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有这等隐情,李照月心中暗想,难怪宋廷在上山时那般看不上齐利,以他的条件原本不会和齐利有任何交集,更不会将他视作竞争对手。
昭华寺建于山顶,马车走到一半就上不去了,剩下的路程需要自己走上去。好几人都是出身富贵,日常马车出行,莫说是这山间小路,就连那宽阔的石板路,都不曾走过多少。
刚走了一刻钟,齐利便落在了众人身后,气喘吁吁的歪倒着坐在了路边,忍不住抱怨着,“我是真的走不动了。”
他喘着气,有些呼吸不畅,“要不你们去吧,我在山下等你们。”
“齐兄怎这点路就走不动了?”
宋廷内心对他十分厌恶,看着衣冠楚楚好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则是个留恋秦楼楚馆的浪荡子,年轻轻轻身体就有了衰败之相。
看到齐利露出的丑态,他心中暗自开心却佯装好意伸手去扶,“路程还远,要不我搀着你吧。”
“不是吧,齐兄,”林壑作为武将身体素质非常好,这点路程根本不在话下,见齐利如此的虚弱也是不敢置信,“没想到你如此…娇弱。”
齐利自然听出来他们的冷嘲热讽,心里暗暗记下没再多说,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罗舒夷也正在拧眉看着他,立马换了笑脸。
“我是说笑呢。”他撑起身子晃悠了两下才站了起来,“刚刚走的急,一时没有适应,现在已经好多了。”
*
李照月收回了思绪,两人还欲再聊些什么,就见丫鬟过来传话,说是客厅已备好餐食,杨氏邀请过去进餐。
罗舒夷因腿伤还未痊愈,此前都是在闺房住处用饭,如今李照月以客人身份来此,自是不能怠慢。
她婉拒了丫鬟们的搀扶,自己借助拐杖的力量行走,李照月知她也是要强之人,没有劝阻,两人说笑着缓步进了客厅。
罗大人平日不在家中用午饭,席间只有他们三人,杨氏听闻李照月身边有麻婆这等奇人,十分好奇地将她唤了过来。
麻婆原本姓马,脸上长满了麻子,年轻时大家都叫她麻姑娘,现在上了年纪,麻姑娘变成了麻婆子。
麻婆子家中干的是屠夫行当,她自幼便比同龄人长得高大,身体健硕结实,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小山,家人去世后就继承了家业。
后因其它原因,麻婆将家业变卖,来到了李照月身边做佣人,如今也有两年时间了。
杨氏饱读诗书,见多识广,见到麻婆也没有流露出异色。
“我先前读过一本奇书,书中所载皆光怪陆离,说有人生时体形便与常人有异,在其它方面更有异于他人的能力,没想到今日竟见到真人了。”
麻婆想了想,不可思议道:“竟然还有这种书,我以为那书上都是叫人如何做文章的呢。”
杨氏点点头,微笑道:“天下之大,什么人都能够存在,自然什么书也都有人去写。”
麻婆似有所悟,说起了她的往事,“我娘说我从小就这般体形,她当初生我时差点难产,有没有能力我不知道,不过我一直就力气超群。”
杨氏好奇道:““怎么个力气超群法?”
麻婆看了看身旁的丫鬟们,胸有成竹的说:“我可以单手抱起两位姑娘,躺在地上四个男人也不能将我拉起。”
丫鬟们有些兴奋的期待着,外面守着的侍卫们也不甘心地跃跃欲试,最后大家发现麻婆真的可以轻松地单手抱起两人,躺在地上让四个人无能为力。
“这般力气,难怪可以安然地护送两位小姐回来。”杨氏对麻婆也颇为赞赏,几位年轻的丫鬟眼睛闪闪发亮的围绕在侧,好奇地摸着她的充满力量的大臂。
麻婆子那日是少数几人没受伤,全身而退的人之一,李照月和罗舒夷二人被甩下去后,马车跑了一会儿也停了下来,麻婆子本想下去寻人,但深知一人之力实在渺小,身后的山匪也不知什么时候又要追过来,车上还有两位姑娘,不能撒手不管,便驾着车找了条小路平安回到城中。
“夫人,你说的那本书上还记录着其它…奇怪的人吗?”麻婆激动地上前问道,她很少这么开心,也曾被一些人在背后说过闲话,虽然没怎么在意,但也不曾像今日这般兴奋过。
“当然。”
“你见过她们吗?”
“除了你,尚未目睹过。”
“那在其它地方也会有像我这种的吗?”
“会有的。我相信。”
用过午饭之后,罗舒夷带李照月回了小阁内休息,麻婆独自坐在外面,表现的异常兴奋,李照月时不时听到窗边传来她压低的笑声。
听到一旁传来罗大人回来的消息,才惊觉时间已不早了,李照月拜别杨氏后带着麻婆离开,两人走到门口时,车夫和马车还没过来。
“月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江度意从旁边走了过来,他是来找知府大人的,没想到一抬头竟然撞见了李照月,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李照月扭头看向了他,本不欲和他搭话,却又想起了管家之前说的话,她装作温和端庄的模样,十分有礼,“江公子,别来无恙。”
“月娘,你是想起来我了吗?”江度意看她态度比之前软和很多,心下一喜,上前凑近试图拉她,却被麻婆子挡在前面。
“这…这是何意?”
“公子还请自重,哪有刚见面就对姑娘拉拉扯扯的道理。”
麻婆不认识他,见他这般无礼,态度也不怎么好。
江度意轻蔑地笑了一下,对麻婆道:“月娘是我的未婚妻,我去牵她不是理所当然吗?”
