生情,不知何时,二人关系有所缓和,只待更进一步。
孟平嘉偶然得知父亲为了向上打点,私底下接连不断地向谢家拿了许多银钱,愤怒之下回去质问才得知两人婚事的真相,并且谢束也知晓并默许了孟家拿钱的事。
她去询问谢束后,两人大吵了一架后就回了孟家。
就在她回家半月后,朝廷派人将孟家上下所有人都投入了大牢,狱卒告诉众人,孟家与黄金失窃有关。
接下来的几日,每天都有好几批人被关了进来,有官员也有普通人,大家日日都在哭天喊地。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地过了几日后,朝廷判决下来了,他们之中与案件有直接关系的,夷三族;有间接关系的,抄家流放,家中子女,男为奴,女为婢,永不可赎。
“谢束赶去时已经太晚了。”
他当时精心准备了礼物,满怀期待地去见她。只待孟平嘉接受赔礼道歉后就将她接回家中,可是等他到时,孟家已被贴了封条,去向也不知所踪。
此后……他便一直辗转各地,打听着孟平嘉的消息。
“那孟家其它人呢?”
“据谢沛怡所说,孟家父母流放途中心灰意冷,自戕了。孟家小辈至今没有消息。”
或许是偶然,或许是天意,前日云家老夫人的寿诞,谢束竟然真的见到了孟平嘉。
李照月也不知其中的内情,只知道她现在是林秋林大人的第三个妾室,林壑的姨娘。
罗舒夷听完也不免为两人动容,只是她对父亲的同僚之事所知甚少,若是贸然去问,反而惊动了他人。
“李姑娘,此事我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我来此时间尚短,对林家的事不了解,也不能贸然去问我母亲。”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知道的。此事也不能找林壑,他家中女眷颇多,为了避嫌,现在没和他父亲住在一起,单独住在外面的宅子里。”
“不如去问秦夫人,她在此地多年且人脉甚广,说不定可以解决此事。”
谢束的事情暂时不能对外人说,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了官府之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罗舒夷也保证绝对不会再向外人提起此事。
李照月谢过罗舒夷,见她和麻婆很投缘,很喜欢听麻婆聊些她的往事,就将麻婆留下了。
她离开罗府后没有着急马上赶去秦家,她乘着马车去了陆家,得知陆絮风不在,又回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