“公子慎言,我家姑娘是有未婚夫的,那可不是你,这等闲话要是被人听到可就不好说了。”
“未婚夫,陆絮风吗?他就是这般哄骗你的吗?月娘。”
听他此言,倒是和陆絮风相熟,可以打探一二,李照月从麻婆身后走了出来,问道:“何出此言?”
江度意摆出一脸深情的样子,声音受伤道:“月娘,我们本是青梅竹马,谁知那陆絮风夺人所爱,害你失忆将你带走。”
陆絮风也曾和她说过两人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只是和江度意的说辞恰恰相反,李照月一时有些恍然,问道:“你既然知道我失忆了,这三年为何不去寻我的下落。”
“我一直都在找你,只是未曾寻得你的下落,好在上天也不忍拆散我们,这才让我们再次相遇。”
听起来倒也有些道理,但这不是她最想知道的,她问了关键的问题,“那么…我当时为何会失忆?”
她醒来时身体受伤严重,她遭遇了什么,才会严重到失忆。
李照月此话一出,江度意哑口无言 身形有些僵硬,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车夫终于驾着车过来了,秋影跟在一旁招了招手,“姑娘,车来了。”
李照月抬脚向外走了几步又转头道:“那就请江公子想好了答案再来找我吧。”
江度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转身却冲着她的背影深情道:“我会让你相信我的,月娘。”
秋影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问向身旁的麻婆,“阿婆,他是谁啊?”
麻婆想了想,笃定道:“一个骗子。”
李照月还没上车,就遇到了陆絮风过来接她,“怎么样?还好吗?”
“很好,府里的饭很好吃,景色很好看,杨夫人也很热情。”
李照月压下了心中的事,默默转换了一下心情,脸上绽放了一个微笑。
陆絮风上前将她耳边的发丝向后拢了一下,看了看她的腹部,轻笑一声,“嗯,那便好。”他试探地去牵她的手,“我在前面望月楼准备了一个包间,谭格也在,一起去?”
“好。”李照月点头回应,心绪不明,陆絮风走在她身旁,意味不明地朝罗府方向看了一眼,在李照月看不到的地方,他眼中笑意消失,又看向了一旁的秋影,却见她在拧眉思考。
“谭格呢?”
两人走进房间后,见里面空空如也。
陆絮风正要出门去找,外面传来一阵调笑声,还夹杂着谭格微弱的辩驳声,“我…我陪我家中人过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出门看去,只见旁边连廊的拐角处,谭格面红耳赤的站在那里,十分羞涩。
他身侧站了一美艳的红衣女子,媚眼如丝,另一侧是个漂亮的男子,看着和谭格年龄相仿,此刻愤怒的瞪着他,谭格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那女子妖娆上前,步步逼近,调戏道:“没关系,你可以自己来我玩啊。”
“不了不了。”谭格一边摆手拒绝,一边退无可退,手足无措。“我…我…我现在要去找我哥了,他该要着急了。”
云裳毫不在意,好奇道:“你哥哥也和你一样俊俏吗?”
这可真是赤裸裸的调戏。
“云夫人,舍弟尚且年幼,就不让他去打扰你了。”陆絮风及时站了出来。
云裳一见他,顿时就卸了力气,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道:“你不是只有个未婚妻吗?怎么又冒出个弟弟来?”
“远方表弟。”陆絮风使了个眼色,谭格立马跑了过来,乖乖呆在陆絮风身后。
“哦~那这位就是你的未婚妻了吧?”云裳瞥到了一旁的李照月,嘴上问着陆絮风,眼神却是看向她。“难怪让你藏着掖着的,还真是个眼前一亮的美人呢。”
“过几日我有个宴会,两位可记得过来捧场啊。”她经过李照月身旁时,对她眨了眨眼睛,说完就带着人扬长而去。
“刚才怎么回事?”陆絮风见云裳两人已经走远,看着谭格询问道。
谭格整个人像是被摧残过的娇花一般,可怜巴巴道:“我见你们好久没来,自己实在无聊就来门口看了看,谁知…谁知就遇见了她。”
“你可不要让我知道你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坏事。”陆絮风打量他一眼,警告道。
“当然不会。我爹说我要是年纪轻轻胡作非为,就把我的腿打断,赶出家门。”
“那你这次怎么被你爹送过来了?”陆絮风意有所指,“该不会是…?”
“不是不是。”谭格急忙摇头,连忙摆手否认,“我可不敢。”
他又十分不满道:“这事说来话长。”
“我不小心听到了二堂哥撺掇三堂哥要去赌坊。我想着三堂哥之前好几次就因为这事被三伯和三婶打骂,而且我爹也严禁我去这种地方,就想着去劝三堂哥。”
“然后他不听你劝告?”
“嗯嗯。”谭格点了点头,“我好心去劝,结果三堂哥骂我多管闲事,让我有多远滚多远。”
“结果最后还是被伯夫和婶婶知道了,两个堂哥都被狠狠打了一顿,躺了半个月才下床,他们就觉得一定是我偷偷告的密,想要报复我。”
他说着摸了摸鼻子,“我也不能由着他们欺负,然后…我就做了一些小小的反击。”
谭向春见几个孩子天天瞎闹腾,正经事没干多少,混不吝的事情倒是日日都有,在家里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谭格虽然性子跳脱,招猫逗狗,但再出格的事也没做过。
对于那几个小辈,他的兄弟们没有多加管教,自己作为叔叔也不好多说什么,更怕谭格和他们一起,时间久了被带偏了,为此也是每日规劝,生怕有意外。
出了这事后,他就给陆絮风写了一封信,索性借机将谭格送来,换个环境生活说不定可以改一改他那性子。